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一辈子不知要搬家多少次,有自愿的,也有无奈的。追根刨底,第一次搬家是三十多年以前,那是盼望已久的一次,也是出国漂泊前唯一的一次搬家。
家首先在乎相爱的人,但也要有基本的立足之地,刚成家时的家很难称得上是个“完整的家”,因为那立足之地仅为筒子楼内的一个十六平方米的房间,这片小天地功能齐全,兼用卧室,书房,饭厅,会客室,总之,一切活动高度集中尽在眼皮下。唯有做饭的炉灶安置在门外的楼道中,那狭窄的楼道是寸土寸金的公共之地,墙上空中被利用到极致。每到做饭时,众家在走道中炒炸烹煎,构成庞大的“交响乐”,人来人往穿梭于炉灶和公共水房之间,大家养成了时刻警惕的习惯,在走道穿行十分小心,尽量侧身而过,以免冲撞了锅碗瓢勺。
筒子楼的住户都是肩负“教师育人”的青年教师,结婚时能分配到一间房已经感恩戴德,住房历来是僧多粥少,高校资金又总是短缺,在计划经济的主导下,职工住房全部依靠单位分配,能有一席之地安家亦是不小的奢望。
机会终于来了,改革的春风吹出了学校的新政策,推出用个人积分与集资相结合缓解青年教工的住房紧张。方案定下,经过筛选的住户的名字被圈定在设计图纸上,看到了希望之光。接下来要容忍等待漫长的建筑期,从挖地基开始,这群年轻人就注视谈论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翘首以待搬进新居的那一天,甚至有人不断到工地上“视察“,以至引起建筑工人对频繁的不速之客的不满,恐怕出现意外。
高楼大厦平地起,几百“寒士“俱欢颜。高楼完工,各家可以对号入住。本家房号位于四楼,属于当时的理想楼层之一,正所谓一层脏乱差,二楼不安全,五楼以上爬楼难,三楼四楼正适当。建筑面积五十六平方米,两室一厅,其实厅很小,仅能放一小桌而已,但那时,从一间筒子房搬入属于自己的一套新房,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的心情,简直飘飘然了。
搬入之前还有复杂一关,即所谓装修。各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劳神费力打造自己的”美容改造“工程。
首先安装防盗门,那是必不可少的投资,出于安全考虑,故属于重中之重,不容半点马虎。那坚固的防盗门似乎一家比一家的厚重,原装的木质门只是装饰,外面的防盗门才是关键,不仅材料要坚硬,而且内部的锁另加保护装置。盗贼猖獗,防盗技术五花八门,厂商广告保证万一不法份子在门上打个破口,黑手伸进门内,仍确保他们不能得逞打开。虽然没有亲见过家哪被盗,但漫天的传言使人心惶惶,似乎不加防盗门无法安心入睡。
防盗是以防万一,而另一土木工程则为实用考虑。房子的前后凉台本是开放的,但流行之风是把前凉台封闭起来,俨然一间玻璃房,然后安上排风扇,再把炉灶从厨房转移安置到凉台上,厨房的空间霎时空旷许多,凉台变厨房是当时的特色之一。
地面也要处理,那时木地板还稀缺,非工薪教师可想。地板革随简单易行但不太实用,因为卫生维持难度太大,另一选择就是油漆地面,既起到装饰效果,也便于清理,自己动手完成,花费也就低廉,何乐而不为呢。
万事俱备,搬家的日子到了。那年头,流行组合柜,就像积木一样,拆拆合合并不复杂,且多为三合板或五合板材料,搬运的挑战性也不大,几辆吱吱响的三轮板车足以担此重任。大学不缺劳动力,学生们踊跃帮忙,男生抬,女生拎,热热闹闹,烘托了乔迁之喜的气氛。
就这样,我们有了自己的家,这也成为我们在国内的唯一一次搬家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