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尔伯格为何讨厌父亲?

斯皮尔伯格为何讨厌父亲?

说起当代的犹太裔大导演,容易想到的除了伍迪·艾伦,就是《辛德勒名单》的导演斯皮尔伯格了。先前在谈及这部“史诗巨作”的文中,我曾提到斯皮尔伯格拍此片拍了十年,大屠杀题材本身是一个极其阴暗的题材,自带一种强制催泪效应,正如拍南京大屠杀题材的影片似乎自带“国人至此,低头默哀”的命令一样,正因此,《辛德勒名单》问世后要经受最严格的审视,其艺术成就几何,要受到最苛细、最吹毛求疵的批评。

此外,着手拍摄的时候,二战结束已近半个世纪,对犹太人的评价早已不再是一面倒的同情,因而,作为犹太人的一分子,斯皮尔伯格还不可避免地要被拷问到拍片的动机:他是不是受了什么犹太人势力的资助,以艺术为幌,实则拍一个替犹太人利益张目的“宣传片”?

片子出来后,一直到今天,这些质疑从未间断过,但《辛德勒名单》进入史上殿堂级影片之列的事实,也没有人可以否认。斯皮尔伯格做到了极致,让无数观众发自内心地为世上曾经发生的灭绝人性的暴行——而不仅仅是单一一个民族所承受的苦难——涕泣。

新近出版的一本斯皮尔伯格传记,作者是美国著名的电影批评家莫莉·哈斯克尔,其中披露了斯氏在亚利桑那州度童年时的一些有意思的事。他的父亲,阿诺德·斯皮尔伯格,曾是通用电气的一名工程师,八九岁时摆弄无线电,战后开始研制早期真空管电脑。1957年在亚利桑那的凤凰城,40岁的阿诺德走马上任,为通用电气创建工业计算机分部,两年以后,在他的主持下,工业计算机史上早期的里程碑GE-225问世,满满地占了一个大房间。这个机器后来卖出了十几台,其中一台被美式足球联盟的一员——克里夫兰布朗队买去,用来销售季票。

那时斯蒂文·斯皮尔伯格才十岁出头,已经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对科技玩意的兴趣。阿诺德带全家出门时,会举着摄像机一路拍摄,斯蒂文就跟着他模仿。父亲看儿子真有热情,就主动给他置备拍摄用品,1961年,年仅15岁的斯皮尔伯格拍出一个二战题材的片子《战斗队》,还是靠着父亲在军队里的关系得到的拍摄许可。

1950年代美国引领了太空开发的脚步,带动科幻文学兴起。斯皮尔伯格父子俩都为之着迷,一起看科幻小说和电影。在家里,父亲喜欢拉一帮工程师朋友搞些异想天开的发明,比如一台利用计算机原理制作的捕鼠器。有一次,父亲成功组装出了一台电视接收器,让斯蒂文很是惊喜。电视机在美国和中国的发展差不多就相差这么三十年,阿诺德·斯皮尔伯格当初做的事情,也正是1980年代,很多喜欢上家用电器的中国爸爸所做的。

父子俩既然兴趣如此相似,应该感情深厚,儿子对父亲铭感毕生才对。可事实并非如此。在这部传记里,作者写出了斯蒂文内心对阿诺德的怨尤,而其缘由则跟阿诺德身上的犹太特性不无关系。

犹太人是矛盾的,纠结的。阿诺德虽然乐意看到儿子喜欢自己做的电视设备,但是,在那个电视技术趋于发达,电视机在美国家庭快速普及的时代,他并不希望儿子迷上这种“玩物”。而且,阿诺德是以工程师自命的,用句大话说,他认为自己肩负着帮助人类进步的使命,而他所在的通用电气也只做工业计算机,对商业计算机没有兴趣。斯蒂文喜欢上的拍电影、拍电视,父亲心中是很不屑的,他认为这是把伟大的科学技术降低到了“奇技淫巧”的层次。

但是在科学探索的路上,阿诺德走得也并不如意。他所引以为荣的工程师身份,最后也不过定格在一个“工业计算机的早期开拓者”上。斯蒂文深知他父亲心中的遗憾:一脑子的想法,一身的才能,只取得了很有限的成就。在计算机方面,通用电气仅仅满足于尝试,到七十年代,它就将阿诺德开辟的生产线卖掉,而此时阿诺德早已离职,并再也没有获得更大的施展抱负的平台。

虽说犹太人拥有举世闻名的高智商,然而斯蒂文认为,父亲身上恰好体现了犹太人敏于思考短于实干的特性。高智商既是他们的长处,也是他们逃避现实的理由,因为智力上的优越感让他们安于性格柔弱,缺少真正的行动力,更有甚者,高智商的人往往会缺少严肃性,他们总是看到事情的两面性——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因而变得习惯于冷眼嘲笑,玩世不恭。阿诺德以电视、电影、摄像机方面的行家自居,能说得头头是道,玩得有滋有味,但内心又看不起这些东西;儿子想走这条路,他虽不反对,却投之以轻蔑,认为它们跟他自己的工程师事业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此外,犹太父亲的固执己见,也是这个家庭中的诸多冲突之源。阿诺德·斯皮尔伯格痴迷科技,他太太却喜欢弹钢琴,他们互相看不起对方的爱好。两个人经常同时在家,制造出的两种声响完全属于两个互不相容的世界,阿诺德绝不肯退让半步。犹太人自古以来就以嗓门大、爱吵架著称,在家里实行绝对的父权制,男尊女卑,尽管斯皮尔伯格家里完全摈弃犹太教习俗,父权中心的性格依然烙在阿诺德身上。传记中写了一件事:斯蒂文有一次把朋友带到家里,当时父母都在,斯蒂文跟朋友说:“你知道,做犹太人(to be Jewish)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每天多喝一杯酒,就能吵得更响一点。”——可见当时家里是个什么样的氛围。

在斯蒂文成长的1950—1960年代,美国社会酝酿着反抗父母的亚文化,这种反抗是无理由的,是一种时尚,不管父母怎样对待自己的孩子,都可能培养出叛逆分子。斯蒂文·斯皮尔伯格也浸淫其中,在他眼里,父亲给他的引导和帮助再大,也是一个冷漠的、专制的、粗暴的家长,而他身上的缺点刚好又十分符合一般印象中对犹太人的认识,他自相矛盾,眼高手低,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明明顾影自怜,还要在孩子和妻子面前摆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架势。

阿诺德和太太1966年终于离了婚。若用“恋母情结”去理解斯蒂文就比较俗套了,其实,他对父亲的怨恨本身就是具有犹太特色的,是固执己见、没有充分理由的,无法借助将心比心的体谅或是重温昔日父子相处的美好时刻来化解。在外人面前,斯皮尔伯格不会将他的怨恨掩藏起来,因为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的看法——这不也是一种犹太性格吗?阿诺德和斯蒂文,绝对是亲生的一对父子。

生于1917年的水瓶男阿诺德·斯皮尔伯格,如今还健在,今年2月6日过了自己的百岁生日。他婚后从未再娶,而他前妻在离婚一年后就改嫁了,一直活到今年2月17日,享年97岁。她以经营饭店为生,膝下儿女成群。凭《辛德勒名单》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后,斯皮尔伯格在获奖感言里说,母亲是“my lucky charm”。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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