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回来的路上,我向老抗提了我的要求,请他帮我租房子。
“没问题,明天就给你租。”张瑞君拿出了小嫂子的姿态,满口应承下来。
我留下了房间电话,在他们把我快送到国宾门口时,我一眼看到了肖红。我叫张瑞君停车后跳了下去,大声喊道:“肖红!”
她飞快地向我跑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委屈地说:“人家来了好几趟,总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不会的,我去办事,忘了告诉你。不过我没想到会去这么久。”
“下次你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讲,不然我会坐立不安的。”
“上厕所也讲吗?”
“讲,还要讲清楚是大便小便。”她深情地望着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对她如此的关爱倍感亲切,拉着她的手回到了宾馆。
第三天小嫂子来了电话,让我住进了她帮我租的公寓,一个两卧房一大客厅的新公寓房,卧房宽敞,一面是落地大窗,光线充足,明亮舒适。
我觉得太大了,对她说:“不用这么浪费吧,我------”
“你住着舒服就行,这是我一朋友介绍的,租金也不贵,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会帮你办的。”
和肖红住进了这个公寓后,我没有任何玩的欲望,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吃饭也不跑到街上,小区内就有一小饭馆,和我住的地儿只隔一座楼。
沉思是我最好的生活,我宁死也不再回监狱,思考着是否还有活着的必要?如果还想活该怎么活。
阿静在送琪琪回北京后急着跑回湖州,引起了吕源潮的猜忌。
在吕源潮一番巧妙地盘问后,琪琪把我和阿静的事告诉了她爸爸。我知道琪琪不是有意的,她不懂这事的利害关系,只是天真地述说和我见面的过程中无意间说漏的。我相信她如果知道这会给我带来不好的结果她一定不会说的,因为她很喜爱我。
吕源潮决定要回他给我的钱,却无奈和我联系不上。虽然他听琪琪说了那三十万存在了阿静妈妈的户头里,可几次让阿静拿回来,阿静都说让沈猛拿走了。一怒之下他让阿静必须在三天之内回来,否则离婚。
阿静在自寻的苦恼中激烈地斗争着,爱是个怪物,它能令一个女人自己骗自己。明知道和沈猛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她就是放不下,宁可为了保持偷情的关系,就是偷情的关系她也明白不会长久。可心里总冒出这可恨的男人帅气的身影,一个声音不停地怂恿支持她: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吕源潮知道这事我也不怕,离婚?好啊。我要让沈猛看看我是为他离婚的。你让我三天回去,我偏不回去,等我回去时就要永远走,把我的东西都拿走,再也不回去了。
可沈猛跑哪去了?如果说他第一次不爱我,可后来我能体会到他对我改变了,动作那么温柔,连眼神都变了。他如今的处境最需要有人来关怀,怜爱。自己做得不够吗?不,我对他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就是半夜他饿了,我都去给他做饭,当着琪琪一口一口地喂他。他两眼发直睡不着时,我整夜地坐起抱着他,把他的头拥在我的怀里,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痛苦输进我的体内。想起他那忧郁无望的眼神我的心都碎了。说心里话,他若明确地说爱我,那他死时我绝不活着。
我相信他懂感情,早晚会说爱我,可他为什么突然走了?只带走两万块钱。钱,一定是因为钱。我爸爸这个老赌棍一定向他借钱了。
她撞开爸妈的房间,一把揪起熟睡中的爸爸喊道:“你说,你和沈猛要了几回钱?”
看着阿静急怒地目光,他爸爸只得承认:“就一次---就一次。”
“多少?”
“六千。我---我用一下过几天会还给他的。”
“你真没骨气,把我的脸丢尽了。我这样叮嘱你不许和他借钱,你还是做了。是你把他挤跑的,你赔我,你把他找回来!”
“我上哪里找?谁知道他这么小气。玩---了人家闺女几千块都不舍得-----”
哇——阿静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沈猛已两个月,等得心焦气躁,她带着担忧、怨恨回到了北京。
我在海南没钱了,不好意思再麻烦老抗,便决定回湖州。走时尽管肖红哭着求我带着她,我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她依依不舍地在机场和我告别时,千叮万嘱我早些回海口,我只是敷衍地点着头,既不忍伤她又不想骗她。如今我最怕的就是女人对我有感情,因为这在增加我的债务,而我连利息都付不出来。
到了湖州,我先回到阿静家,知道阿静刚走,我只好摇头惋惜。
一回到那两居室,我睡了整整两天。一个人没有,屋里静的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我心平静了,可以一个人在屋里想事情了。目前我乐得这样生存,这对我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我给葛雅打了电话,知道了一个好消息,虎子和葛雅通过电话,我马上把湖州的电话给了葛雅,让她一旦再接到虎子电话马上告诉我。
电话响了,我接了起来。
“请问胡连虎在吗?”
“胡连虎?你是哪------”
“啊!是你!我,我是郎洁!”郎洁几乎要顺着电话线钻过来。我惊奇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电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电话?”
“一认识你我就觉得你会随时跑掉,所以我就时刻防止你逃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也甭想从我面前跑掉,我随时跟着你,不管到哪里。快,告诉我你这里的地址!”
我想了想还是把地址给了她。
我饿了,开门想上街去吃东西。一开门正好对面的房门也开了,一个小个子女人出来时看到我一愣,说道:“胡先生,你回来了?”
“哦,你是------”
“我是阿静的好姐妹,上次我们还一起吃过饭。阿静在湖州等了你两个月,走时让我看到你回来,马上告诉她。”
“谢谢,我已经去过她家了,她会知道的。”
吃完饭在街上溜了一圈看到一个录像带出租店,看了看也想不出喜欢看什么片,就随意拿了两盘回来。
对面的那门开着,我掏出钥匙时从那开着的门里冲出来六七个女人。杜金妹在第一个,她笑着说:“胡先生,你好。我们听皎皎说你回来了都跑来看你。”
“谢谢,谢谢,请屋里坐。”
湖州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有点条件的都不做事,只靠自己的老公或男朋友供养,闲来就逛街打牌。这十分钟走到头的街自然是逛一次够,逛两次烦,逛三次就腻了。可这麻将牌却是百玩不厌的,要能赢上俩小钱,又乐,又实惠。所以每天一到午饭后这些闲来无聊的女人们就聚在一起直玩到午夜才散。
从这天起我的住所就成了她们最好的麻将室,有时摆上两桌边上还有站着看的。这天我们正玩着有人敲门,一个站在边上看的小姐过去开门问道:“你找谁?”
“哦---胡连虎在这里住吗?”
“是的。你是------”
“请告诉他我叫郎洁。”
我听到后,推开麻将跑了过去,郎洁一下扑进了我的怀里,她抽抽咽咽地说:“你怎么可---可以这---样做,你会让---我想---疯的。”
杜金妹们在我的笑脸陪送下怏怏地走了。
我看着郎洁泪眼涟涟的,不忍心让她再哭就好言安慰她。看她如此认真,我只好讲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一开始她说我胡说八道,在我一再的保证下她沉默了。
“这回你知道为什么我跑了吧,你说我们能有结果吗?”
郎洁自胡连虎那天突然不辞而别后,心里似烧着一锅开水,煎熬得她什么也做不下去,在单位上班时一天天地发愣。她唯一庆幸的是在胡连虎拨打电话时她记住了这个号码,可经过无数次的拨打后她失望了。但她心里仍旧希冀着能与这个怪人重逢,尽管她不了解这个男人,尽管这个人的言行举止让人费解,可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坏人。相反更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在心中设想了一个美妙的故事:
一个耿直刚毅的男子汉在外界的冤屈逼迫下不得不走上了逃亡生活。在他孤独寂寞前途无望时结识了美丽的小姑娘,姑娘的天真活泼,对他的一往情深使他坠入爱河,好似一枝干枯的花草遇到了甘露,使他在行将死亡时又复活了。可就在他苏醒时,清醒地认识到了他不能爱这个姑娘,他可以为这个姑娘献出生命,却决不想让自己的事情给这姑娘的名誉带来一丝的污垢和精神上的创伤,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美丽的姑娘,可他却不知这短暂的相逢已在姑娘纯洁的心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种上了爱情的火种,并且燃烧得难以扑灭。
你这个傻子,你以为离开我就可以了断这一切?恰恰相反,正是你悄然的离别使我越发爱你,爱得愿意为你献出一切。今天我好不容易抓到了你,还有什么能使我放弃你呢!
“你不要说了,就是你杀了人,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我甘愿做窝藏犯。”
“可我们在一起不可能长久的,说不定哪天我------”
“到现在我们已经依偎了两个半小时,这足以填满我一生的爱,我知足了。从现在起的每一分钟都是溢出的,都是我们真诚的相爱感动了上天而使它额外恩赐给我们的。来,用我们尽情的享受来不辜负老天的垂爱吧!”
她张开小嘴,忘情地向我求爱了。
我胸中呼呼地燃起了烈火。
麻将牌停止了,杜金妹们不能来此消遣了,这里是我俩的二人天地,多一个苍蝇都不能容忍。
皎皎在我回来后没给北京的阿静打电话,看到郎洁立刻就给阿静打了过去。
阿静怒火中烧,不顾吕源潮的阻拦登上了北京——杭州的飞机。下了飞机,包了出租车直奔湖州我的住地。一路上她气得七窍生烟:我对你这么好,连家都不顾,我图你什么?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吃饭我喂你,撒尿我给你端着盆,你绝望得睡不着时我整夜的坐起抱着你,难道这些倾注了我全部爱恋的举动你都没有感觉吗?你不但不珍惜我对你的感情,竟然带来一个女人住进我们俩的小窝。好吧,看我今天好好和你算账。
我和郎洁不知道什么是白天什么是晚上,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就是有一时的安静也是如胶似漆地相偎在一起。在我心中不是被爱占据,那心中有的全是感激温暖,是静静的临死前的特殊享受。除了不可抗拒的干扰外我尽力维持,在宁静中忐忑不安,知道终会有分别的一天,又唯恐那一刻的来临。
啪啪啪——有人敲门,我懒洋洋地将门打开,阿静一头闯了进来尽直向卧室走去。让她看吧,我不想隐瞒,因为我不想再和阿静有那种暧昧的关系。如果第一次我是对她的淫浪泄欲,那么当看到她真情一面时我已经后悔了。在几经斟酌后我看到的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爱,尤其是小妇人的爱,虽然她知道毫无结果,但我会落一个两度勾引人家老婆的骂名,更何况是在吕源潮帮我时。
郎洁看到满面怒容的阿静,用棉被紧紧裹住了身子,却没有一丝的恐慌,她的镇定使阿静的怒火凝固了。
“你下来,这是我的位置。”阿静斟酌了一下想出了这最客气的话语。朗洁直视着阿静,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这个权力,除非他让我走。”
“那好,你说,我们俩你要谁走?”阿静把脸转向了我。
我没有权力让阿静走,这房子是她的。
我不想让郎洁走,我的心是她的。
我想让她们都走,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我如今没有权力爱任何一个。
电话铃响,我接起是吕源潮。
“喂,老沈吗?我吕源潮。”
“噢,你好。”
“阿静到了湖州吗?”
“刚刚到,要她接电话吗?”
“不用了,我是想和你商量点儿事儿。”
“你说。”
“我目前急用钱,你能不能把那三十万给我?等我做了这笔生意后再给你。”
“行,不过能不能给你二十八万?我手里一点儿钱都没了。”
“行,但你别让阿静带回来,你能找别人送来吗?”
“找别人------好,你等我找人给你送去。”
阿静看我放下了电话问道:“是他来的?”
我点点头说:“阿静,你到那屋去我和你说点儿事儿。”
来到另一个房间阿静马上抱住了我,她含糊不清地说:“我想---你,你做---出的一切我都原---谅你。只是,今天你---你一定要和她分开。”
“你给我两天时间,我把她送走。另外,你把那钱都取出来,我给吕源潮送回去。”
“他向你要了?”
“是的,就是他不要我也要给他。”
“为什么?”
“因为我侵占了他两个老婆,我没脸再接受他的帮助。”
“可你现在需要钱。”
“这不是理由,我会想办法的。你现在就回家取钱,我争取明天给他送回去。”
“你去送?”
“不,让她。”我指了指郎洁那屋。
“她要是拿跑了呢?”
“如果是你,你会把这钱拿跑吗?”
“我---当然不会,我不会因为这点钱而丧失了你。”
“她也不会。”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去更好,你刚到就走行吗?我让她去不是正好让她离开这里嘛。”
“对对,让她去,你真好。”她欠起脚尖吻着我的脸。
我不知吕源潮为什么特意叮嘱我不要让阿静送回去,又不便和阿静说,怕引起他们之间的矛盾。想想这样说最合适,这时阿静肯定不愿去。
“我现在就回家取钱,你让她今天走才好。”阿静匆匆地吻了我一下向外走去。我拿起小皮箱追上交给她说:“把钱放在这里。”
我回到郎洁的房间,她已穿好了衣裳,看我进来她说:“她凭什么以主人的口气说话,就算她是主人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她。我唯一可以让的就是黄瑞云,除了她,别人休想把你从我这里夺走。”
看她一副决斗的架势,我心中不觉好笑。你们明知道我是有今儿没明儿的人,何必这么认真呢?女人啊,天生就是带着爱才到这个世界来的,可又一生被爱蒙惑着。
“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有权利不让我们居住。”
“那好我们不住,你跟我走,到贵阳我家去住。”
“不,我想好了,我们去海南。你先去北京帮我办一件事,然后你回贵阳等我,我在海口安顿好后给你打电话,你再来海口。”
“我家没有电话,你记下我的BP机号码:0851-126-114201。”
我拿起电话打给了吕源潮。
“老吕,我已找好人把钱给你送去。”
“这么快,谁呀?”
“她叫郎洁,是个小女孩儿。她到北京后在机场给你打电话,等你去接她。”
“告诉我班次。”
“现在还不知道,这样吧,她买了机票后我再告诉你,如若有条件的话,你让她在北京玩儿三天后回贵阳。”
“那就让她多玩儿几天。”
“她只请了半个月的假,回贵阳的机票你帮她买一下。”
“没问题,你放心。其实我这钱也不那么急,要不你再用着------”
“不用了,我再想办法。”
阿静把钱一拿来,我就给郎洁叫了一辆出租直送杭州机场。再回到湖州时已是半夜了。来到楼下看到房间的灯依然开着,知道阿静还在等我没睡,便上去把她叫下来吃宵夜。吃过宵夜,我和她一直走到郊外太湖之滨,在湖光山色中谈至天明。漫长的聊天中我真正的意思有两个,一方面婉转地对她表示谢意与告别;一方面深深地表达了对她的歉疚与怜惜。
第二天趁她熟睡之机,我离开了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