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
小说
莱拉,单亲妈妈。与儿子米萨科相依为命。
高中刚毕业那年,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夜晚在街上闲逛,青春、美丽、性感,引来一些无聊青少年的挑逗,很是无措,一个男青年路过,分开众人,拉着她说:
“我的女人,你们也敢欺负!”
一众人等如鸟兽散。那人说:
“送你回家吧!”
她说:
“我没有家!”
那人也没有再问,似乎也不在意,就拉了她去酒吧“放松、放松”。她18岁,酒吧不让进。那人说,那就换个地方,于是他买了酒,去了他住的地方,洛杉矶的街灯都不很亮,朦胧之中,她注意到了那人住的地方,门前有一株修剪得很特别的树。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仰望着那树冠,18岁少女的心,感到自己是乘了辛黛瑞拉的马车,追随王子去了。那晚,他们都醉了,也做了。天亮了就各自散了。双方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才想起来循着记忆去找那人,模模糊糊地凭着印象中的地标去找那人的家,希望可以让他负起责任,抚养孩子。她不记得街名,只记得那一株修剪得很特别的树,可是走到那条街,发现家家门前的树都修剪得一样。疑疑惑惑地走到隔壁的那条街,树木也都修剪得一样。她就懵了,搞不清哪条街才是她乘坐着辛黛瑞拉的马车去过,然后又变成女人的地方了。于是她就日夜不停地游走在那两条街上,希望可以和那个男人不期而遇。结果,看得久了,看得多了,就觉得看到的每个年轻男人都像孩子的父亲,但是仔细看又都不怎么像。几天下来,那人的样子已经完全淹没在形形色色的人海中,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无从寻觅了。
米萨科出生了,没有父亲。莱拉自己也没有父亲,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在她15岁那年,把她从家乡亚美尼亚带到美国,不久就不辞而别,再没有出现。
她和儿子米萨科既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也是同病相怜的一双孤儿。
单亲妈妈万般艰难,莱拉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可以多赚些钱。家里的开销,随着米萨科的成长,也一起成长。都说赌场发牌好混,每天都有现金收入,莱拉也上了发牌学校,考了几次大赌场,都没考过,几经辗转,发牌学校也很努力地推荐,终于进了一家比较小的赌场,当上了发牌员。米萨科自己很独立,不大让妈妈操心,别人家孩子课余活动很多,学习各种才艺、上各种补习班。米萨科知道妈妈没什麽钱,更知道妈妈自己高中才勉强毕业,学习上,不可能给他什麽帮助,也就不要求什麽。放了学马上回家,看书,看电视,也弄些简单的晚饭等妈妈一起吃。乖乖的、宅宅的。
有一天,母子俩一起看电视,莱拉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儿子虽然在看电视,但是心不在焉,神情很是落寞。
“米萨,妈妈明天休息,咱们去给你买一台电脑吧!”
米萨科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真的吗?我可以有一台电脑了吗?”
看到儿子的反应,莱拉意识到,儿子盼望拥有一台电脑是多么迫切,同时也明白了儿子忍着不提要求的体贴,她心疼,眼睛就湿了。儿子扑到妈妈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歇气地,说着:
“谢谢妈妈!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买电脑,莱拉告诉米萨科,只选最喜欢的、梦中的那台电脑,不要考虑价钱,母子二人走到腿酸,把米萨科想到的所有配件全都买齐,带回家这台电脑,就如同带回家一位新的家庭成员。电脑来了,家也变得温暖快乐了。
从那以后,米萨科盼着放学,放了学不做任何耽搁,回到家就和电脑粘在一起。
不久,大家又都玩起了手机,莱拉和儿子也想要。可是,钱呢?孩子不说,莱拉更心疼。
有一天下班,莱拉看到一位新来的发牌员,上了老板瓦登的加长礼车。不久,她就进了很多人苦熬多年都进不去的贵宾赌区,赌场里的人都叫那里“大房”。莱拉换上便装,到大房去看,她站在旁边默默地数着那些发牌员的小费。接连三天,她算了一下平均数,发现那里发牌员的收入,比他们一般赌区,多了三倍!她想自己没有老公,去和老板睡觉应该不会有心理压力。于是,她每天下了班就到老板的加长礼车附近徘徊,终于有一天,她没有看见其他女孩子,就在车子发动,还没有滑行时,她钻进了瓦登的车子。车子后座和司机中间有一扇黑色的玻璃窗,隔音很好,老板要按通话按钮,叫司机停车。莱拉抓住了他的手,用亚美尼亚语说:
“别这麽无情,我也是亚美尼亚人,咱们人不亲家也亲嘛!家不亲,这亚美尼亚话总是亲的吧?认识一下,我叫莱拉,是你的员工!”这时,车子已经开上了高速公路。
“莱拉!你想干嘛?”
“瓦登,我的中国同事说,你的名字 Wardan在中文里,就是‘完蛋’。我看你真的挺完蛋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有眼无珠呗!”
瓦登不解其意,但是久混江湖的老奸巨猾,绝不会开口表现他的好奇心,他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对莱拉不理不睬。莱拉不是对手,只好自己找台阶下:
“你看看我,比起那些女孩,那不是美上天了?”
“你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亚洲女子。”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的胸、我的臀、我的眼睛我的唇!哪哪都透着性感啊!”
瓦登还是闭着眼睛,他早把莱拉打量得清清楚楚了。莱拉的眼睛深邃,睫毛不是像通常女人贴的假睫毛那样,弯弯上翘的,而是毛茸茸的长且浓密,如果她不睁大眼睛,她的虹膜就如同丛林中的小兽,隐藏着心中的秘密;一旦双目圆睁,则似拨开云雾的朗星,光彩逼人。双唇柔润、唇角上翘。她的丰胸、她的翘臀在在喷洒着活力和对异性的诱惑。
“莱拉,你很美,但是美得张扬、霸道。我不喜欢。”
“亚洲女人平胸、没有屁股。眼睛是假的、鼻子是假的、睫毛也是假的。你为什麽不试试我呢?”
“直说吧,你要什麽?”
“我要进大房!”
“大房不好做,压力很大的。”
“别人能做,我也能,我需要钱!”
莱拉身边没有男人,唯一的性经验就是怀上米萨科那次。酒醉之中,没什麽感动,除了那如同辛黛瑞拉的马车的树之外,也就没什麽记忆了。到了瓦登家,和瓦登单独相处时,她忽然觉得手足无措,有些后悔了。但是又如同箭在弦上,人在虎背上,不得不发,也无路可逃。这是自己找上门的,怨谁?
瓦登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的门:
“洗洗吧!”
莱拉乖乖地进去,战战兢兢地刚把衣服脱掉,瓦登推门进来,莱拉本能地抓起浴巾,遮住身体。只见瓦登一丝不挂,她睁大了双眼,吃惊地盯着瓦登。亚美尼亚人大多是体毛很重的,但是在莱拉眼中的瓦登,松垮的皮肤像破布似的挂在身上,浓密的体毛附在上面,活脱一只毛猴子。
莱拉那如同拨开云雾露出来两颗朗星似的眼睛,照得瓦登很不自在,女人畏惧的眼神,会挑起男人的占有欲;女人仇恨的目光,会激发男人的兽性;但莱拉的厌恶到几乎作呕的表情,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瓦登的欲望,甚至摧毁了他的自信。他抓起她的内衣扔在她脸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揪下来摔出去:
“ 干嘛?”
“滚出去!”
莱拉抱起自己的衣服,冲出了浴室。身后传来瓦登淋浴的声音。莱拉想乘此机会逃之夭夭,但是没有车不能走。而且她实在还想弄些钱,至少可以给米萨科买一只手机。所以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着。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莱拉吓了一跳,她看到床头柜上瓦登的手机,一闪一闪地亮了,那真是很漂亮的一只手机,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来把玩,突然一只湿漉漉、毛茸茸的大手,夺过了电话,并把莱拉推倒在床上。
莱拉挣扎着要坐起来,瓦登却压在了莱拉身上,双手卡着莱拉的脖子:
“你为什麽接我的电话?”手上就加了力。
“对不起,我没有接!”呼吸开始变得不顺畅了,“我真的,只是,看看手机,没,没,没接电话。”
“你敢骗我……”又卡得更紧了一些。
“我就是看你的手机好看,看看而已,真没接电话!”她用力掰着那毛茸茸的手,“我要被你掐死了!”
瓦登松开了手:
“最好你没有撒谎!否则……喂,你不是要去大房吗?怎么把衣服穿上了?”
“我不行,我……”
瓦登知道,必须征服这个傻女人,否则她就是个麻烦。于是用一种柔和的声音说:
“甜心,听话,完了事,我就让你进大房。”说完就开始撕扯莱拉的衣服。莱拉心中厌恶至极,也怕得要命,她挣扎着喊着:
“我不去大房了!不去了行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改主意已经来不及了!”
莱拉用身体换来了去大房的资格。大房收入的确可观,不到一周,莱拉就买了两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开了一个和儿子共用的家庭计划账户。回到家,一进门,发现家里坐满了半大小子,都是米萨科的同学。每个人腿上都放着电脑,只米萨科的电脑闲置在一旁,没有开机。孩子们都听着米萨科的指令敲击着键盘。看到了莱拉,孩子们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非洲裔男孩解释说,一位高中的学生,带了一台手提电脑,来找米萨科打赌,说:
“都说你可以打破任何防火墙,如果你可以进入任何电脑系统,就给你买批萨。”
11岁的米萨科,抗拒不了批萨的诱惑。就用那个高中生带来的手提电脑,进入了学校的电脑系统,然后捧了一个大号的批萨回来给大家分着吃了。没想到那个高中生下载了各年级的考题,卖给需要的同学。事发之后,他说是米萨科干的。学校罚米萨科停学一周,一个月不许用电脑写作业。还要罚钱2000美元,米萨科和那个高中生各出一半。
“我们都是替米萨科打抱不平的,陪着他停课。”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甚至还有孩子说,要给米萨科捐钱付罚金。莱拉既没有经验,也没有智商和情商处理这个问题,于是她把米萨科拉进卧室对他说:
“你需要妈妈为你做点什麽?”见米萨科摇头,她又说,“你既然这麽有威信,你自己处理吧!罚金妈妈出,妈妈给你开了手机,以后啊,你和妈妈讲电话不用钱。”
大房的赌局输赢动辄数万甚至十多万,莱拉既缺乏经验又缺乏训练,频频出错,即使挑选最有经验的Floor Man为她保驾,仍然防不胜防。终于出了一个大错,涉及到数万美元的输赢,赌场公关人员百般调解,都没有结果,只好赔钱了事。为此,各级主管纷纷提出,必须开除莱拉。瓦登当然就批准了。
当天,莱拉来到了瓦登家,司机兼保镖尼克不让她进门,莱拉死死地纠缠,非要见瓦登的面。尼克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十分厌烦,揪着她的胳臂,毫不客气地将她摔出大门。莱拉摔倒在地,情急之下,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去告诉老完蛋,我一定叫他完蛋!我要告他!”
瓦登在里面听见吵嚷声,打开对讲机,叫尼克进来: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闹?”
“就是那个叫莱拉的小娼妇!”尼克停了一下,“胡搅蛮缠,讨厌死了!”
“咱们不能惹事!特别是不能引起任何法律纠纷。这种人,安抚一下吧。咱们有大事要做。去请她进来。”
莱拉进来了,瓦登连请坐都不说,就让她站在门边,自己则翘着二郎腿,问莱拉到底要怎样,莱拉还想回大房,瓦登说:
“你出了那么大的错,给公司造成了损失,就算我同意你回去,董事会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这个要求,我没法满足你!”
“那,我就告你性骚扰。让你身败名裂,赌场开不下去!”莱拉说。
瓦登哈哈大笑:
“主意不错,有杀伤力!可是你想要得到什麽呢?”
“我要钱,要你和你的赌场赔很多钱!”莱拉边说,边走近了几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瓦登对面的沙发上。
“你知不知道我的律师团队有多少顶级的律师?你可能会赢得官司,但是我有办法让你拿不到钱!”
莱拉跳了起来,提高了声音:
“那好啊!鱼死网破,咱们同归于尽好了……”说到最后这句,莱拉突然底气不足了,她想到了米萨科,自己怎样都没关系,孩子怎麽办?于是僵直地站在瓦登对面,没有了声音,更没有了气势。显得有些慌乱。
瓦登立刻抓住了她瞬间的变化,他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周详地考虑,想什麽就说什麽。要说好对付,是因为她全无城府,不用费心机同她绕弯子;说不好对付,她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瞅不冷地就给你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正当她乱了方寸时,一定要压制住她。他故意做出阴沉的样子,用胸腔共鸣很重的声音,沉声说:
“你想同归于尽?好啊!试试吧!今天你走不了了!你就此消失了,人间蒸发了,你觉得好玩吗?”
莱拉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着实后悔,真不该来这里。就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米萨科怎麽办?他只有12岁!不行,不能束手待毙,她故作强硬地说:
“你不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瓦登说。
“我不回去,我儿子会报警的,那时候你的麻烦可就大了!”莱拉说。
“报警又怎样?你失踪怎么也扯不到我头上来。没人知道你来过我家!”
她说:
“我告诉你,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有手机定位,每时每刻我的行踪,都可以追踪得到!”
瓦登倒是没想到这一招,他软了下来,说:
“好吧,除了回大房,你提条件吧!怎样可以让你不告我?”
“那你给钱吧!给我一笔钱,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半个字的!”
“你这个女人,脑子进水了!做梦呢吧?”
“你再想想!”莱拉说。
瓦登一副笑容安在了脸上:
“莱拉,你叫莱拉是吧?给你多少钱可以让你闭嘴呢?”
莱拉根本没想到,瓦登会答应她给封口费。一时语结,真拿不定主意。瓦登的笑容更温柔了,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原本像斗架的公鸡似的挺胸站立的莱拉,放松了下来,乖乖地坐了。瓦登拿出来5000美金,问莱拉够不够。莱拉整个人都晕菜了,张口结舌,双手互相绞扭着,要拿又不敢的样子,瓦登都看在眼里,他说:
“少了点?那就再加5000,1万美金,以后调你到行政部门,工作轻松,工资再给你开高一些,行吗?”
莱拉使劲点头,说不出话来。瓦登按了一下铃,尼克轻轻地开门进来,不由分说,提小鸡一样,拎着莱拉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晚上,瓦登问尼克,莱拉家里还有什麽人,尼克说,莱拉的车在赌场,所以就只送她到赌场的停车场。瓦登吩咐他,盯住了这个女人,弄清楚她的一切。
莱拉的新工作,是做员工的安全教育指导员。她想做一个幻灯片,来演示讲解的内容,但是员工反映,云苫雾罩、不知所云。
莱拉告诉儿子,她工作上的困境,米萨科就给她出了个主意,找几个人表演给大家看,这样既生动又明白。至於剧本嘛,四句话就可以了。
“那四句话?”
“碰到恐怖分子持枪闯入,一,装孙子!”
“啥叫装孙子?”
“跑嘛!”
“跑不掉呢?”
“装怂,就是藏起来!”
“藏不住呢?”
“装死!”
“装死不成呢?”
“最后实在没辙了,作困兽斗,装英雄,或许可以求得生存。”
“哦,装孙子、装怂、装死、装英雄!行我记住了!”
于是她找几个人,排练了“四装剧”,倒也清楚明了。员工反映不错,也觉得好玩,莱拉和米萨科过着平静生活,完全见不着,也完全不想见瓦登。
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作出来的,原本是相安无事了,莱拉还是作死,同事买了新房子,乔迁之喜开派对,新房子和同事给女儿买的新钢琴,令莱拉艳羡不已。再看看其他同事的孩子在一起玩,只有米萨科自己坐在一边玩手机,形单影只。都是发牌员,孩子都差不多大,人家有,为什麽自己的孩子没有?
当晚,她给尼克发了一则短信,要他转告瓦登,1万美金太少了,要想不打官司,再加5万,她要给儿子买钢琴。发完了短信,她把儿子拥在胸前,吻着他的卷发,说:
“儿子,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妈妈也给你买一台钢琴,比他们的都好!”
米萨科挣脱出来,盯着她的眼睛说:
“妈妈,我不要钢琴!我不喜欢弹钢琴!你干嘛要和别人比呢?我们俩在一起,就已经比别人都好了!我不希望你因为要给我买东西,而做你不想做的事!”
莱拉双手捧着儿子的小脸,心疼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孩子,为了你,我做什麽都愿意!”
瓦登看了尼克收到的短信,一言不发。尼克说:
“这是敲诈,明目张胆的敲诈!老板,你可不能任由她要挟你啊!今天你给她买钢琴的钱,明天她就会要买房子的钱。难道要让她要挟你一辈子吗?”
瓦登脸色越来越难看,腮帮子的肌肉因为咬牙切齿而一跳一跳的。尼克说:
“除掉她吧!否则后患无穷。”
瓦登阴沉着脸,瞪了尼克一眼:
“明天,把钱给她!”
尼克说:
“老板,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瓦登说: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咱们的手上不能沾血。一旦有命案在身,早晚会全军覆没!”
第二天,莱拉拿到了5万元现金。她一边数钱,一边轻声慢语地说:
“这麽好的钢琴,不应该放到我那租来的破房子里,你帮我问问瓦登先生,我应该放到一个什麽样的房子里比较好?”
尼克恶声恶气地说:
“你不要得寸进尺。老板可不是可以任人敲诈的人!”
莱拉还是不知道什麽命运正在逼近自己,她柔声说:
“那要不然让那个老完蛋换个地方住住?免费吃住,统一服装怎麽样?”
瓦登听了尼克的汇报,只是点了点头,尼克说:
“我来干!”
瓦登说:
“这个活可脏啊!你如何自保?”
尼克说:
“老板,我从12岁就跟着你,你就是我的父亲。无论出什麽事,尼克绝不连累你!”
“我信你。”瓦登说。
下午的安全课和平常一样,平稳地进行着,下面员工笑声不断。当莱拉演示“装死”的时候,出事了,按照剧本,这时“歹徒”企图朝着莱拉扮成的“死尸”开枪,另外一个保安扮演的“同事”应该跳起来与“歹徒”搏斗。但是,还不容那位“同事”出场,“歹徒”就朝着莱拉连开了两枪……
现场立刻乱成了一片,扮演歹徒的员工,立刻被在场的保安按在地上,他大声喊冤,没有人理睬他,有些人看到了地上的鲜血,吓得尖叫,几十只手机同时拨打着911。
警察来到后,封锁了现场,所有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莱拉被抬上了救护车,发现受伤不重,当时她躺在地上装死,闭着眼睛,并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但是地上的尘土使她有些过敏,她滚到一侧要打喷嚏,枪响了,所以只伤到了左臂,保住了性命。
警察立刻进入警卫室调看监控录像,赌场的监控录像是没有死角的,可是偏偏这里的录像出了问题。他们看到每天的录像,都是扮演歹徒的人,把假枪放在门边的柜子上,用的时候,抓起来就做一个射击的动作。今天的过程和每天都一样,只是在他放好枪之后,门开了三寸宽的一条缝,有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来把枪换了。于是马上调看走廊里的录像,发现走廊里自始至终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来过。检查录像机,发现录像机处在“暂停”状态,几个小时根本没有工作,什麽也没录下来。
莱拉在医院治伤,同事们都来慰问,瓦登也来了。他看到员工们来看望莱拉,就说:
“请大家放心,警方正在调查,咱们公司还是安全的,大家不要害怕。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不过也有可能这只是一个意外,大家还是放心地、安心地做好工作吧!”然后他关心地问莱拉,“你还好吧?不幸中的万幸,你还活着。养好了伤就好好上班,安心工作,好好生活,养家糊口。你这个算工伤,公司一定会对你有个交代的。”
大家都说,老板说的对,亲切又和气,只有莱拉听得他的话外之音,心里发颤。她和老完蛋全都心知肚明,是谁策划的这个“意外”,又是什麽目的。
莱拉知道,这次没有杀掉自己,老完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怕极了,也恨极了。
米萨科放了学来探望妈妈,莱拉满腹心事,米萨科见妈妈不说话,就坐在床边玩手机,莱拉看着,半晌,她小心翼翼地问儿子:
“米萨,你真的能打破任何防火墙?”米萨科肯定地点点头,她又问,“手机你能进去吗?”
儿子这才抬起头看她,莱拉不知道儿子的目光何时变得如此犀利,忙说,没什麽,随便问问而已。米萨科说:
“我没试过,你给我号码,我试试。”
米萨科只用了几分钟,就将瓦登手机里的内容调了出来,他看着妈妈:
“妈妈,这是谁的手机?”
“你别问。”
“你惹上什麽人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
米萨科转过身,正对着莱拉,说:
“不错,我12岁,在你眼里是小孩。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从8岁开始,就在保护你?你老是上当,不会算账,不认识路,说话不经大脑……在咱们家,你才是孩子。”
“米萨,我做错事了。”莱拉完全懵了,“我惹了大祸了!手机里有什麽东西?你也要告诉我实情。我不能被蒙在鼓里。”
米萨科说:
“不知道,完全看不懂。”
莱拉拿过米萨科的手机,做了一个截屏,发给了尼克,并且说,如果我再受到生命威胁,这个就会出现在FBI的探员手里。
她觉得自己有了这张牌,一定可以保命。
瓦登被这张截屏图吓了一跳,必须挟制住这个女人,他问尼克:
“你说,这个女人最怕什麽?”
尼克脱口而出:
“她的儿子呀!”
第二天,米萨科没有来看她,她打电话到学校,学校说米萨科早就放学走了。她给尼克发了一则信息:
“请你放了我的儿子!只要米萨科回到我的身边,我立刻离开赌场,离开加州,甚至离开美国,永远不会再见到你们!”
尼克回了一则短信: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我们根本没有见过你的儿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自己的孩子,应该自己管好。怎么能向我们要人呢?恕我爱莫能助。”
莱拉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错,危及到儿子的生命。悔之晚矣,但是她并没有想到收手,为了怕对方撕票,更不敢求助别人或者警察。冒险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她说: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米萨科的下落,那我可就要把我手上的东西交给FBI了。”之后对方就沉默了,莱拉完全失了主见,招呼都没打就从医院跑回家去,希望自己想错了,米萨科也许好好地呆在家里呢。但是米萨科不在家,莱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来走去、转来转去,六神无主。米萨科要是有什麽闪失,自己还有什麽活下去的理由呢?
她手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希望可以得到儿子的信息。但是手机就是沉默着,莱拉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她流着眼泪,扯自己的头发,骂自己作死,恨自己害了孩子。她觉得无论如何不能不作为,于是又发了一则短信,说如果五分钟之后,还没有米萨科的消息,她就报警,报FBI。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音,一张米萨科被绑在长凳上的照片,一只手拿着刀放在孩子的脚上,孩子的嘴被堵着,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脚。下面的文字是:
“你想报警,尽管去,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儿子,他的十个脚趾、十个手指、两只眼睛和两个耳朵,都会得到很好的保管,到时候我们会把你的儿子和他的这些零件,一样不少的一并归还给你。”莱拉的心疼得快要碎掉了、害怕得快要疯掉了。
她彻底屈服了,她说:
“求你们,不要伤害米萨科,他才12岁,什麽都不懂。只要你们把儿子还给我,我会当面把我们手机里的东西删除。然后我们走得远远的。”
瓦登对尼克说:
“到时候了!”说着,他拿出两瓶普通的饮用水,用注射器将一管无色的液体分别注入两个瓶子里,“这是中枢神经阻断剂,无色、无嗅、无味,喝的人不会有任何感觉,数秒钟之后就会死去,没有什麽痛苦。而且也很难查出死因。瓶盖没有打开过,不会让他们产生任何疑心,你只需不动声色地把水瓶给他们俩,让他们喝水就可以了。”他把两瓶水交给尼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去办吧!”
尼克说:
“您是说他们俩?”
“你跟了我这麽多年,我的脾气你不知道吗?斩草哪有不除根的?难道要留后患吗?”
尼克恭恭敬敬地躬身退出去,嘴里说着:
“是,老板!”
瓦登又叫住了他:
“你等一下。”他去到保险柜里拿了几捆现金,“你换个驾照,去租一辆车,完事以后,不要回来了,开着租来的车,走得远远的。用新的驾照重新生活吧。”
尼克带着米萨科回到家,莱拉一把把米萨科揽在怀里,摸摸头、摸摸手:
“米萨,你没事吧?”
这时,尼克拿出来一把车钥匙递给莱拉:
“你带孩子走吧!”
莱拉说,她有车,不用尼克假惺惺。尼克说,这车是用别人的驾照租的。一时半会不会被人找到。莱拉疑疑惑惑地,不明白尼克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尼克也并不解释,吼了一嗓子:
“还不带着孩子滚蛋!快滚啊!有多远就滚多远,听见没有?滚!!!”
莱拉吓得抓起自己的包包,拉着米萨科拔腿就跑。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开着车顺着高速公路盲目地跑着。跑到了沙漠边缘,米萨科饿了,才在路边一家小餐馆停下来。二人正在吃饭,餐馆中的电视播出了一条新闻:
“洛杉矶XX街,一名男子曝尸街头。”画面上的男子,正是尼克,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个空的水瓶。而他曝尸的地方,正是树木修剪得很特别的那条街。莱拉觉得那树、那街十分眼熟。辛黛瑞拉的马车!她冲出餐馆,跑到尼克给她的车上去翻找。结果,她翻到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些钱,还有一只手机,手机中有一段尼克自拍的视频,他说:
“莱拉,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们的儿子米萨科。我做了太多错事,几乎害死你们--我世界上仅有的亲人。瓦登下令杀死你们,我知道,即使我不做这件事,瓦登也会派别人做的,那时你们必死无疑。现在我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他是那么可爱、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即然我不能养育他,那我总可以用自己的命,换你们母子平安吧。我只要知道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有自己的一份骨血,他将会是一个优秀的、前程远大的人,我就死而无憾了。把这只手机交给FBI吧!一切证据都在里面。我只有用我的血,才能洗清我的罪孽,我的灵魂,也才会得到救赎。好好抚养我们的儿子,他绝顶聪明,更可贵的是,他非常善良。我感谢你,为我培养出这麽好的孩子!谢谢你,莱拉!”捆得紧紧的钞票里,有一张纸,用力抽出来,是一张DNA比对的化验单。
尼克奉瓦登之命,挟持了米萨科。有一天,尼克拍摄切米萨科的脚趾的照片,他发现米萨科大脚趾和小脚指的指甲与众不同,却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他问米萨科姓什麽,米萨科说姓阿巴斯笛安,尼克说:
“不对,你姓马米科尼杨!”
米萨科说,因为不知道父亲是谁,所以他是跟妈妈姓。于是把妈妈的故事讲给尼克听。尼克对于十几年前的事记不清了。但是,他们家族的这个特征,是走遍全球都不会错的。所有的亚美尼亚人都知道,他们是两千多年前中国人马超的后代。《三国》中武功排行,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其中的第五名“马”,就是马米科尼杨的祖先马超。
莱拉把尼克留下的手机寄给了FBI,瓦登将因此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米萨科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米萨不怕穷,只要你平安。”莱拉用力地点了点头,手在口袋里握着那张DNA检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