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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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直大人给六爷指了条路,让六爷带着那班朋友仿造个元青花盘子把真品替换出来,看样这日本人对自己和满洲国宫里宫外的事知道不少,六爷本已服软想按菅直的办法做,可这辈子从来没被人家威逼利诱,嘴上还得强硬,跟菅直叫板,爷要是不从能耐我何?
六爷立起眉毛说了句我要是不从呢?菅直本已经准备跟六爷谈下细节,被这句话顶的一愣,随即笑道:"中国人有句老话,在人矮檐下谁敢不低头,范先生您不仅是在矮檐下,而且已经躺在棺材里了。"这话说的恶毒,躺在棺材里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口出狂言。菅直现了杀机,六爷这嘴硬的臭毛病算是探清了对方的底线,再要叫板就死路一条了。六爷转而大笑:"菅直大人比我还爱闹着玩儿,这都哪跟哪儿,什么房檐棺材,咱们又不是木匠,还是说说做旧这事要紧。"菅直见六爷转了口风,笑道:"范先生果然俊杰。"六爷接茬:"您是夸我识时务。"两人放声大笑举杯相碰又干了一个。
菅直的办法很简单,由他把盘子从关东军司令部调出来,三月为期,事成之后菅直带珠子回东京见天皇,天皇大悦就会给个新的委任,他就不用回来了。六爷这边参与做旧之人最好离开奉天,怕一旦手艺不精事情败露也不用丢了性命,菅直回了日本到时候一推六二五,满洲的中国人必定会被抓出来顶罪,虽说关东军对这件圣物不太在乎,可蒙骗皇军怎么说也脱不了干系,到那时没人能把这班人救出去。菅直说的明白,这套法子也算合理,而且还把后事分析的头头是道,于其说是为六爷等人着想,不如说让这班中国人滚远点免得坏了菅直大人的好事。
做旧这事不太简单,字画还算好说,刷刷点点普通的画作由好手来作也得个巴月,而仿件瓷器那是比登天还难,除了材料不好找,好的窑工也是难寻,元青花这样的传世佳品不知道多少人烧了多少窑才出这么一件,就算仿制也得精益求精,仿的不像拿不出手,这可是拿脑袋办差,蒙骗日本人不亚于自己给自己灌鹤顶红,作死呢。起先六爷觉得这事能行,静下来一想这不胡扯吗,自己要是能仿制元青花还能落到如此田地?早就富甲一方人间首富了。菅直见六爷在那琢磨什么不再说话,知道六爷有了难处,于是问道:"范先生有什么难处吗?"六爷也不客套,展了展眉道:"我说菅直大人,我看这事它办不成啊,您也算行里的人,咱们还是想个别的辙得了。"
六爷把工艺流程跟菅直大略讲了一遍,菅直认为六爷手里的工匠完全有这个能力,时间可以延长,半年之内应该能做出来。六爷心说关外这爷儿几个都是玩字画的,还没听说谁对瓷器在行,自己为这盘子再去走遍名山大川寻访一绝世高手,到那时候小鬼子早就倒台了,自己个儿是不是有病啊。六爷还是觉得不成,菅直坚持可以,让六爷回去再打听打听,等有了人选再过来接洽,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如果自己被调离满洲这事就办不成了。两人就此作别,六爷问自己那珠子是不是先还给自己,菅直倒是没有侵占的意思,唤来屋外的日本娘们儿耳语几句,不大会那娘们捧着木盒回来了,六爷打开盒子一看,是自己那对珠子,揣进里怀与菅直告辞。从头到尾菅直没有提过庙里奇书的事,六爷心说珠子到手,做旧的事两说着,实在不行偷他奶奶的,反正盘子到手日本国就算完了,到那时躺在棺材里的就是菅直你老小子。
珠子重回自己手中,六爷喜滋滋回到王府,跟阿文一说菅直的法子阿文大叫不好,这还把六爷吓了一跳,挺好的法子到阿文这怎么就不好了呢。阿文说六爷糊涂,这事根本就办不成,仿制元青花难度之大不说,就算仿制出来得猴年马月,这期间你范六一举一动都在菅直眼里,除了马掌柜,令先生和金老爷子危险,荒地沟的人也有危险,赵安和范有澔同样危险,你接触的每个人都将是抓捕目标,珠子换盘子是假,想把对日本不利的这些人一网打尽才是真啊。呜呼呀,经阿文提醒六爷惊了一身冷汗,自己这不是老糊涂了吗,俗话说欲速不达,自己心急险些上了大当。
事情忽然变得凶险,六爷一时没了主意便向阿文讨教,阿文说事已至此还得先按菅直的法子稳住对方,再找机会把盘子盗出来。去日本人老窝偷东西谈何容易,听说美国人已经动手,还非常厉害,要是自己没了断心愿日本人就被美国灭了,那不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小鬼子战败是好事,自己的事没成一样高兴不起来呀。阿文说那贺长发和阎旺野都是六爷命中贵人,虽说人品不佳但对六爷有用,想拿到盘子恐怕还得指望他们。那二位爷非奸既盗,六爷不耻与尔等为武,但经阿文这么一说只能慨叹命苦,想跟好人做点大事倒成了奢望。二人商量对策,首先得让古玩行的朋友想法撤走,荒地沟的人得最后跟六爷一起逃离,而赵安等抗联人士即刻就得动身。

说起赵安,六爷把赵平做的安排讲给阿文,阿文也不明白赵平窝藏抗联战士是什么意图,虽说一奶同胞也不为过,可赵平几乎与倭人无异,怎么可能幡然悔悟弃恶从善呢。六爷也不明白其中道理,反正赵平做了不少杀头的大罪,一时半晌还不会出卖自己,倒是菅直端的奇怪,身为关东军政要有权有势,见到皇家的宝珠不出手来抢,还要用盘子交换,日本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斯文,太不正常了。阿文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撂下这事回头再说,得先安排赵安撤离奉天,还有不辞而别的范有澔,他带着孩子去哪了这是,多想没用,能救一个算一个。第二天早上起来,六爷想想得先去赵平那瞧瞧,赵安眼下是否安全。
王府离赵平的住处挺远,洋车跑了半个时辰才到,赵平不知道六爷曾经跟踪至此,那么六爷要是登门拜访一时还说不清楚。大白天的赵平应该没有在家,留下赵安自己有点什么事都没个照应,六爷心里不安,琢磨怎么进去才不用废话解释。想了半天还是先给赵平打个电话,假装问下地址,赵平要是不在就得改天再来。街边有个小店,看样是卖日用杂品的,操起电话拨通,赵平办公室果然没人,撂下电话刚要去中街马掌柜那,忽看见一辆汽车停在赵平家小楼跟前,车上下来个拎药箱的大夫,赵平从驾驶室出来满脸愁云,六爷暗叫不好,赵安伤情没准正在恶化。赵平领大夫进了小楼,六爷远远的站着心急如焚,现在硬闯进去不是时候,被那大夫瞧见就不合适,想到这六爷下了马路牙子四下张望寻辆洋车,转来看去时见一身影有点眼熟,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阎爷阎旺野,六爷脑子一转忙又闪身店内,探出半个头看这小子要干什么。
阎旺野穿着一身西装,手拿一份报纸,油头粉面皮鞋锃亮,看着也是个人物,这小子站在赵平家楼下的人行道上东张西望。日本人修建的洋楼占地很小,连楼门口的人行道都修的狭窄,阎旺野站在人行道上就几乎堵住了赵平家门口,六爷不明白这菅直的爪牙站在赵平家门口干嘛,不怕被赵平碰见一枪毙了他吗?赵安躲在楼里,阎爷守在门口,大夫还刚刚进去,这不明摆着被人盯梢身入了险境吗?六爷急的搓手,眼巴前通知赵平不太可能,除掉阎旺野更是不成,这可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六爷决定拖住阎爷,让他没空回去报信,等赵平出来再加以处置,阎旺野要是敢对自己不恭,没别的,豁出来犯戒找黑白二位大仙把丫挺的带走。
想好了主意六爷大步走向阎爷,距离十几步的时候便扯开嗓子叫道:"哟,这不阎爷吗,收拾的这么体面是要看堂会还是逛窑子,这身行头没二十块现大洋办不下来,几日不见您发洋财了吧。"六爷那嗓门着实不小,半条街都听得见,六爷只想楼里的赵平能够听见,但此刻他们要是在地下密室里可就什么都听不到了。阎爷看见六爷眉头一皱,刚才那嗓子引得旁边的路人都看向阎旺野,阎旺野满脸苦相跟六爷打招呼:"六爷早,您这是要回北市场吧,您身后有条近道,八成您是没走过才溜达到这,是吧。"阎旺爷陪着讪笑没话找话,六爷几步来在这小子跟前,又向洋楼看了一眼,笑道:"怎么茬儿,约了娘们儿吃西餐呀,看你倒扯的人五人六的,哪家小姐不开眼跟你约会,能住这楼里的非富既贵,你是怎么搭上钩的?"
阎旺野被六爷损的脸色难看,竟然有几个孩子停在旁边看起了热闹,阎爷佯装发怒赶跑了孩子,这才低声道:"六爷莫嚷,我这是为赵署长把风放哨,署长若是约你前来你进去就是,再这么嚷嚷恐误了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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