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溪山庄—83—汗水的颜色

汗水的颜色 

花季六月,无数的花在院落开放着。

时节的馈赠,只是一段时间,却让每家的院落都成为了花园。此时花开旖旎,心弥如蝶,但不做园艺的人,很少会想到这些色彩之后会是什么。

当我把荒地修整,渐渐成为花园时,我并未多想院落未来的颜色。我不是园艺家,也没有对园艺痴迷的癖好,所做的,仅仅是希望用自己有限的能力,把视野变得顺眼一点。

友人Liz一天路过巴恩斯利镇(Barnsley),便跑来看鸽溪的花园。她隔着篱墙与邻居Jason聊天,远远的我听见她说,几乎不会有人相信,这是我一个人一锹一石建出来的。

说实话,有时我走在院落,如果不去细想,自己也几乎不大相信,一个人能以一己之力,把荒滩烂地改造成这样。但视野中的每个石块,却都曾经过了自己的双手。

我对Liz说,对于我,鸽溪的院子还是不够大,我还是喜欢那些大庄园的花园。

“那些庄园,可养着几十个全职的花园工呐。你可是里外里一个人做。”她笑着说。

的确,那些漂亮的庄园,都是出自名家设计,更需要很多专职的园艺师和大量的机械来保养。我没有学过园艺,也只有一双手,一把铁锹,一个手推车,和一台功率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推剪草机,花园也只能用业余时间来打理。

花园里很多事都很费时。每周剪一次草,便要整整两个小时。未来的草坪会几乎扩大一倍。那时,这台手推的小剪草机,便肯定无法胜任了。

回想以往,我总感觉那些漂亮的香山北海颐和园生来如此,从未想过这些公园是需要很多园艺人员去打理的。

不仅如此,小时候也曾经一直看不惯那些喜欢养花弄草的男人,把这些人统称为“花匠”。“花匠”一直是个不大好听的称谓,用来形容那些沾花惹草,不务正业的油腻家伙。

没想到,走到远方的自己,如今也开始养花种草,鼓捣起了花园。

做花园便是伺弄花草,对于我,也纯属不务正业之恶习。虽不知自己现在是否油腻,但“花匠”这顶光鲜帽,估计已经戴定了。

世界上一些事总是有些奇怪。有无数女人喜欢园艺,但以园艺为生的人,却几乎都是男士。几天前就诊的一位女病人是位职业园艺师,工作时伤了腰部。两年前她也曾因严重的慢性腰痛就诊过。

对隐私的保护我不便说出她的名姓。她仅仅四十多岁,便已经积劳成疾。

她对我说,当年在校学习时,她是园艺专业里唯一的女性。

她喜欢园艺,但当时并未意识到,园艺工作竟有如此之多的重体力工作。如今,作为个体户的她,每天都需要把沉重的专业剪草机从车上搬上搬下,大量剪下的碎草和修剪的枝条要清运,更需要在各种环境和条件下修枝,除草,修筑一些园艺工程,搬运各种园林器具。

我很能体会她的感受。作为一个业余“花匠”,当我把上百吨的岩石用推车运到院落各处,再用双手垒出石路石墙;当我挖出几十吨的泥土去建出露台花坛;当我把几百斤的树木扛在肩上移栽到院外,洒下的汗水有谁能够懂得?

“孤星岁月”。一位住在多伦多的友人看过我的博客,曾用微信表达着感受。

我有些不置可否。孤寡-孤独-孤寂-孤僻倒是有一些,但离“星”还是太远了。

“星”是一种声望,可以聚集人们的目光。尽管每人都有对声望的欲求,但世界上却又有多少人被其所累。

对于一个民工,声望永远是遥远的。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地位似乎是被预置的,并不在于怎样计较,怎样追求,怎样彷徨。

鸽河河谷是平静的,一如自己的生活。

鸽溪的一切也是平静的。这里没有引人探幽的风景,也没有浪漫的风情让人求索。

一个人的世界总是有些自由,因为可以让自己选择怎样存在,怎样生活。

北方的六月,阳光悠长。在这个日出几乎衔接日落的时节,身边的一切都有着一份从容。院落的花在不断开着。每个角落都有了些颜色。

我知道,有一种世界,会因为喜欢而存在。这是个属于自心的世界,充满心愿和希望,尽管有些缥缈,但在飘幻之中,却能让自己用花草妆点着。

或许,这便是桃源吧。

真正的桃源都不在世外,如果拥有了一片土地和一双手,人们其实并不需要很多。

人都是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会无怨无悔,尽管一些事的结局远无完美。

我一直感到,人行江湖,便是在寻找自己的角落,因为只有在这个角落,才会让自己用最舒适的方式生活。人们也只有寻找过,才会懂得世界是公平的。

如果不去回望,没有人会想象鸽溪以前的模样。几年的汗水汇成的溪流,没有融进江海,却浇灌着自己的生活。

鸽溪的土地是舒缓的,这里有游鱼,有飞鸟,有青坪,有花朵。我从不去端详这些花朵,但每年的此时,眼前的色彩却是真实的。

我在花园忙碌着,无声无息,从日出到日落。

汗水在流着。

我知道,这些汗水会向远方流去,去养育一方心愿,然后汇成一曲音韵,那是自己的心河。

感谢!

音乐:Somewhere Still the Rose, Tim Jan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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