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自从决定与你终身相守在美加西海岸的山林,我便把雪作为唯一的嫁妆。扎根在冰冻的黑土地里,光秃秃的枝头缀满纯白纯白的六瓣爱情,我以一种深沉的目光凝视着远方肃穆的山川。
可是春天的风吹落了枝头雪,尽管万般不情愿地一拖再拖,我还是接在榛子树、印第安梅、大叶枫、藤枫和黑棉杨的后面发芽了。为了表示从未忘记当年的冰雪之约,我的花是一簇簇晶莹的婉约,于四月底在枝头悄无声息地绽放,芳香馥郁,有一种不张扬却无所畏惧的勇气。
有人从林中走过,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是苹果花吗?苹果花通常是白里透粉的,如仙女精致的肌肤,香味不浓烈,幽幽细细的。还从未见过如此洁白又芬芳的苹果花啊!”
是的,我是独一无二的苹果花。我叫太平洋野生酸苹果(Pacific Crabapple,学名Malus fusca),是BC省唯一的土生苹果。只有在潮湿的林缘和溪流两岸,你才能见到我粗壮的身影。我的五瓣花直径约两厘米左右,与林中几乎同期开放的野樱桃花和野山楂花差不多大小,比平时在苹果园里见到的其他品种的苹果花小多了。
那些杂交品种的苹果树大多已被矮化,便于采撷果实。只有我还保持着野生树的状态,枝干任性地向上探,并往四周延伸,一派葳蕤生长的样子。
我是最像雪的苹果花,花瓣比梨花厚重,承载着冰封的河流和无语凝噎的岁月,耐得住许多寂寞,是一种让人心疼与沉迷的花。还记得二十三岁的叶芝第一次点到女演员茅德·冈的情形吗?叶芝是这样描写的:“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
啊,大诗人叶芝也把心上人喻为“苹果花”,苦苦追求她28年,多次求婚均遭拒绝。但他终生爱慕着她,为她写了许多真挚的诗篇。爱情是他唯一一首失败的诗,却成全了他这一生才华的绽放。
亲爱的,我要做你的苹果花,一身素净,滋润在细细如丝的春雨里。东风入夜泪盈盈,善良敏感的心听得懂林中所有的天籁。不喜欢绝望无奈的感情,只盼望一朵花儿一粒果,平凡人家的儿女情长有始有终。
我的小果一串串挂在枝头上,只有两厘米长,和山楂果差不多大小,很多人不小心认成了“野山楂”。八九月间,果实转为黄色或紫红色,酸酸的,霜冻后小果变成棕色,质地柔软。本省的原住民将我的果实视为一种重要的口粮,生吃或者储存在水中。由于果实的酸度,不需要特别的措施就可以保存很久。
亲爱的,我们将熟苹果从树上摘下来好不好?用蜂蜜把它们煮成果冻,或者直接烘烤成“酸苹果干”(crabapple rasin),做糕饼时添上一些果冻和果干,然后围着火炉享用可口的晚餐。
想和你一起过简单的日子,一次温暖的絮叨,心心相印的一个眼神,还有窗外飘着的被我们视为信物的雪,就是叶芝终其半生也难以祈求到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