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串联”经历(1)

自己的经历和自己的纪实性作品,也有社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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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串联”经历

 

潘文鸣

    1966年的春夏之交,全国所有中学和大专院校停课闹革命,接着,北京红卫兵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报纸社论引导下,在北京掀起一股血腥的“红色恐怖”浪潮,把北京市内搞得血雨腥风,然后这些失去理智的红卫兵,又杀向全国各省的大中城市,煽风点火,复制北京的“红色恐怖”,使整个中国社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为了方便红卫兵在全国范围内兴风作浪,按毛泽东的旨意,又宣布红卫兵可以免费乘车坐船,住宿吃饭也不收钱。于是在中国又导演了一场“大串联”运动,一时使全国交通系统陷入一片混乱和拥挤状态。不久,许多机关干部和个别企事业职工也陆续参加到“大串联”的队伍之中。

      对于当年参加过“大串联”的人来说,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记忆。我当时作为一个刚刚走向社会的大学毕业生,实际上是借“大串联”的机会,怀着沉重的心情,由贵阳回北京探亲。那时,父母和几个弟弟妹妹在运动初期已经被遣返回老家,但我还有俩个已经出嫁的妹妹住在北京。到了北京,顺便看望两个妹妹,然后再回母校中戏看看,这便是我参加“大串联”的主要经历。

      由于文革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许多经历文革运动的人已经谢世,而中国掌权者又千方百计对文革的真相泥封土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后代读者对当时的红卫兵运动和“大串联”有更具体的了解,笔者除了把自己的“大串联”中的所见所闻如实写出来留存后世以外,还从网上搜寻了文革初期在北京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的文字记述,作为该文附录,一并提供给广大读者参考。

1、我家的灾难突然降临

       文革初期,在贵阳我先后接到二弟文博的两封信。一封是66年6月份写来的,说是他被北京海淀区教育局的四清工作团打成“坏分子”,开除公职,回南苑大队监督劳动,接受改造。

       这个消息使我感到非常意外,二弟文博当时年仅23岁,刚刚走上小教工作岗位不到两年,他怎么会出这么大问题?这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心想,家里父亲是富农分子,他使我们兄弟姐妹在社会上抬不起头来,思想包袱一直压在心头;而现在文博弟突然也成了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中的一份子,这不是使全家本来低下的社会地位,更是雪上加霜吗?

      真是祸不单行。没有好久,在9月份,文博弟又来信告诉我,说9月1日父母加上他,被南苑大队红卫兵喊到大队打了一顿,第二天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开到家门口,把父母及三个妹妹,加上他和文平弟全家7口人,强迫全家上车拉到北京火车站,由南苑大队红卫兵押送回内蒙宁城县老家。回去以后,没地方住,没有粮食吃,全靠亲戚帮助,日子十分难过……

      这两个突然来的消息,使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对文革运动由困惑而变成恐惧。心想,土改运动是针对地主富农,五七年反右是针对那些给党提意见的人,四清运动是针对农村“四不清干部”,这次文化大革命针对党内“走资派”和一切“牛鬼蛇神”,那么,我的父母是属于“牛鬼蛇神”?我的弟弟妹妹又属于什么?他们不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吗?怎么连他们也不放过?下一步会不会也会搞到我的头上?想到这里,不免让人心惊胆战……

      又想,目前我身处离家几千公里以外的贵阳,作为家里的长兄,家里唯一的一个大学毕业生,在这个全家遇到如此重大灾难的时刻,我该怎么办?我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两封信使我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尽管贵阳市的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而且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我却不再关心。我每天魂不守舍,打不起精神,如同害了大病。而且,一躺在床上,就是想到北京亲人被扫地出门的情景,想象全家被赶回老家以后他们的生活困境,另外,也开始为自己今后的前途命运担忧……

     就在我情绪低落和忧心忡忡混日子的时候,突然听说,局机关干部也可以出去串联,而且单位可以预支出差费。于是,想到自己离开北京已经整整一年,在贵阳现在也无所事事,精神振作不起来,不妨借机回北京看看,好在北京还有两个妹妹家,看看她们的情况如何,具体了解一下北京的运动到底是如何搞法……

     就这样,在66年的秋末时节,怀着满腔惆怅和不安,开始启程我的“大串联”之路。

潘文鸣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高斯曼' 的评论 : 如果不出来,这些记忆就带进火葬场了。在一个谎言社会生活一辈子,出来才敢写出来,留给后人。没想到,关心文革时代的人还不少。谢谢留言。潘文鸣
高斯曼 发表评论于
同命运的人呀!还有人要为文革平反呢!都是我们的亲身经历,那时的我们被称作“狗崽子”,不把我们当人看待的。写吧,写出来,留给后人研究历史,谢谢分享!
五湖以北 发表评论于
那是一个死里整人的时代,但很多人不相信
五湖以北 发表评论于
那是一个死里整人的时代,但很多人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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