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 (21) 爱情,攻守之间

故事像飞鱼般 从时间的静深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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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是许望第一次恋爱了。从初中暗恋某女生,到大学毕业的小雪抢夺战,和美国无疾而终的几次约会,他似乎已经对所谓的爱情有点儿失望了。但是许望就是许望,他有个好处,就是能很快忘掉大多数的不愉快。这个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努力追求的人生高难度操作技术,他许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先天得到了。

这次的周萌,也算是一个意外。为什么呢?就在今年春天,许望经不起老妈无数次电话的催促,已经答应要回国去相亲了。许望的妈刘美林在国内给儿子物色了三位好姑娘,据说个个品学兼优,才貌双全。三选一,怎么着也能有个结果吧。虽说许望对自己老妈的品味有怀疑,但是想想他又不打算一辈子打光棍,迟早也是要找老婆的,回国看看至少也可以让老妈不再唠叨。像他这样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在美国遍地皆是,而新来的小姑娘资源有限,很快就被抢光了。国内人才市场广大,各年龄段的美女淑女供不应求,就算是有机会做个搬运工,也不见得是什么损失吧。

许望计划已定,却没想到正在进行的开发项目过了期限还没结果。老板业绩不好看,汇报不上去,暗示他们要天天加班,在新的期限之前赶紧完工。作为新员工的许望如何不为了保住饭碗放弃自己的相亲计划?只好把回国推迟了几个月。

几个月改变了一切。几个月内他熟悉了本城各电影院和各式餐厅;他附庸风雅地观看了一两次古典音乐会;他光顾了数次风景优美的海边公园S.Park,他知道了某大学化学系几位最牛教授的简史和口碑;他还有幸了解了本地几种化妆品牌和几个时装店;他也知道了哪种冰淇凌奶味最重;他,居然还学习到了帕斯捷尔纳克这种拗口的名字,以及他起初以为是海瓜子的海子实际上是个在铁轨上自杀了的诗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好。许望从没有感觉到自己与诗人是如此的接近,管他是怎么死的。他许望也能写得出这样的句子,特别是那天明媚的下午和周萌坐在树荫长椅上,微风中她望着稠蓝的大海。从不爱联想的理科生许望,眼前浮现起一条清澈的小河里五彩斑斓游动的鱼。她的眼睛看着遥远的水面,跳出水光样的热情和迷蒙。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下巴就跟着动。嘴角的小窝若隐若现,肉肉地勾着他的心,使他恨不得扑进去游个泳才甘心。

生活啊,你真正地充满了微笑。

如今他写程序的时候可以莫名其妙的笑出来,即便有个恼人的Bug搞不清楚,他也不着急,觉得天塌不下来嘛。刚刚约会归来,他就天天盘算着下次见周萌是什么时候,去干什么。他吃饭,看电视,有时候孤伶伶的一个人。可是他老是在计划着这个好吃,要跟周萌一起尝一尝;那件事有趣,要讲给周萌听。所以他干什么都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许望了,他好象是踩了个带弹簧的高跷,一忽儿低,一忽儿高,一忽儿颤巍巍的。

见到周萌,他就有点燥热,高兴地如同刚发了薪水。她说话真有趣,讲起哪本小说里的情节和她正在申请的基金项目,都能滔滔不绝。许望本着身为男友的责任感,强迫自己搞明白了她的实验是在干些什么,他暗暗庆幸自己不必做那些实验。

真的,周萌可真能说,这是他一开始完全没看出来的。她对着一只偶尔路过的小松鼠能聊上好一会儿,她看着随便一本明星杂志,能想起几年以前谁谁和谁谁曾经搞过婚外恋。而且她是跳跃性思维,她在餐桌上吃着水果时,会想起大学有个讨厌的男生故意穿着大头皮靴上自习的事儿,就因为那同学长得像只梨。她指着路边一家简陋的杂货店,告诉他小时候跑腿儿买咸菜酱油时常见到的那个疯女人,她总穿着过长的蓝大褂,脸色煞白,眼神忧郁。自然,她也还充分记得大学时的谁怎么给她寄过情书,她已经不记得人家的名字了,可是背得下人家给她写的肉麻的字句,什么“你就像初春时的梅花,你就像夏天里的小雨......”

这就是周萌,老远看她。她就是一个瘦瘦的中等个头的长发女生。一律牛仔裤,上衣不是灰的,就是黑的。用了放大镜看她,原来她脸上有小痘痘,声音有时清脆,有时麻麻地很好听,不耐烦了就会撇撇嘴,笑起来可以很爽朗,忧愁的时候一下子布满阴云,忽然害羞了红云冲到耳根,头也低得抬不起来。

有一天晚上他们散步,他不紧不慢地挽住她的手,他们谁也没说话,就那么朝前走啊走的。眼看路灯昏暗,街角花园并无人烟。许望勇气大增,将周萌拉向自己,抱住她,就去捉那双会说话的嘴。周萌犹豫了一下,许望的嘴唇已经顶住了她的,好像很有些不成功就成仁的狠劲儿,周萌没处可躲。心软了,也想着,到时候了吧。许望热情澎湃地在这只嘴唇上面研磨好几个来回,舍不得停下来,那是烫烫的软的要命的她身体的一部分。

再后来周萌到他家玩,他见了她就索吻,每次把舌头鼓弄得到处都是,口水四溢。一边吻着一边手就不老实了,一下子就按住了她不算丰满的胸脯,不知道怎么揉搓才好。

有一次许望早有计划,趁着周萌昏昏沉沉地陷在口水中的时候,就伺机要攻陷她。周萌当然知道亲嘴的下一步是什么,可是经常在各项事业上犯糊涂的周萌这次依然毫无准备。她在浓烈胶着的亲吻中不由自主的有点儿融化,她同时对于自己的身体能够使许望这样神魂颠倒还有点儿满足,你知道,这也算作是一种恭维吧。而且周萌对于没有准备的事总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她小声说着“不要,不要啦。”

充满自信的许望并没有停止,他咬着周萌的耳朵,加速亲吻的诱惑力,用一种他认为充满蛊惑力的低声说着“要嘛,要嘛,我喜欢你嘛。”他也许早就听说过女人总是嘴里不说心里话,这一定是礼节性的推让。再说他已经像是个被点着了的火箭,除了冲天发射,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看就要失守了,仿佛听到火警挠心的铃声大作,周萌忽然心里大乱。头发纷乱,脸蛋桃红的她猛地挣脱了许望的怀抱。从沙发窜到了墙边;喘了口气,愣了半天。看着许望一脸茫然,她有点儿不忍心,到底是要说“对不起”还是不说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许望感到自己很失败,他想来想去,大概是自己太鲁莽,把周萌给吓住了。可是他也有点儿怀疑,周萌就真得是那么清纯?难道她年近三十,还从来没有过亲密的经历?许望觉得他还是很尊重周萌的,他是真心喜欢她,想要和她结婚。她居然这么不信任自己。

看看周围的一对一对,在这个自由的国度,谁还会把这事儿搞得那么紧张兮兮?这都什么年代了?

许望有点儿不好意思,也有点儿失望,但是又不好直接问周萌,他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还好他一向为人厚道,加上直觉和男人的自信告诉他,这只不过是最后胜利前敌人一点小小的负隅顽抗,不会影响大局。他就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自己的扣子扣好了。看着周萌也有点儿可怜似的。

许望舔舔嘴,傻傻地说:“我真是喜欢你。”

轮到周萌不好意思了。她走过来,用手摸了摸这男人的头,他的头发挺浓密的,就是有点儿脏,大概有几天没洗了。

周萌脑子里快速寻找着合适的词语,连最近看的几个电影台词都搜索了一遍,白费力气。她坐在许望旁边,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那么,是说,以后就可以了吗?

“现在太早了,我们才认识多久?是吧。”周萌的声音很小。

“一年零两个月啦!”许望委屈地想,这么久还没上床的,这世界还有几个?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有。。嗯。。不到半年吧”周萌还是小声说,好像有点儿理亏,她低着头,用手抠着衣服上的那只带子。

看她这可怜样子,许望不忍心了。他拍了拍周萌的肩膀,大度说“没事的,只要你愿意才行,不然那不成了......,嘿嘿。”

周萌却没有笑,伸手打了他一下。

许望攥住周萌站起来,说“对了,我们俩晚上吃什么?”

“随便......”

“什么随便,我给你做饭吧......”他按着周萌的手,“别动手,你就在这儿看看电视,听听音乐什么的,在我这儿,我全权负责。”

许望在厨房洗呀切呀,干得不亦乐乎。

周萌想走,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尴尬了。她也没什么事好做,就在许望的书桌上翻来翻去。今天他们之间的这个空隙太让人不自在了,周萌决定不再想刚才那件尴尬的事,赶快找出点儿事让时间赶快过去就好。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电脑键盘上还扔着一本书,什么JAVA编程指南。电脑显示器背后,躺着一只红本硬皮书,比一般的书小一些,上面蒙了一层灰。她顺手拿过来,随便问“许望,这是什么书呀?”

许望没听着,周萌拿着书到了厨房。“哎,这是什么呀,我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好像都看不懂,不会是天书吧,哈哈。”

许望正在切菜,扭脸一看“嗨,那是我妈给我的一本圣经。还是你带来的呢。你不知道吧。”许望把切好的菜装进盘子里,“老太太自从信了教,热火的不行,在电话里也劝我信教。我说你们那些东西,都没什么道理......她还以为我们这里没有中文圣经,专门买了本,请你带来的。”

“噢,我就说嘛,我带来的是什么重要东西呢。”周萌和许贝贝已经好些年不通音讯了。有什么东西一定要通过她带来呢。

“我都没看,哪有时间。”许望打开火,心里想,这小红本哪有和你在一起那么有趣呢。

周萌忽地想起来什么说“......哎,你猜,那天我在Mall里碰到谁了?”

“谁啊?”

“段宇明,带着桐桐。他也劝我去教会呢。”自从吴敏的葬礼,他们就都没有见过老段了。自己的热辣生活还忙不过来,自然也就把那水深火热中的父子俩暂时遗忘了。再说了,他们又能干些什么呢?见到段家父子,除了再一次看见生活的残酷,在他们尚且青春的浪漫中抹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对谁也没有好处。有些事,就是要遗忘的吧。

许望将热锅倒了油,刺啦一下把青菜扔进去,“我还以为他只是那一段儿的事儿呢。还真陷得那么深啊。”

“他看着状态还挺好......比我想象的好......可是我就想问,你的上帝怎么让吴敏死了呢?他完全可以让她活着呀,既然你们说他无所不能的。是不是,许望?”周萌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可是我没问,太残忍了吧。”

许望快速拨拉着锅里的菜“这是个好问题。哎,我回头还要问问我妈,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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