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海拾贝(16) 吃油穿衣时代痕

一介教书匠,酷爱自家乡;寓居多伦多,桑梓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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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吃油穿衣时代痕

 

    在我国计划经济的几十年中,非农业的城镇户口可以凭“口粮供应簿”按月到粮食供应部门购买粮、油、或其他副食品,虽然数量不多,颇受限制,但旱涝保收,很有一种优越感。被户口管理限制在黄土地上占我国总人口四分之三的农民则被严格杜绝在计划供应之外,向旱涝抗争,从土中刨食,仍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历史中延续。

 

    单说食用油。尽管农民都严格恪守节俭的传统美德,但油瓶空空毕竟不行。记忆中,我家配饭的多是生菜,是将以红萝卜为代表的耐旱蔬菜切成细丝,用大蒜或辣椒汁调成,偶尔才撒进几滴食油。至于用食用油炒熟菜配饭,是我们兄妹几个梦寐以求而极为鲜见的,只有客来人往时厨房中才飘出令人垂涎的油香。在“以粮为纲”(毛主席语录)的年代里,生产队很少种油料作物,大队也没有榨油的作坊(油坊)。我家每年都要利用到黄河滩的机会上温县城买一斤豆油,一块二一斤,一家六口人省吃俭用可支持一年。这不是我家“抠门儿”,而说明当时的客观条件将农民限制在该水平上,谁也不能超越。

 

    如今,大家都以瘦肉的多少来衡量肉制品的质量,但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恰恰与之相反。那时,牲畜屠宰权严格控制在公社所在地的肉食管理部门手中,谁也没有胆量私自杀猪宰牛,生产力水平决定了农民的食物结构与肉食无缘,农家不闻肉香的日子是以年(至少是月)为单位计算的。所以,不敢奢求口福的农民偶尔“开斋”,所关心的绝不是瘦肉的比例,而是肥肉的多少,因为肥肉可以转化为食用油,能延缓食油短缺的速度。这一残酷的现实日久成习,逐渐被农民转化成歇后语。当时,我们只要一遇到险累脏重的农活,就哀叹其活为“买肉的不走——要油!”

 

    人类穿衣是为了御寒还是遮羞的问题,据说许多人为此争论不休,但在60年代的黄河滩里,衣服的功能十分单一,根本不需要为此费舌劳神。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政府对棉布的生产和消费实行指令性管理,每年按人口发给老百姓一定的布票(成人每人每年一丈六尺),商店里按布票供应的是幅宽二尺七寸的布料。根据当时农民的实际收入,一般人每年很难添置一套衣服。所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当时群众穿衣的真实写照。另外,农民的活多是脏、累、重的强体力劳动,整年累月露天作业,风吹、日晒、雨淋如家常便饭,这就使农民更加珍惜衣服,促使衣服的功能迅速走向单一。

 

   我们生产队的黄河滩地紧靠黄河神北渡口,是当时巩县与温县人民交往的重要通道。农忙季节,河南巩县人,河北温县客,种地的,探亲访友的,人来人往,滩里的人必须穿上衣服。到了农闲季节,茫茫百里河滩只剩下寥寥同性留守者,人类异性之间的“清规戒律”便荡然无存,这些守滩人便我行我素,争先把人类的裸体美奉献给大自然,让人类的野性与黄河的雄浑有机统一,成为黄河特定历史时期的人文景观。只有在地平线上出现了异性的身影时,他们才极不情愿地让衣服的遮羞功能重新体现。


 

当时还没有相机,不可能留下原始照片,见到如今的三峡纤夫照,感觉和当时的黄河滩情景有异曲同工之妙,故借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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