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爱》63丨 最爱 (附朗读版)

看世界,阅众生,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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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发,一簇簇掉落下来,好似已经厌倦了巢穴的小鸟,急切想要离开旧地,去寻找新的出路,却一不留神栽到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赵晓曼站在一旁,除了理发师,她即将成为见证石玲变成短发姑娘的第一人。

 

长而飘逸的黑发一直是石玲最自以为傲的美丽标签,她最爱的人也因此经常唤她作长发公主。每次她依偎在他怀里,他总是温柔的用指尖穿过她如瀑布般的发丝,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她的肩、她的背…… 发里还残存着他的呢喃,但她已经决定要放下了。

 

“还可以再短一点。” 石玲望着镜子,冷静的指挥着,好像剪去的是别人的发。她终于明白她深爱着的是一个彻头彻尾都不属于她的人,这一次,她心甘情愿的选择放弃。无论有多难,她都必须走出这一步,她要学着把蔺晨妥善的安放到心中的某个角落,永远记得他却再不去打扰他。

 

赵晓曼知道,此刻石玲的心里必定是泪流成河。她看着镜中异常平静的石玲,和落了满地的黑发,没忍住的眼泪,哗哗的奔流出来,这些泪水不只是为了石玲,也为了自己。那个曾经与石玲一样喜欢粉红色的自己;那个曾经与石玲一样因为想爱不能爱而剪去了长发的自己;那个与石玲一样因为成长、蜕变而痛不欲生的自己......

 

蔺晨失踪的第三十天,也就是八月的第三个周五,上午赵晓曼陪着石玲剪短了头发,下午她们又一起到圣贝尼涅大教堂帮忙布置,为周六的大钟琴交流活动作准备。那是四月份时,赵晓曼就报了名要参加的。

 

布置会场的任务结束后,大家在后院有一个聚餐,这还是她们从马赛回来后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暑假即将结束,新的学期又将开始,她们必须振作起来。

 

蔺晨依旧杳无音讯,但生活的步伐并未因此停歇,无论多么艰难,都只能继续向前。

 

餐后,赵晓曼和石玲决定爬上钟楼去看大钟琴和黄昏里的城市。

 

去往钟楼的那175级台阶,两人都走的特别慢。

对赵晓曼来说,这里的每一级台阶都能将她带回过去;

而对石玲来说,这里的每一级台阶都在带着她走向新的生活。

 

久违的钟声又响了起来,石玲与第一次来到钟楼时的赵晓曼一样,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壮观的大钟琴。因为有弹钢琴的基础,石玲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她终于知道了那年赵晓曼生日时从教堂里传出的“生日快乐”是如何被演奏的。

 

石玲坐到琴椅中央,抬起双手握住把手,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随之响起的是一曲气势恢宏的《欢乐颂》。这钟声里透着她对过去的追忆与不舍,也充满着她对未来的向往,充满着她迎接新生活的勇气。

 

那钟声时而低沉、时而沸腾;时而压抑、时而激昂;时而悲怆、时而欢欣;时而和谐宁详、时而狂风暴雨...... 这一曲即兴而起的《欢乐颂》就如同没有彩排机会的人生,悲喜交替、爱恨交织,那倾尽全力的演绎过程中经历的欢喜与感动、痛苦与成长、悔恨与醒悟便是人生最大的收获。

 

西面天空中的彩霞,透过钟楼长长的窄窗晕染着那六十三口大大小小的钟。被《欢乐颂》唤醒的灰尘精灵,在滴着血的夕阳中舞动、飞扬。

 

"我想去找他。"赵晓曼紧紧的抓着钟楼外露台边的石头围墙,这念头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我想去突尼斯找他。”

 

“你不能意气用事!”与赵晓曼并排站在露台上的石玲紧张的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现在突尼斯那么危险,邮轮都不停靠了,你怎么能去呢?”

 

“尽管他是在恐怖袭击中失踪的,大家都认为凶多吉少,但我不甘心就这么等着,这一次,自信的等待是不会管用的。”

 

“万一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如果走了,他回来见不到你,不是又要担心你吗?” 石玲故意装的很乐观,说的好像蔺晨明天就会回来一样。

 

“你真的也这么想吗?我每次这么想时总感觉这是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赵晓曼感到欣慰,“我们曾经那么幸运,这一次会不会又是命运的一个考验?只要我坚持住,不放弃,命运就会把他还给我。”

 

“嗯!有可能,不过再等等吧!至少等突尼斯的状况好一点。现在无论你做什么,都必须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就算是为了他!” 石玲可不想赵晓曼去冒这个险,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还是继续写小说吧!我可等着看呢!”

 

“能写的都写完了,童年的往事也加进去了,现在在等结局。” 赵晓曼觉得石玲说的有理,决定再等等。这种时候,有个人在旁边一起想事情确实比独自一人钻牛角尖强。

 

“你小说里这些情节、对白是怎么写出来的?难道是百分百的真实还原吗?”

 

“当然不可能做到百分百还原,我又不是摄像机。不过我越写越觉得,这些情节不是我靠记忆、靠想象写出来的,而是他们自己生长出来的。你画画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吗?”

 

“有,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前几天给你画肖像时,在我脑海里,那画面好像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角度与颜色,我只不过是负责动动笔把画面呈现出来。”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

 

“那你这两天在写什么?昨晚我都睡醒一觉了,你还没停。”

 

“我在写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

 

“真没想到,你也会写这么幼稚的题材。” 石玲习惯性的用手去捋头发,可惜长发已经没了,手到耳际只能空落下来。

 

“谁没幼稚过呢?” 赵晓曼看见石玲的习惯动作落了空,却装作没看见。她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小尴尬,她知道石玲的新生活已经开始,旧习惯迟早会被新习惯代替,她对她有信心。

 

“是啊,不经历过幼稚,又怎么知道幼稚是什么呢?”

 

“第一次失恋时,我以为离开那个人,就会活不下去呢,是不是很幼稚?”

 

“前阵子我还这么想呢。” 石玲有些不好意思。

 

“会好起来的。” 赵晓曼说着用右手紧握住石玲的左手。

 

“那你写初恋,是想告诉读者什么呢?是应该珍惜初恋,念念不忘?还是该勇于断离舍,大步向前?”

 

“我记得有人说过,小说并不是要提供一个答案,我很赞同。小说只是展现每个人眼中不同的世界与人生和对它们的思考。人生充满了矛盾与悖论,哪有什么标准答案?”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你的最爱吗?” 石玲趁热打铁,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以前,我不确定。但现在,他是我的最爱,毋庸置疑。”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确定?”

 

“因为他消失不见,极有可能再不会回来。”

 

“这与最爱有什么关系?”

 

“你以后会懂的。” 赵晓曼对着石玲露出了一个很有信心的笑容。

 

“你快说吧!你不告诉我,我会睡不着觉的。”

 

“有点长,我发短信给你吧,你拿手机出来看。这段话我写在了小说里。”

 

“人注定要离开最心爱的人,或主动背离,或被动失去,或者从未得到。那些能牢牢攥在手心里的,终究要变成饭粘子,变成蚊子血,终究会变得与最爱无关,无论男女。

 

最爱始终只与未得到和已失去有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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