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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记事 第五章 融合 第六节 伤别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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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别

            桃源化工公司的开业典礼如期在九月十四日举行。典礼并不盛大,没有大幅标语,没有邀请外界的同行和政府的官员,只请了有关营销人员,这事关产品的销路。典礼仪式简短,董事长端木昌代表董事会讲话,总经理李延祚代表管理人员讲话,一个工人代表基层员工讲话,每人讲话不超过五分钟,三个人讲完之后,端木昌象征性地合上电闸,典礼随即结束。整个典礼只花费了几千元钱,和公司的巨大产能相比,简直九牛一毛。在有关典礼的认识上,端木昌和李延祚的观点出奇的一致,他们认为没必要耍花架子,工厂是生产单位,生产出好产品是真功夫。动辄花费几十万上百万的搞典礼仪式,那是宣传政绩的需要,花公家的钱为自己涂脂抹粉,何不乐而为之。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而言,大张旗鼓地搞典礼,那是做秀,秀给银行看,目的是贷款,然后再逃之夭夭。同时,这是一个三面靠山一面临海的的地方,搞得轰轰烈烈给谁看呢,山没意识,海也没意识,那样做比对牛弹琴还要无聊。其实,早在典礼之前一个星期,工厂就已经开始试生产,合格的染料样品已经分别运往有关营销公司和印染厂家。典礼只是一个形式,表明桃源化工公司正式进入生产阶段。

            端木葳蕤在典礼后要随父母一道回美国。她要去新英格兰参加大侄儿的高中毕业典礼,之后到纽约参加一个大型的家族联谊会,本想邀李延祚一道前行,考虑到公司近期事务繁忙,因此作罢。但端木没把话说死,她说只要需要,李延祚立刻就飞过去。端木说这个联谊会很大,每五年举行一次,全世界端木家族的人集聚一堂,各种肤色,各种姓氏的人都有。李延祚听了纳闷,说端木家的联谊会,和其他姓氏、其他人种有什么关系?端木笑了,说你们大陆人搞计划生育,连同家族观念也搞掉了,表兄表姐这些概念应当从大陆的词典里删掉,端木家不是只生男孩子,也生女孩子呀,女孩子嫁人生孩子也有端木家的血统,嫁娶之间,不是所有的人都只嫁娶黄种人,有的人嫁了白人,有的人娶了黑人,不是各种人种都有了吗?李延祚恍然开窍,拍拍脑袋说自己孤陋寡闻。端木说你还是准备一下,到时候如果走得开,最好去一趟,你是要见识一下大世面,在大陆待久了,人都有些傻乎乎的,只知道说很黄很暴力,要么就标榜自己是打酱油的。李延祚不以为然,说很黄很暴力也是一种声音,那些吃皇粮的都在鹦鹉学舌?打酱油也是一种生活,我就是打酱油的,我已是愚民你还和我罗嗦什么?习惯了,一切都成为自然,你还能怎样?  

         临行的前夜,李延祚在罗马之夜大饭店开了一个房间,目的是不被端木父母发现。虽然端木昌对这个未来的女婿百分之百的满意,但李延祚还是不愿暴露和他女儿关系的深度,端木也同意这么做,她深知父母是传统的,未婚同居在他们的眼里仍是一件有悖道德的事。虽然端木的行期只有数日,但他们仿佛良辰不再,试图一次就把终生的欢乐都享受了,跨越了障碍的李延祚大显神威,端木倒转乾坤,真正品尝了做女人的乐趣,二人玩得浑浑噩噩,不觉意间,曙光已从窗帘钻进屋来。

            李延祚意犹未尽,搂着肤如雪脂的端木,“等你从纽约回来,我们结婚吧。”端木枕在李延祚的臂膀上,轻轻地叹口气说:“没那么容易,我人虽在大陆,可婚事一定得按照美国的风俗办。得先订婚,然后再结婚。我父母肯定会利用嫁女儿这事大做文章,订婚、结婚一定会办得招摇得很,恨不得让天下的人都知道端木家族。”李延祚说我等不得呀!端木说等不得也得等,想快就马上托人向我父母提婚。李延祚大叫:“天哪!什么年代了?还钻那些老套套,什么媒人,订婚的,成古董了。”端木说:“难怪我的导师崇拜毛泽东,这个中国通说毛泽东彻底改变了中国,把千年传统和习俗一扫而光。他说中国的传统和习俗只在港台和海外保留下来,当今的精英和权贵再怎么折腾,也无法改变毛泽东所创造的平民社会这一现实,因为老百姓不认可他们所说的,老百姓的心里只装着毛泽东。”李延祚猛地咯吱端木,“在床上什么不能谈,你非要提毛泽东,小心他老人家说你亵渎,给你戴上坏分子的帽子。”端木笑得一个劲往他怀里钻,李延祚心疼她笑累了,止住手。端木说我说得都是实话,想结婚就赶快找媒人向我父母提婚。李延祚说董事长那么传统守旧,我上哪找媒人去,弄不好把事情搞砸了。端木说你真木鱼脑袋,现成的媒人就在你眼前,你却想不起来,竺恒生就可以呀!李延祚问非得走这条路?端木说别无它径,你还是快点。

            为了上班不迟到,李延祚起身下床,端木也跟着起来了。趁李延祚沐浴洗漱的时间,她烧制了咖啡,加热了牛奶,取出纸袋里的蛋糕摆在盘子里。从卫生间出来,李延祚看看时间,坐下来吃早餐。端木一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看得深情脉脉。

            李延祚走的时候,端木背靠门,一副痴情的样子。李延祚一阵心热,打心底里觉得端木真的可爱又可怜,他一把把她搂过来,搂得很紧。端木柔肠百结,细语呢喃“搂紧点,再搂紧点。”不知道为什么,李延祚突然有些伤感,人还未走,落寞已经无情地纠缠了她,真的分别了,情何以堪!

 

            李延祚怀着伤感驾驶着那辆已修复好的大别克回公司。路上,他看见二个新建的蔬菜大棚,心思这可能就是钮根旺的,他想停下来去看看,但时间已经不容许了,再耽搁就会迟到,只好赶路。

            到了办公室,还没坐到椅子上,秘书前来告诉他,有关钮根旺的事情都已办妥,秘书把费用明细递给他,他粗略地看了一下,连同念慈读书的赞助费总计不到五万块钱。秘书告诉他,钮根旺的母亲和妻子已从黑龙江来了,她母亲无论如何都要来感谢你,你看让不让她来?李延祚说:“那是我师母,怎能让她来看我呢,长幼不能倒置,还是我去看她吧!”接着他又吩咐秘书买一些实用的食品用品,等他去的时候带去。

            整个上午,李延祚没离开办公室一步,处理了与生产相关的事宜。到中午的时候,薛红岩来了,李延祚询问了大竿子的情况。薛红岩说大竿子像换了一个人,一改懒散的习性,没日没夜地干,还说大竿子过几天就要回家,并且对回家的事挺犯怵,害怕父母不原谅。李延祚说良心麻木了,羞耻心也就没了,犯怵也是悔改的表现,放心,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他们不会过分难为他。薛红岩接着又谈起了自己的事,说见慕容夏菡不甘心在老房子办喜事,他心里挺难过的,可自己眼下有没有满足她的能力,觉得自己不像男子汉,见她挺没趣的。李延祚说:“你爱慕容爱到骨子里了,所以见她不开心,你就伤心,就像我早晨见端木依依不舍,心里也难过得不得了一样。其实,日子总得一天一天地过,不可能朝夕之间一下子都把事情都解决了,离别是常情,聚散是常事,小房子换成大房子是靠时间和意志的积累,积累的过程,就是一个人的奋斗史,也是一个享受愉快的过程。如果说,现在突然有人赠送你一套大房子,你会失去奋斗过程中的愉快。你说是吗?”薛红岩说:“说错了,如果有人送我一套大房子,我会更高兴。”李延祚说:“懒惰加幻想。”

 

            吃完午饭,李延祚带着两大包礼物在秘书的引领下,前去南章村看望钮老太太。

            老太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一看就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老太太一个劲地感激他为钮家做了天大的好事,比得上菩萨了。李延祚说不要感谢我,我是在报答钮老师的知遇之恩,要感激,你应当感激钮运鸿老师,没有他为我做的一切,也就没有我为你们做的一切。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惆怅和无奈的表情,接着又轻轻地叹口气说:“理是这个理,可也不完全是。这世道,知恩报恩的人不多,过河拆桥的人倒是不少。听说运鸿就是被他那个没过门的白眼狼女婿气死的。他对白眼狼应当很好吧,可是那白眼狼遇到新欢就一脚把他女儿踹了。”

            老太太一口一声白眼狼,像一把大锤咚咚地打击李延祚的心脏。秘书见他脸色煞白,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赶紧小声问不要紧吧?他摆摆手让他不要再问,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把气恼压下去。此时,他并不气恼老太太,他气黎鹭这个撩臊精,老太太受舆论的影响而产生了义愤,这是人之常情,她为钮运鸿鸣不平,说明她心里还装着钮运鸿,起码不厌恶钮运鸿,而正是这个钮运鸿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她和她的孩子,他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为什么心里还装着钮运鸿,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是钮运鸿后来的金钱起了作用?他试探着问道:“大妈,钮老师那时和你离婚,你一点都不记恨他吗?”老太太怔了一下,涨得满脸通红,低头摸摸褂襟,算是掩饰心中的慌乱,之后她坦然地说:“恩人,不怕你见笑,我能不记恨他吗?剁了他的心都有,他丢下的不仅是我一个,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孩子,造孽啊。可是,两件事使我改变了看法,一是他自打工作到离婚的十八个月里,每个月都给家寄二十块钱,那时候他只拿四十多,也就是说他在青城一个人生活每个月只留二十几块钱,这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所能做的。二是他见了我的面长跪不起,只说一句请你原谅我,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琢磨这两件事,断定他肯定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坎。我想,如果我不放他一码,他肯定会在这个坎坎里淹死,不如放他一条生路,看看他日后怎样,究竟是他丧良心还是被逼无奈。”老太太说到这里吧嗒吧嗒了嘴,李延祚赶紧扭开一瓶纯净水递给她,她喝了几口,继续说:“果不其然,十年后,他开始往家里稍钱,稍的不老少。把屯里人的眼都看红了,我这才彻底谅解了他。恩人,我的心不是他钱买的,你说,多少钱能买回年轻的日子?说了我也不怕脸红,十年空房是好熬的吗?他寄钱回家,说明他心里还有我们娘仨,说明我当时的判断没有错,他是在坎坎里窝着,你不拉他一把他就会淹死在那里。所以,我今天晌午还对根旺讲,我说‘儿子,你能遇到这么一个好人,也是你爸的阴魂在保佑你们,你要给你爸争脸,不能让恩人失望了!’恩人,我这样说你不要以为我拿你的恩情不当回事儿,你的恩情我们永世不忘。哪怕是我死了,都会在阎王面前夸奖你的大恩大德。”

            老太太的话,使李延祚开心地笑了,他很敬佩这个看似愚钝的老太太的朴直,尽管那是一种无奈之举。但她在满腔怒火的时候能够退让,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这是大真诚大智慧。其实,令李延祚更开心的是,此时他更坚信钮根旺能够成功,钮运鸿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得到安慰,因为,有这样大智慧的母亲教育出来的孩子,是不会令人失望的。李延祚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每当他做出任何决定时,母亲的音容总是及时地浮现在脑海,耳际也响起母亲的教诲,虽然都是些家常话,但其中蕴含的理念都可称为真善美的标准。

            临走的时候,李延祚对老太太说:“大妈,等哪天我把那个白眼狼捉来给你老出气好吗?”老太太顿时笑道:“好啊,如果我见了他,肯定掴他的脸。”李延祚说:“好,一言为定,我一定让他伸着脸给你掴。”

 

            回来的途中,秘书说:“李总,你真大量,诚心诚意地帮助他们,还被骂为白眼狼。搁在我身上,我受不了。”李延祚说:“不知不为怪。钮老师的死,或多或少与我有关联,帮助他们是我应当做的。我这样做,是在实现钮老师的遗愿。也是偿还我的良心账。”秘书说:“那个老太太挺可怜的,年轻的时候,被人一脚踹了,现在还惦念他,是不是穷人都是这样没有骨气。”李延祚说:“书上说齐人不食嗟来之食,这样的人在古今中外又有几人?她当时原谅他,那是没办法的办法,男人已经变心了,拉又拉不回来,还能怎样?当时的婚姻法规定分居半年就可判离,我想老太太清楚这一点,她是强忍怒火放了他一码,也可能她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无论如何,她是大度的,在遭受屈辱的时候保持了理性。这个山村妇女身上所作所为,值得我们体味深思。小卢,替我常来这儿看看,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秘书说:“李总,如果老太太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办?”李延祚说:“即便她不知道,到时候我也会如实告诉她。我说等哪天把那个白眼狼捉来,就是留下话语,让她到时不觉得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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