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西南阳光自驾游及随想(三)一路观云-从加州到大峡谷

第三篇:3月12日 一路观云 - 从加州到大峡谷

一早起来,大儿忙不迭地在厨房里煎蛋、然后布置餐桌、倒果汁,为我们备好了早餐。

这些家务全是外婆教给他的。外婆大概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辜负了她多年的栽培,于是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婚后我被老公剥夺了做家务的“乐趣”,因为他太了解我巨大的“破坏性”了。高一时我与他同班,物理老师领着全班同学上了三天的劳技课,每个学生分到一台万用表和一个电烙铁,必须各自组装一台简易收音机和一个报警器。我什么也没做成,还烧坏了三台万用电表,最糟糕的是,其中一台万用电表莫名其妙地爆炸了,实验室里一片骚乱。老师脸色铁青,给了我全年段唯一的一个不及格。

爸爸收到成绩单后窘得无地自容,念念叨叨了好几遍:“我好歹是个优秀的机械工程师,怎么会生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女儿呢?你们姐妹相差太远啦,一个全年段第一,一个倒数第一,哎……”我的妹妹比我小两岁,是她那个年段动手能力最强的学生,我俩包揽了劳技课的年段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我嬉皮笑脸安慰老爸:“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让妹妹继承你的衣钵好了,我做自己擅长的事吧。”

老公当年见我差点“毁”了一个实验室,生怕我一不小心也把整个家烧了,于是不准我碰所有的电器,尽一切力量杜绝任何可能引发灾难的源头。久而久之,我被惯成了懒婆娘,属于老公出差前还要烙个大饼缠在我脖子当好几天口粮的“高级”懒女人。老母羞愧难当,一个劲向女婿道歉:“我教女无方,请多担待。”

有了我这个前车之鉴,老母痛定思痛,早早将大外孙“收服”了,督促他做各种家务。我乐得清闲,顺带对大儿强调:“自己的事自己搞定,别指望老妈帮你做。”

可见世间所有的勤快的儿子都是懒妈培养的,“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父母多半成就懒儿。

享受完大儿的超级早餐服务,我们兴冲冲地上路了。今天的行车路程很长,要开八小时才能抵达大峡谷。临出发前,大儿将手机放在免提上,在面包车里给温哥华家中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小儿,声音清脆响亮,听起来精神恢复了大半,我们终于松了口气,全都开心地欢呼起来。

一路向东,我们开始穿越莫哈威沙漠(the Mojave Desert),我终于领略了好莱坞西部电影中迷人的大漠风光。盘山公路两边的小山坡上稀稀拉拉覆盖着低矮的植被,还有许多Joshua tree (约书亚树,学名为短叶丝兰Yucca brevifolia)和Mojave Yucca (莫哈威沙漠丝兰)生长其中。前者长成小树的模样,茎杆由大量小纤维组成,叶片深绿色,线型有刺状边。后者形似中国南方的剑麻。大概是海拔高的缘故,这些丝兰尚未开花。一位地理专家朋友说,等我们抵达气候更加温暖的亚利桑那州,就可以看见一簇簇烛台状的白色花朵了。

 

见不着美丽的丝兰花,那就欣赏大漠上空的蓝天白云吧。五岁时因为家庭变故,我被母亲送到闽中山区住过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与下乡的外公外婆一家相依为命。在远离尘嚣的小村落里,我开始养成了一个人静静看云的习惯。小村庄被层层叠叠的山峦包围着,我必须仰着头极目远眺,方可体会遥不可及的天空中云朵变幻无穷的曼妙。晴朗的日子,天空中的云是轻盈的,一阵微风吹过,云就散了,很快变成另一种形状。只要紧紧盯着云层半小时,你会发现最初是一只绵羊,转瞬化身一匹奔腾的马,随后是一团棉花,然后一匹绸缎……云是即兴的,捉摸不定的,像飘忽的世情。

而此番美西南上空的云,可以用“天低云阔”四字来概括,完全颠覆了我几十年的思维定势。宽宽的高速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车辆,路两边是低矮的沙漠,我的视野非常开阔,感觉蓝天低低的,朝着我们的车窗压过来,仿佛触手可及。白色的云层非常厚重,一团团紧紧排列在一起,将天幕上蓝色的背景遮住了四分之三,好像它们才是天空当仁不让的主角。而且,这些云是岿然不动的,也不变形,远远看着像一只只大鲸鱼,张开大嘴露着白牙,恭候我们这些“猎物”随着车流涌进它们的嘴里。当我们的面包车驶到它们鼓鼓的“肚皮”下方时,大鲸鱼还是傻乎乎的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猎物”从它们的尾巴钻出,游向远方更广阔的天地了。

 

这是古诗词中舒卷开来成丝、成缕、成团的云吗?我曾经以为看云的妙处,在于它们的出人意表的形态变幻,牵扯着观众想象的翅膀在长空翱翔,飘飘忽忽,平生不惹相思,此番却害相思,种种的甜蜜和哀伤在心灵里回转了千遍万遍。

而美西南上空的云是直接的坦荡的,它们盛得下载得动许多的心事和期盼,当你专注于其它事物而暂时忽略这些云朵时,它们仍在老地方静默地等着,如百读不厌的隽永诗篇。

这是一种迥然不同的观云体验,景象一新畅快淋漓。

一路观云,终于开到了亚利桑那州的地界。阳光骤然刺眼起来,地面气温仿佛也升高了几度。刚才一路疾驰时,我注意到公路旁有不少黄色的野花,非常灿烂耀眼,可惜我们无暇停车欣赏。好容易到了亚利桑那,进到一家餐馆吃饭,我这个花草迷赶紧观察路边有什么奇花异草,发现了芳香四溢的金合欢以及另外一种一边开黄花一边结豆荚的灌木(可能是决明属植物)。

(金合欢树)

(不知名的开花的灌木)

妹夫注意到这里的汽油比加州便宜许多,将车子停在野地边的一个加油站加油,我趁着这个空档,一头扎进那里的石炭酸灌木丛(creosote bush),对着金黄色的五瓣花不停拍照。待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妹妹指着路边的一块木牌给我看,木牌上赫然写着“此处有毒虫和毒蛇”。

(石炭酸灌木)

看来我这个花草迷勇气可嘉经验不足啊,谢天谢地,毒虫和毒蛇没有出来咬我,不然我就口吐白沫倒在亚利桑那州啦。

许是白天的观云经历太激荡人心,我坐了将近八小时的车,却精神抖擞睡意全无,还一直盼着天黑,欣赏“千里暮云平”的景象。这里的日落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天空先是慢慢的淡成灰蓝色,接着,其中的一团云变得漆黑,一种纯粹的黑。霞光就躲在黑云后面,露出橘红的边,将天的一角烧成暖暖的金色。那黑云也和白天见到的云一样,岿然不动,虽然少了一些生动活泼,却于宁静中氤氲出另一种缤纷。直待霞光消失了很久,上天才用一双无形的手打翻了墨水瓶,将灰蓝色的那一片天染黑,与原先遮盖住霞光的那团黑云无缝对接,此时暮色深沉,城市上空的华灯成了绚烂的夜之眼。

晚上十点钟,我们终于入住离大峡谷很近的一家酒店。听朋友说,大峡谷在日出和日落这两个时段最美。为了明天看到日出,我们得赶紧睡下。

 

附:在公路边又见到了加州野荞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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