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老屋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让我们好好珍惜在文学城的相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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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大陆沦陷也好,解放也好,反正我们这一家,当年在老娘下令,老爸执行,一家十口,浩浩荡荡的从老家流亡到青岛,最后不得已逃到台湾的高雄。第一个在青岛的老屋,坐落在当时的冠县路上。1986年,我第一次回到青岛,还特地回到原地。那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站在门前,特别留影纪念。逃难那年我两岁,当然没有丝毫的印象。后来,略大,曾经梦过从楼上滚下来。老娘说,那个屋子的确有个楼梯。回到美国,老爸看了照片,说不错,就是那栋房子。之后,我在青岛的朋友告诉我,早就拆了。我没有丝毫的感觉。毕竟对我来说,没啥记忆,有的就是那个梦中的楼梯。到了高雄,先后办了三次家,最后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七贤二路,一直到小学二年级,全家又一次的搬到台北。这几个老屋,印象并不深刻。即使不再见,也无多大的感觉。

小学二年级,举家搬到台北。老娘执意要北迁,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要我们进好学校,将来靠读书才有出息。到了五年级,老爸分到了宿舍,我们又再一次的搬家。不过这一次不远,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人力车程。要知道那个时候,搬家没有汽车,都是靠着人力车。好在,也没有啥家具,更没有后来的电视电冰箱等电器用品,就是一些零星的必用品。找个人力板车,两三趟来回就搬完了。这一个老屋,就这样伴我读完中学,大学,一直到出国。算起来也有十四个年头。我们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是当时台湾省政府的宿舍。当年省政府因迁往台中的中兴新村,空出来许多宿舍。老娘好不容易搬到台北,那是绝对不可能再离开台北。就这样我们这个老屋,成了我们吃苦耐劳,努力奋斗,开发未来的基地。

大杂院坐落在台北市区的一条街底,临近淡水河畔。一进大院,面临一棵大榕树。这棵大榕树,提供了我们孩提时代的游玩场所。沿着大院一条小的水泥道,走到底就是俺家。这个看起来简陋,陈旧的老屋,经历了多少风雨交加,还有多少地动天不摇的夜晚,然而多少年后,仍然坚毅的挺立在那儿。不知有多少亲友,来过老屋。老一辈的都说,风水好啊,将来我们必定都有出息。果不其然,我们三兄弟都在美国完成了博士学业。四个姐姐全部于归,三个也都相继出国。先是老娘离开了老屋。老爸最后一个离开。老爸说那天中午自己料理,吃完之后,连碗都没洗,提着行李就往机场了。老屋连着里面的所有,全部转让给一位远亲。老爸就是这么一位潇洒一辈子,从阔家公子,落魄来台,饱经风霜,最后仍旧豁然开朗的走完九十年的旅程。

出国十三年后,我第一次回去。走进大院,一切如旧。站在老屋门前,看到当年我带回的那棵香椿树,依旧亭亭玉立的在墙角上。七年后当我再度走进大院,觉得那条小的水泥道,被邻居们的围墙团团的围住,变成了羊肠小径。这些当年被省政府放弃的宿舍,显然变成了违章建筑。好不容易的看到了老屋,心里觉得,这已经不像是当年的老屋了。心里永远不会想到,这些房子有一天会消失在蓬勃的经济发展下。后来几年,断断续续听到老朋友的转述,大杂院在一场大火之后,已经无人居住。由于产权不清,就这样,大杂院被搁置了好多年。可是一直不知道老屋是否也遭受到回禄之灾。

这次回去之前,就想到一定要回老屋看看。那个星期三下午抵达桃园的中正机场。 走出机场,上了预定的出租车,一路开拔到酒店。酒店就坐落在台北101附近。这个区域算是新开发的商业区。对我而言,根本是个陌生的地方。 星期四一大早,用餐完毕,走出旅店,叫了一部出租车,直驱我的老屋。到了所谓的大杂院门口,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除了那棵大榕树外,原来的小水泥道不见了,所有过去的违章建筑也没有了。惟一看到的是连在一起新建的日本式房子,成立了一个文艺中心,取名记州庵。原来的大杂院就剩下当年入口的一个小小的活动的园地。小小园地的后面就是后来建成的公寓式的大楼。我顺着原来入口的走道,走道巷底,两边都是一栋一栋连接的陈旧公寓。我到那里去寻找我的老屋。来回走了两趟,心里想的是也许可以意外的巧遇过去的邻居。这种幼稚的想法,不禁觉得好笑。走出了巷口,顺着以前经常走过的街道,一直到街口,算是完成了我的寻屋之旅。

炎热的早上,走了十几分钟,使我满身是汗,不得不立刻搭车返回旅店。老屋没有了,原来的大街,显得是那么的苍老,拥挤。我到那里去追寻往日的脚印。我还是喜欢当年那个困苦年代,虽然物质生活短缺,但是每逢过年过节的犒赏,意外的惊喜,更能驱动我们的继续奋斗。宽敞的大街,邻居朋友们开敞的往来,使我们如同一家人,互相扶持,大家知道只要努力,我们的未来一定会更好。曾几何时,看到的都是紧紧相连,门户森严的鸽子笼。让我只有从梦中,追寻我儿时美好的记忆。不再见的老屋,就这样消失的无影又无踪!

 

 

ily 发表评论于
同怀念,“邻居朋友们开敞的往来”。
现在大家都住在高楼的方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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