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过大成站前面就是皇姑屯,连长和尔昆在做着美好的春梦,忽听见一声巨响,列车颠覆侧翻,二人从座位上被掀起重重的摔到过道对面的椅背上,随即就听见狼哭鬼嚎,前面车厢乱作一团。
那连长有经验知道是发生了爆炸,尔昆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害怕。二人起身也顾不得周身疼痛赶紧打开皮箱,一看瓶子完好无损,这才搂住箱子下了车。前面的车厢浓烟滚滚,救人的救火的周边警戒的人影绰绰,挤到一堆人跟前向里观瞧,张大帅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是副官和两个姨太太,只听大帅声音微弱:“日本人,告诉小六子提防日本人。”二人还没等听见下句几名卫兵把他俩拉开,十几个人围成一圈拉起了警戒圈,连长把尔昆拉到两节车厢连接处,远离众人:“尔昆,大帅够呛了。”尔昆不明:“你是说要死?”连长点点头,“我瞧着还有气,还能说话呢。”尔昆说,“大帅两只脚光着,鞋都登不住了。”尔昆听到这话心下明白,这人要死。他没连长有经验观察的不细,这种判断生死的细节只有老兵才会留意。
两人沉默了,可以加官进爵的人死了,那旅长位置和三房媳妇就此告吹。四目相对心灵相通,异口同声道:“跑吧。”
这人啊,活着得有个底线,像这俩人这种凭借着逃跑讨生活的就是大奸大恶,他们跟谁都无法相处,眼里只有利益二字。
下了决心跑路,也赶上场面实在混乱,两人拎着箱子一边向远离现场的方向走,一边指挥着前来救援的大批奉军,他俩都是军官制服所以奉军还真听话。走出了十几里地实在走不动了,坐在路边倒气,这时已是天光放亮,连长说:“这奉天咱们可不能呆了,虽然瓶子这事只有大帅,张军长和那副官知道,但这宝贝已经是人家的了,回头找我们俩我们可就完蛋。”尔昆琢磨说的在理,可天下之大又能去哪,连长又说:“这珠子不能再献了,莫不如卖了钱不管多少揣兜里踏实。”尔昆觉得有道理,“你干过这行,你说去哪卖才能卖个好价钱。”这事可难了,按理说琉璃厂能卖大价钱,街面上的掌柜店主也认识不少,可不管怎么说这是贼赃,但凡逮着就是丢命。不去琉璃厂其它地方一是不知道哪有大买卖家,二是没熟人也不敢拿出来卖,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得回北平,对于二人来说这辈子唯一发财的机会,就是掉了脑袋也不能后悔,现在被民国政府通缉着,过几天东北军也得通缉他俩,这俩职业逃兵。
横下心来,找附近店铺买衣服改了装束,用个褡裢装好宝贝,雇了辆大车就向北平进发。简短截说这一日到了唐山界内人少路荒天色渐晚,马车就驶到了一片树林旁边,忽然前面跳出两个人穿着军装端着长枪吆喝停车,二人暗叫不好,不是临查的就是劫道的。那年头军阀混战,各自为政,这些吃粮当兵的有事没事就出来抢点,连长和尔昆也出去干过这样的事。
连长说别慌,把身上的大洋还剩多少都给他们,他们不识货应该不会抢我们的瓶子。连长说的有道理,将心比心,兵痞们只要现钱其它东西还得变卖搭不起那工夫,在火车上大帅赏了他们二人各一千大洋的银票,尔昆那份提了现买衣服雇马车外带路上的费用,连长那份还在身上一个子没动。尔昆查查褡裢里的钱袋大约还剩一张五百的银票和三百大洋,二人就把银票塞进车棚夹缝处,就算大洋抢光了也有存蓄。
马车停住,两个士兵拿枪冲着他们命令他们下车,先搜了车把势啥都没有,照屁股给了一脚车夫滚一边去了,又来搜尔昆,把褡裢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大洋落地稀里哗啦那声音真是好听,两个大兵欢喜不已。再看那瓶子没什么稀奇也没太在意,把尔昆撇在一旁不管又要搜连长,刚要动手却停了下来,黑脸那个兵在另一个兵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又回头翻看那瓶子,但枪口没离连长左右。一个兵拿枪抵着连长,黑脸那个把尔昆叫到瓶子旁边问他:“这是什么?”尔昆心知他不识货,就扯起了谎:“军爷,我东家是烧窑的,这不是做了对样子拿北平府给买主看看。”“从哪来往哪去?”黑脸兵问,“奉天来去北平啊。”尔昆答,“奉天到北平不坐火车你们坐马车,当老子是个傻子不成?”
是,不坐火车坐马车,再编谎话可就难了。那黑脸兵拉了下枪栓怒道:“你们两个是步兵四连的逃兵,这瓶子是他妈老佛爷坟里的宝贝!”话音刚落,拿枪抵住连长那兵也想拉枪栓子弹上膛,却见连长飞起一脚正踢那兵手腕,枪就脱了手,随即右手往腰上一摸掏出一把手枪,左腿弓右腿跪,双手握枪就开了火,呯的一声枪响这兵就倒下了,等他调了枪口准备再射黑脸兵时,身后一声枪响连长应声倒下。
这十几秒的事,把尔昆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黑脸兵正想开枪射杀尔昆,有个声音喝道:
“留活口。”一个军官从远处跑过来,黑脸兵一脚踹翻尔昆把枪口抵在他头上,嘴里骂骂咧咧,两腿也在发抖。军官一边把手枪收进枪套,一边来在连长尸体边查看死透了没有,眼见连长确实死了就走到尔昆身边,让黑脸兵把枪移开对尔昆搜身,确认他身上没有武器才停手,对那黑脸兵骂到:“你们他妈就是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说了多少次先搜身后取财,就是记不住,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你以为就你他妈有枪。”黑脸兵也自是后怕,一声不吭,拿枪的手还在哆嗦。
那军官转过头蹲地下查看那对瓶子,又回过头问:“这个是老佛爷墓里的?”尔昆吓的除了点头嘴都不会话了,军官点点头。“能值多少钱?”军官又问,“十...十...十...”尔昆居然说不出下面的万字,军官站起身对黑脸兵说:“这俩肯定是四连那俩小子,这是连长我认识。”黑脸兵平静了许多付和到:“我刚才和老季也瞅着像四连长。”连长怒道:“你们他妈看出来是四连长还不加小心,他枪法那是出了名,要不是我正好到了你他妈也是个死人。”黑脸兵看着老季的尸身点头嘟囔着谢长官谢长官。
这顷刻间就是两条人命,车夫早已跑的没影,尔昆心说我是完了,这买卖必须杀人灭口,换了我我也得这么干。垂死挣扎的事还得做,有一分希望就得付出十分努力,尔昆哀求道:“长官,看我们同僚一场,您高抬贵手,我帮您出手这瓶子,小的当年是琉璃厂伙计,那街面我熟,你们去卖准被黑,那里的人坏着呢。”这一番肺腑之言好像打动了军官,他想了想说到:“这种事,多张嘴就多份麻烦...”说到这看了眼黑脸兵,黑脸兵满脸无辜的摇着头,军官接着说:“既然你都说了琉璃厂能卖好价钱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罢又掏出手枪,拉了下枪栓,打开保险......
这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人间正道是 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