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泼来的脏水与轻蔑的话语,杜至柔并未和拓跋曜对骂,而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拓跋焘, 目中闪烁期望的亮光。拓跋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得出他内心在激烈的挣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的决定,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挥之不去的蚊蝇嗡嗡萦绕,一群接一群地向他们袭来,徒增人的烦躁。'啪'的一声脆响,那个拓跋曜忽然重重地向自己脸颊上甩了个巴掌,接着又扇了一个,样子很是滑稽。放下手,掌中一抹血,外加几具拍扁了的蚊子尸体。"什么鬼地方!"他怒气冲冲地怨道:"十一月了还这么多蚊子!这里是人呆的么!"其他的几位也在挥舞着手臂与蚊虫作战。拓跋焘看了他们一眼,道:
"过了淮水蚊蚋只会比这里更多。四十万大军挤在江淮之间的狭窄地带,那地方据说沟渠众多杂草丛生 ,潮湿闷热,蚊虫肆虐,嘬人咬马,我军又无粮草,士气只会更加低落。"
拓跋曜道:"往回走,就有粮食了么?"都牧给事、冠军将军宇文浩拨附议:"是啊。陛下,回头路不能走,肯定没有粮食的,这一路打来已经都抢光了。往前走却有很大希望。前面就是彭城,那可是刘宋囤积粮食的大谷仓。此外中路永昌王殿下如果顺利的话,这几日将直逼寿阳,寿阳也是宋人的军事要地,只要攻下其中任何一个…"
"只要攻下任何一个。"拓跋焘盯着宇文浩拨,神情凝重:"你攻得下来么?"宇文浩拨一愣,拓跋焘接着道:"我大魏自反击起已近两个月,象模象样地攻下一座宋人城池了么?南人长于防御,我方短在攻坚,你有何良策拿下彭城么?"
他竟不自觉地用以前杜至柔劝阻他的话反击自己人,他也在灭自家的威风,自己并未意识到。那拓跋曜被皇帝的丧气话激得更加愤怒:"打不下来就更不应撤退!还有没有点血性了?!就这么认输,南人更要猖狂!他们本就太过嚣张。两国和平已久,而他们想毁就毁,想入侵就入侵,打不过了他想跑就跑,他当大魏是什么?!他自己家的后院么?死这么多百姓怨得了谁?他刘义隆挑起战争在前,我们反击在后,放到千秋万世,我们也占理!这些天搜不到粮食只说明屠得百姓太少。宋人奸邪,不杀得他们做梦都害怕,就不肯送上粮食来。陛下不必过于忧虑,放开手杀,杀到刘义隆向我们曲膝投降,称臣纳贡,永不再犯为止,不然大国尊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拓跋曜是拓跋焘的叔叔,无论辈份名望都让拓跋焘有几分顾忌。杜至柔见皇帝不能替她作主,鼓起勇气,为自己的意愿与拓跋曜对峙。她紧盯着拓跋曜的眼睛,坚定说道:"人被逼到绝路时所爆发出的力量可以撼动天地,非殿下此刻能够预见得到的。我们如此凶残,只会激发宋人与你鱼死网破的决心。他们深知守不住城的后果是给屠得片甲不留,必然拼死抵抗,即便守不住也会在城破之时将粮草物资全部烧掉,我们即使胜了也什么都得不到。不如现在趁他失利之际与其讲和,多要些利益,地盘,才是正理。"
"什么正理!"拓跋曜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一个狐猸汉妇镇日迷惑陛下,用心何在!只怕你暗自与南蛮勾结,里通外国也未可知!"转面对拓跋焘进谏:"陛下不可不防!"拓跋焘的脸倏尔沉下:"既无凭据,不可血口喷人。"
杜至柔出人意料地与拓跋曜正面冲突,气氛剑拔弩张,拓跋焘惊讶于杜至柔的勇敢,也顾忌拓跋曜所代表的军心,正为难时忽然一骑快马冲到眼前,马上驿卒翻身甩镫,跪地呈上急报,拓跋焘接过扫了一眼,顿时一振:"拓跋仁攻下了悬瓠和项城,取寿阳途中与宋将刘康祖交战于尉武,斩刘康祖及八千兵卒首级,举营沦覆…"众将齐声欢呼,杜至柔追问:"我军损伤如何?"拓跋焘接着往下看:"死万余人。"杜至柔冷笑:"名副其实的杀敌八千,自损一万。何况拓跋仁总共领了八万骑兵…这能叫赢?"
原来魏军在山东兵分五路后,负责中路的永昌王拓跋仁率虎狼之师从洛阳向寿阳进军,宋军一路望风而逃,毫无抵抗能力,拓跋仁轻而易举地就攻占了几年前宋将陈宪拼死守住的悬瓠,连下项城,直往宋军中路的重要据点寿阳杀来。坐镇寿阳的是刘义隆第四子、豫州刺史、中路军统帅、南平王刘铄。这位年轻的王子是个天才的诗人,不到十岁便能出口成章,斐然文采可与陆机比肩,世人传诵,为此颇为自负,打仗却是外行。这点比起他老子可是差远了。刘义隆七岁就出镇荆州,僚属的协助下干得有模有样,为人也颇具文采,诗词歌赋的信手拈来,可谓文武全才。如今拓跋仁即将兵临城下,刘铄吓得全无主张,只一味派人报急,一天三五次地快马传书,焦急等着他父亲的指示,如热锅上的蚂蚁。寿阳城里囤了宋军所需的全部粮食,此外还有大批器械锱重,寿阳又是中路通往建康的门户,一旦失守不仅所有物资粮仓落入敌手,敌军南下也将再无屏障,后果不堪设想。皇宫内的刘义隆深知这个儿子除了吟诗外毫无用处,几番环顾四周还是找不到增援刘铄的力量,也急得睡不着觉——他已经很久睡不着觉了,自北伐变成魏军南征以后。最终他想起了左军将军刘康祖,那个劝他明年再行北伐的人。
此时刘康祖正在偷袭虎牢关,刘义隆急诏刘康祖救援寿阳。拓跋仁不知怎地得知了这个消息,打算在野战中消灭这支生力军,率领了八万人马前去阻击,结果就在寿阳以北的尉武撞上了匆忙回师的刘康祖。
这时的刘康祖麾下只有八千兵马,而对方是八万。以一挡十本就毫无胜算,何况对方是长于野战的魏国轻骑。副将劝说刘康祖附山依险,取小道带兵逃回寿阳。这个在北伐廷议时一再主和的刘康祖此时却显出好战的本色,面对铺天盖地滚滚烟尘中杀来的魏兵,猛气直冲云霄,勃然大怒道:"吾受命本朝荡清虏寇,正愁找不到索虏影子,他却刚好送上门来,奈何避之!犬羊虽多,实易摧灭。吾兵精器练,何况这里离寿阳不过数十里,南平王得知后必会派兵增援,有什么可怕的!"
在他的指挥下宋军迅速结好车阵,自北伐以来第一次展示出难以遏制的血性,山洪爆发般向魏军的骑兵冲去,以血肉之躯对抗敌人的铜墙铁壁。一时间钲鼓大作,虎士电怒,马踏肉泥,血花飞溅,黑血渗透焦土,残肢断臂在血雨里横飞。八千江左男儿狂吼着飞舞手中鞭锤戟槊与敌人展开殊死肉搏,一日一夜的奋战,没有一个胆怯后退。那是憋了太久的一口窝囊气终于找到突破口后崩发出的阳刚暴烈,令魏军胆战心寒。混战正酣时刘康祖脱掉兜鍪,解下铠甲,瞋目横矛,赤膊单骑与虏寇撕杀,厉槊所指之处血花飞溅,脑浆崩流,敌人的血凝固在他的肩肘。日落后血战仍在继续,魏军积尸丈余高,流出的鲜血淹没宋兵的脚踝。此时刘康祖身上已十余处伤,斗志却更加高昂。夜幕降临,狂风骤起,魏军见状以战马负草,点燃后借助风势向宋军的车营冲去。风烈火扬,顷刻间一片炽焰滔天。刘康祖率将士将脚下成河的鲜血收集起,迎头泼向敌马灭火,血与火在空中撞击迸裂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拓跋仁终于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紧急思考下一步的战术。宋军以一当百,勇猛得令他咋舌,奈何兵力实在太少,这种情况下的上策应是车轮战,以自己人数多的优势碾压对方,耗尽他们的体力。拓跋仁将所剩的兵力一分为三,轮番休息轮番作战,宋军渐渐不支,却坚持浴血奋战,拼尽最后一分力。黑暗中一支流矢突然穿透刘康祖的脖子,这位英勇无比的将军就这样坠马身亡,所剩无几的宋兵亦随之战死沙场。
整个尉武血战持续了两天一夜,自始至终没有等来刘康祖所期待的救兵。不远处那得知消息的诗人统帅紧紧关着寿阳城门,自始至终不敢打开。魏军取下刘康祖首级,连同俘虏的一位宋将程天祚,飞骑献予进退两难的拓跋焘,好振奋士气。本来俘获的是两位。另一位宋将名叫王罗汉,被拓跋仁生擒后用铁链锁住脖子命人看守。深夜王罗汉便用拴他的铁锁砸开了看守的头颅,抱着锁链只身逃向盱眙。
正象杜至柔所说,魏军以十倍于对手的兵力杀敌八千,自损一万,虽是胜利却也实在谈不上光彩,但这惨胜的消息和那简单的献俘仪式还是鼓舞了东路魏军的心。看着刘康祖的人头,还有跪地乞求活命的程天祚,众将爆发出一片欢呼。拓跋焘再也找不出撤退的理由。敌人给打得乞降,自己明明胜了,这种情况下宣布停战回家,还不得炸营,更要让人说他长期受身边那狐狸精的影响,潜移默化地丧失了鲜卑人的血性。他转过头好言哄慰了杜至柔一番,又找来更多的仆从一路服侍,自己也在她身边照顾着,以更快的行军速度向南挺进。早一天到彭城,就早一天得到粮食。
十一月壬子日,他们到达了彭城郊外, 拓跋焘登上埋葬范增的亚父冢,又立氈屋于戏马台用以了望城中。这一天,距离王玄谟在滑台的溃败还不到五十天。
四十万魏军飞一样地从天而降,眨眼工夫将彭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震慑宋兵,魏人还将刘康祖的人头挑在长杆上围着彭城转了三圈。将军头颅上的黑发长散,布满血污,然面色如生。城里的江夏王、太尉刘义恭吓得魂不附体。佛狸,这个传说中喝人血吃人肉的恶魔佛狸,原本以为离自己很远的煞星,突然就降临在眼前,就在一墙之外,这,这如何是好?!节制诸军的总指挥刘义恭面无人色,惨白的脸上不断冒着冷汗。
"要不…跑吧!可是…情形如此紧迫,怎样才能逃跑…"刘义恭语无伦次,焦急地在原地打转。
他的恐惧并非毫无道理。彭城是此次北伐的指挥基地,粮食储备异常充足,但其实,这是说出去吓唬魏军好让他们知难而退的,城中并无多少粮食。刘义恭原以为拓跋焘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得知彭城准备充足,以逸待劳,很难拿下后必心生惧惮主动退兵,谁知那虚假的消息反吸引了敌军更快地向他扑来抢食。如今敌人将城围得密不透风,城里的粮食坚持不了多久,刘义恭不由自主地看见自己饿得皮包骨头的惨状,在眼前乱闪烁。他的妃嫔也都在这里,皇帝为了激励各位领兵的亲王,将他们家眷也都送到了前线,那意思很明显,守不住城,你的女人什么下场你自己看着办。"怎么办才好?怎样逃才好…"刘义恭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着。
前来报告敌军动向的探马愣呆呆地着看太尉,这位容貌惊人的美男子如今五官都错了位,全然没有了素日的雍容气度,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让探子莫名联想到了地沟里的老鼠。"殿下不必太过忧虑,"探子回过神来,出言安慰他道:"小人这几日连续观察敌人动态,觉得那几十万兵卒虽阵营庞大,可一个个有气无力地,仿佛几天没吃饭。拓跋焘登高远眺彭城那日,小人也躲在暗处观察,发现他也无精打采。小人推测那拓跋焘心里,对咱们大宋也有几分惧怕的。另外小人打探到,他身边那个女人这几日也病倒了,他爱那女人爱得紧,一刻离不开,现在病了,怕他也没什么心思攻打咱们了。"
"哪个女人?!"义恭瞪眼道:"那鬼阎王还有这等柔软心肠?"没等探马回话,他猛地想起什么,惊叫道:"不会是崔至柔吧!"
对于这位与他四兄订过婚,却突然跑去给胡虏当宠嬖的女子,他是不陌生的。小时候还和她玩耍过,前些日子皇帝还派已是庶人的义康偷偷摸摸跑到平城召降过她,没成,这事他也有耳闻。那女人铁了心跟恶魔鬼混,不知怎么想的。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那女人有眼光。倘若当初嫁给庶人,此刻还不知在哪块瘴蛮野地里受罪呢,哪还有今日这等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尊贵。想到那个总给他小鞋穿的哥哥,他痛快地暴出一声笑:"死庶人。谁叫你对我不好!落这么个下场,真是老天有眼。"转念又觉得自己也没比庶人强哪里去。自皇帝病好了以后对他也不象从前那么宠了。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厉。多纳几个妃妾,多要几件古董,皇帝也不许了,还絮絮叨叨地写了好几篇诫弟书,什么奇服异器,不宜兴长,嫔侍左右,已有数人,不可匆匆复有所纳!声乐嬉游,应有节度!拿他当儿子一样训诫,搞得他很没面子。更令他心惊肉跳的是皇帝竟还派人监视他,夜里和宠妾喝几口小酒,说几句浑话第二天都能摆在皇帝的御案上!这…这是要拿自己当下一个庶人论处啊。如今又派给他这么个苦差事,明知道他不是这块材料。难不成皇帝是故意的?就等着他打败仗好名正言顺地收拾他?想到这里,他顿觉后脖梗发凉,仿佛钢刀已经架在了颈上。不能给皇帝抓住小辫子。这里的一切,这里每一个决定,都要由皇帝来裁决,自己一个小主意都不能拿。万一错了以后就是挨整的借口。所有决策都出自皇帝一人,是非成败,横竖赖不到他头上。就这么办,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叫来驿兵,将这里打探到的军情,不论大道小道,包括崔氏也随虏主大驾光临彭城的消息都飞报给建康,然后传命诸将僚属,还有他的侄子、皇帝第三子、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全部过来商讨自今日到圣旨到来前这段日子,他该怎么办。万一皇帝的指示没到敌人就攻城了,他往哪里逃命。
太尉长史何勗,就是送他李斯狗枷相如犊鼻等等古董的那位,首先发言。"席卷彭城里的一切物资,奔郁洲,上船出海,从海路还都。"
"这个…"义恭为难道:"太落慌而逃了罢…面子上不好看…"
刚从山东撤退回来的沈庆之想出了一个不太丢人的办法。"彭城兵多粮少,山东历城却是兵少粮多,是个理想去处。魏虏此番南下如同蛙跳,只求速度不管别的,所以很多地方只是路过,根本没有占领,历城就是其一。可用车营集结成函箱阵,两翼配精兵,把两位亲王及妃媛放在阵里保护着,直趋历城。至于这里嘛…可令萧思话将军留守。"
这个主意得到义恭的称赞。沈庆之对保护别人,当然也有自己的性命向来很在行。他刚撤到彭城时,碻磝就传来失守的消息。留守碻磝欲将功折罪的王玄谟果然不负众望,又一次打了败仗,丢了碻磝。总指挥刘义恭慌忙指派沈庆之返回山东增援,给的兵比上次萧斌给的还少:三千。沈庆之理都不理他。刘义恭对沈庆之如此惜命很有意见,却也无可奈何。现在看出惜命的好处了。惜命的人对如何逃命都颇有研究,听他的没错。
可身边始终沉默的刘骏此时却冷冷地开了口。"叔父您是总指挥,往哪里逃,怎么逃我管不着。可我受命为彭城城主,擅自弃城实在无颜去见江东父老,即使侥幸逃命成功,以后也要活在别人贪生怕死的骂声里。所以我是不会跟女人们一起逃的,必与此城共存亡。"
刘义恭脸上讪讪的。这小子人不大,骂人怎这么厉害。拐弯抹角地指责他贪生怕死,这还叫他怎么逃?
更糟的是刘骏的话竟还得到了支持。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直走到刘义恭面前,大声说道:"如果历城、郁洲有可以前往的道理,下官敢不高赞!可是如今城内乏食,百姓人心惶惶都在做逃命的打算,就看咱们的动向呢。人心动乱的情况下只应该关门上锁严密防守,不允许一个人逃走,同时想方设法安定人心。岂能做相反的事!您一旦动脚,则必将引起大乱,民众失去主心骨,必然争相出逃溃不成军,到时自乱阵脚,您还想去历城?去得了么!现今军食是寡,可朝夕犹未窘罄,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何必吓成这样,舍弃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如果您非要实施逃亡计划,下官请以颈血污公马蹄!"
玩命的阵势把义恭吓了一大跳。看这样子无论如何是走不了了。那就抓紧整饬彭城防御工事吧。修墙挖壕制箭弩设陷阱,所有的人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生死决战。远远地看着一队魏军飞驰来到城门下,应是拓跋焘派来的先锋部队进行第一波进攻。众人箭上弦,刀出鞘,咬紧牙,一触即发,却意外地听到一声懒洋洋的吆喝,定睛望去,那带兵前来的魏国先锋官竟然没带武器,还仰着头,有气无力地朝着他们叫。
"我们国主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不想打仗了。问你们有没有甘蔗,有的话送给我们几根。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这是什么情况?!还带要东西的!刚杀了我们这么多百姓,转眼就没心没肺地笑脸相求,熟得跟一家人似的。这佛狸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城头上督战的刘骏紧紧皱着眉,掂量许久,最后传命道:"给他一百根甘蔗,再加两坛酃酒。"副官刚转身,又听刘骏道:"不白给,让佛狸用驴和骆驼来换!告诉他宋人最讲究礼尚往来,从来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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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氈屋,蒙古包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