5. 俄勒冈葡萄（Oregon Grape） 和小叶越橘 （Red Huckleberry）
在网站上无意间读到一位临床中医的中药札记，名为《遇见最美的本草》。这是一本精彩的中药散文集，作者从中药说开去，把药理医理、博物知识、传说故事、处世体验、人生哲理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成就五十篇美丽的本草故事。
我出生于名医之家，三岁时还不识字，已经能翻草药书，对着插图说出各种草药的名字和功用。邻居们纷纷对母亲说：“你们家又要出名医了。”
可是我非但没有继承外公的衣钵，上小学后竟然忘掉了草药书里的大部分药草的名字，是个典型的现代“方仲永”。但喜欢在户外与野花野草邂逅，写一些观花随感的爱好却一直保持下来。移民温哥华后，我发现北美的园艺家们别具一格，将国人眼里的许多中草药引进庭院里作为时令花草。这种做法让我感到新鲜 － 我从前只在中药店里见过这些药草晒干后的样子。
比如原始森林里的阴湿地带常见的冬青叶十大功劳（Mahonia aquifolium， 别名俄勒冈葡萄Oregon Grape）就被广泛栽培在庭院中。它是北美西岸的土生植物，是世界上最耐寒的十大功劳品种，叶子青绿，边缘有锯齿，与冬青的叶子非常相似。它的一串串鲜黄色的花盛放于料峭春寒中，造形酷似茉莉，飘着暗香，蓝色的浆果几乎可以和葡萄以假乱真，所以有了个“俄勒冈葡萄”的俗名。
原始森林里的俄勒冈葡萄大多为矮种，不到一米高，偶尔可以看到零星几株将近两米的高种，还有蔓生的品种。
俄勒冈葡萄的果实大约一厘米长，非常酸，放进嘴里咬一口，会酸得你挤眉弄眼的。本地的孩子若想扮一个“最酸”的鬼脸揶揄同伴，只要到路边摘几颗俄勒冈葡萄做道具，往嘴里一扔，再将果皮咬破，“效果”马上出来了。
本地的居民将大量的白糖和酸果搅拌在一起，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果实变得分外美味，可以用来制上好的果酱。同样的原理，用俄勒冈葡萄的果实酿酒，加入大量的白糖，果酒口感醇厚，似樱桃，覆盆子和柠檬的混搭风味。但俄勒冈葡萄有微毒，不宜一次性大量食用。
我不是科班出身，无法效仿《遇见最美的本草》的作者， 向读者普及中药知识，也无从通过药性悟出人性或者为人处事之道。但我精通英文，可以轻松地从各大英文网站搜集北美本土花木的知识，并亲身到森林里寻找它们的踪影，与它们近距离接触，用朴实的文字叙述种种美妙的情境，集结起来，不也是一篇篇充满温情的观察笔记吗？
每回在森林里见到一丛丛的俄勒冈葡萄时，必然在附近发现几棵小叶越橘 （Red Huckleberry）。两者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只能说，它们恰巧生在纬度相同的地方吧。
小叶越橘（学名：Vaccinium parvifolium）原产北美，是杜鹃花科的落叶灌木植物，有“北国红豆”的赞誉。
数千年来，它和salmon berry（美洲大树莓）是北美西海岸印第安人眼中的宝树。
小叶越橘以枯木丛为家，汲取它们的养分，将自己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每到春天，纤细的枝配上翠绿得几乎有些半透明的叶，还有慢慢绽开的粉红（或者浅黄色）灯笼状小花，仿佛在诉说岁月静好。只要轻轻一摇，它的枝叶就会不停摇摆，散落了一地的“翠玉”。
盛夏时分红果累累，每颗果实的直径在一厘米左右。原住民们就地取材，找来几片美洲臭菘（West Skunk Cabbage, 也叫黄花水芭蕉）的大叶子（酷似芭蕉叶），用小叶越橘的细枝捆绑好，做成一个轻便的容器，就可以用来采摘新鲜的果实。酸酸甜甜的鲜果除了生吃，还留下一部分，揉碎了，晒干或者熏干，然后泡在鱼油或者植物油里贮藏。贮藏后的干果只要放在热水里，又泡发成原状。据说用小叶越橘制成的果酱不管是淋在土豆泥上，还是蘸着肉丸吃，味道都特别好，还能吃出其中的果肉来。它不像草莓酱那么甜，没有番茄酱那么酸，也不似蓝莓果酱那么馥郁，而是酸酸甜甜，恰到好处。不过小叶越橘在北美西海岸尚未规模化栽培。
当地的土著发现小叶越橘的果实与鲑鱼卵较为相似，于是用它的红果来做鱼饵。此树的茎皮含有奎宁酸， 被制成冷药使用，叶可用来泡茶或卷烟。树枝可用来制作扫帚。
小叶越橘的果实还酷似中国的安红豆，故而有“北国红豆”的美誉。
如果你是探险家，请在它的树荫下小憩片刻吧。它收集了穿透森林的阳光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尘粒，轻轻一摇树干，熟透的红果便会轻易落在你的牛仔帽沿，它们会告诉你什么是暮色中的啾啾鸟鸣，什么是月凉如水。
如果你是画家，请将它变成绿色森林中最浓艳的一笔。凡是见到红豆的人，从此心头一抹殷红的相思。
喜欢谁，欲说还休，就用枝头的红豆做你的代言吧。北美居民将小叶越橘从森林引进庭院，种在窗下。有缘人啊，当你从树下经过时，一颗红豆落入了你的口袋，你一定要好好收藏，因为北美红豆也相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