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圣诞
苦盼圣诞老人
日寇进入燕京之前我太小，不知圣诞节是怎么回事。抗战时期住城里，爸妈心情不好，从没带我们去教堂，也不知有这个节。现在抗战胜利，人们情绪高涨，宗教学院很活跃。
过完我生日后，有一天妈妈买来一棵松树摆在坐在地上漂亮的大瓷花盆里。我问为什么买它，妈妈说做圣诞树。妈妈从储藏室拿出小彩灯，和很多小玩意，挂到树上。插上电，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我想这一定是一个美丽迷人的节日。
到了圣诞前夕，天很黑，刚吃完晚饭，就听妈妈问爸爸他们会来吗？真奇怪谁来？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唱歌。
妈妈帮我们穿好大衣，带我们出去。爸妈用英文和他们打招呼，“祝圣诞快乐”。然后又继续唱，我看见他们有一个小毛驴拉的车，上面有人在弹风琴，优美的歌声把这个漆黑的夜晚点亮。 妈妈告诉我们这是报佳音：告诉大家耶稣诞生了。
回屋后妈妈继续给我们讲耶稣的故事。到了八点半，我们按时去睡觉。第二天清早我看见在我枕头旁有一个小礼物，妹妹也有一个。我赶快起床，去问妈妈谁送的。妈妈说是圣诞老人，他从烟囱进来，专门给小孩送礼物。我们都信了。我下决心明年一定不睡，等老人来。但从没等到。据姐姐回忆说在我们是婴儿起每年就都收到圣诞礼物。直到1949年妈妈告诉我们她和爸爸是圣诞老人，从此以后就没有圣诞礼物了。
圣诞节那天全家穿的好漂亮一起到宗教楼的礼拜堂去做礼拜。燕京的圣诞节是我见过最温馨、最美丽的。那灯光的闪烁，人们之间的友爱亲情，在美国也无法比。美国的灯光漂亮无比，歌声非常美妙，但人们之间缺少像燕京人一样的感情。
后来我们三人每周日穿的很漂亮，到小学去上主日学。这成为周末活动，我们都没受过洗，都不是基督徒。后来我曾在贝公楼听过弥赛亚，宏大的合唱队，优美的领唱，坐在里面非常安祥宁静，犹如在天堂，和天使在一起。
燕京有宗教学院，但并不要求每人必须是基督徒。祖父是老家的传教士，父亲从小就受过洗，来燕京上大学、在美国留学时都到教堂做礼拜。抗日时期住在城里，基本上是自已在家里祷告。现在复校了，周日爸爸妈妈一起到教堂去做礼拜。妈妈在燕京上大学特别是和爸爸结婚后就经常去教堂，但没受洗。
爸爸有时也被邀请去讲道。美国对国共军事调解失败后，内战开启，爸爸从各方面了解的情况认为国民党贪污腐败，无法改变。而共产党解放区显得蒸蒸日上，朝气蓬勃。爸爸在讲道时把自已这个看法分析给听众，从而起到帮助共产党宣传革命的作用。地下党和进步学生把爸爸划为进步教授，让爸爸在各种场合来讲。
这就是爸爸的特点，他不人云亦云，也从不油腔滑调，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是像作学问一样自己研究资料得出结论，讲给别人。别人有不同观点想说服他，也很困难。所以有人说他最大缺点就是固执己见，骄傲自大。
能胜任大使吗？
过完圣诞就是元旦。这时在大人之间议论着司徒要去南京当美国驻中国的大使。我听到爸妈的议论。他们是不看好的。他们说他不是政客，他是玩不转的，政治太复杂。在燕京他可以自已做主支持哪个政府，但当大使是必须按美国政府的要求作。虽然他在各方面有学生，见过各方的官，或与他们是好朋友。但现在是玩政治，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起决定作用。曾有一个很短时间，他们高兴的说他不去了，但最后全校开了欢送会。大家不再议论了。
是一家人
爸爸在教学上是非常认真负责的，认真编写教材，查阅大量文献、资料。他常说讲课中的每一个数据都要有根据，年轻的学生是未来社会的栋梁。他少睡一些可节省学生很多时间，也不至于误人子弟。他严格的批改学生的调研报告，请学生到家里讨论问题，鼓励学生大胆提出问题，各抒己见，经常热烈争论，弄清问题。
爸爸细致的引导学生步入科学的殿堂，他给学生布置作业后，告诉他们查什么资料，写卡片，写提纲，写文章，写附录等要做好基本功，才能举一反三。对于毕业生要求必须去农村基地作调查，住在基地与农民生活在一起。为了让学生真实可靠地掌握实际情况，爸爸请当地小学校长，每天写大事记，做通讯员，使基地情况连续不间断。学生的短期调研与连续调研的结合，使学生了解事物发展的来龙去脉。
经过体验和调查准备论文资料，定期举行全系教师与毕业班的论文讨论会。学生报告，集体讨论，集思广益，大家提出询问，学生可自由答辩。学术空气非常民主自由活跃，使论文的质量大大提高。对有特殊见解者给以表扬，对于错误、缺点给出批评，大家很有收获。
燕京人由校训把人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除了在业务上严格要求学生，在生活上也非常关心，对于有困难的学生经常给一些接济，帮助他们渡过困难。
每年的圣诞节或新年，学生班级都会到教师家里过节举行茶话会。爸爸的学生就是这样。每年都来。爸爸参加一会，就让他们自己玩。不知何时他们玩完，搞完卫生走的。我曾偷看过他们的玩法，猜谜语，玩游戏，小表演，很多样，我家只用给他们开水，其它食物他们自己带来。当然是简单的如花生，瓜子，糖果，小点心等。每年我家都装饰漂亮的圣诞树，他们把各自带来的礼物放在树下，结束之前交换礼物。很有过节的气氛。
这些玩法开阔了我的思路，后来我上学及工作当文艺干事时，就参考了他们的玩法来组织活动。
学生有些想法也会和教师谈。那些年国民党，三青团，和共产党各个势力的斗争在学校也非常尖锐。大学生有各种团契，社团。学生也分很多类：有的绝不问政治，一心念书；有的就非常活跃；有的不知应当怎样；爸爸就是学生喜欢找的教授之一。我想这是因为爸爸比较坦诚，发表自己的看法，从不会非常滑头地说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想法。
常有学生来家里和他谈话。有的学生要去解放区，来向爸爸告别，爸爸会留他们在家和我们吃一顿便饭，以表示送别。在我记忆中至少有蔡公期叔、沈利益叔、梁畏三叔来告别，其他不知道他们的姓名。爸爸也多次让进步学生藏在家中，并帮助学生到延安去。爸爸常叮嘱我们在家听到的任何事不要对其他人说。我们都认真遵守，其实我们之间也从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