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永不老
我家门前有三片湖水,湖中有苇塘,湖边有参天老树、开花的灌木、结果的藤曼、依依的杨柳和青青草地。树上有飞鸟做窝,湖中有水鸟栖息;冬夜有海狸啃断树干,从水上运走去搭建它们的堤坝和房屋;白天有长耳朵的野兔或东走西顾,或在天空下呆坐。我看了很久也没有看见“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至今也没有辨出雄雌。
像红豆这样的花果是四季都不凋零的,如果下下了雪,刚好压住灌木的枝叶,只在雪丛中露出鲜红的果子,一颗颗红灿灿的煞是好看。蔷薇的艳香在冬季的空气里化成一丝一丝的甜味,旁边的米兰默默地陪伴着蔷薇,不声不响。
二月里水仙就开了花,屋前房后的小巷里和大街上都是黄色的花带,想起年轻时看过的日本电影《幸福的黄手帕》。还有紫色和水粉色的风信子,顶着一脑袋羊毛卷摇摇摆摆地在风里预告着春天。
到了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树上的鸟儿们就谈情说爱,画眉、喜鹊、黄鸟、乌鸦,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小鸟,都按照自谱的恋曲从早到晚欢声歌唱。水鸟们则在冬季就开始卿卿我我,此时已经热恋地难舍难分。更有心急手快的天鹅,此时更是早已成家立业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戴眼镜的尼罗河大鹅和花翅膀的野鸭也都成双入对,闷不做声的传宗接代,看护着窝槽,等着宝贝们出壳。偶尔有不长眼的访客经过,鹅爸爸和鸭爸爸就叽里呱啦一阵怪叫,还伸长脖子发出嘶嘶的警告,那个不速之客就急急转头向水面逃走。唯有头顶花冠的Pi Ti (一种水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传不上来)因为冬天里只顾对影自怜,此时还在单身,所以拼命地顶着自己的花头顶,在水里游来游去,希望得到雌鸟们的青睐。
看见它们,不知怎的我就想起我的朋友们。
朋友们到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也和水鸟一样有了人群的分化。一小部分年轻时下手早的,此时已经做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我们这些人就跟着疯抢他们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完全不管真正的爷爷奶奶们的感受。 爷爷奶奶们因为做了更高的长辈,总得拿出了四平八稳的样子,我们可是不管那一套,只顾跟小宝贝们疯闹成一团。
也有大器晚成的,此时孩子还小,正忙着每天接送孩子上学放学。放了学,一个要上舞蹈班,另一个要打曲棍球,周末的时候还得参加游泳训练。游泳在荷兰是必修的功课,因为到处是湖水、河流和运河,加上地势低,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就走到水里去了,所以孩子们要在十二岁之前拿到游泳合格证,而学习游泳则是越早越好的。这一波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顾不上我们,我们就偏要自作多情,常常哭着喊着要去看望人家。
到了那里跟着人家接孩子、送孩子、哄孩子,唯独不管教育孩子,所以孩子看见我们总是欢天喜地,弄得我们倒像亲的热的,那爹妈仿佛都是坏人似的,然后我们就当着那爹妈的面得意地坏笑。听人家唠叨时间不够用,说是累的站着都能睡觉,一边心不在焉地安慰,一边又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地说几句欠揍的话:讲最近才看的戏,给他们看手机里新买的春装的照片,告诉人家桥牌俱乐部里的趣闻。。。。。。最后被人家一顿嬉笑怒骂,然后一起帮着做饭,一边听闺蜜唠叨自己的先生,就撺掇她赶紧把他甩了,刚好最近打高尔夫的时候认识一个帅哥可以介绍他们认识,结果被闺蜜拿着菜刀威胁让我们闭嘴。所以想起前不久一个闺蜜发在群里的笑话:
“一位妻子因为和丈夫吵架, 生气地去买菜刀,想回来把丈夫杀了。结果在去买刀的路上买了丈夫爱吃的菜,回来给他做菜吃。一边做一边又想去买菜刀。。。。。。”
等孩子们都吃了饭,八点钟都上了床,我们才坐下来说说体己话。此时才知道,语言里所有的词都不是虚设的,“耳根清净”原来是这样的。
还有一些朋友,因为前一阵子忙着离婚或被离婚,此时正忙着恋爱结婚,他们就会长篇大套地和你说他们的心事,让你帮着分析恋人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让你看恋人最近新送的礼物。其实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什么样的礼物没有见过,只为是恋人送的,哪怕一盒巧克力此时也异常珍贵,由这盒巧克力又会讲出几篇的故事来。又翻出手机里他们一起在原野里骑车的照片,憨笑生涩的样子真是羡煞人呢!原来恋爱中的人,无论十五六、二十七八,还是七老八十,烦恼都是一样的,幸福也是一样的,真爱是永恒的美好。
我总不大相信一生只爱一个人这样的神话,当然也许有。不过,和一个人结婚过到老,这和只爱过一个人不是一回事。只要真心,爱就美好。最好不要同时爱两个或者更多的人,当然,我也不敢妄断那不是真爱。但是可以想象那样很累,爱的心也不完整,七零八碎的爱似乎不大好,像扯碎的玫瑰花瓣。
春天来了,爱都开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