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七:走向衰亡之三:朱全忠攻打凤翔与钱镠杨行密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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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复二年即公元902年三月十五,汴军包围晋阳,但不但在城外受挫,军中又遇上瘟疫,汴州大将氏叔琮只好在三月二十一撤军离开晋阳。

同时,唐昭宗李晔任命左金吾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还书写了一封御札赐给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拜他为东面行营都统、中书令、吴王,让他出讨汴帅朱全忠。他还任命朱瑾为平卢(青州)节度使,冯弘铎为武宁(徐州)节度使,朱延寿为奉国节度使;加武安(湖南)节度使马殷为同平章事。淮南、宣歙、湖南等道立功将士,都听任行营都统用公文承制升迁或补任,然后上表奏闻(《新唐书》说杨行密东面诸道行营都统的任命在十月才抵达扬州)。李俨是前宰相张浚的儿子,唐昭宗赐他姓李。

夏四月二十一(丁酉),前宰相崔胤自华州前往河中,向朱全忠哭诉,担心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会将唐昭宗劫持到西蜀,劝朱全忠要及时去迎奉御驾,不能再拖延。朱全忠设宴招待他,崔胤亲自执板敲打,为朱全忠唱歌敬酒。

四月二十五(辛丑),回鹘人派使者入贡,请求出兵奔赴国难。唐昭宗命令翰林学士承旨韩偓书写答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四月二十九(乙巳),韩偓上言说:“戎狄是人面兽心,陛下不能相信他们。他们见到长安的富人豪华奢侈,而城邑却荒凉残破,兵甲也十分凋弊,一定打心里看不起中国,从而开启贪婪的念头。况且自从会昌(841)以来,回鹘就被中国击败。臣担心他们利用国家的危难前来复仇。陛下在赐给可汗的诏书里,应当跟他们解释,只是遇到小小的寇掠,不需要他们奔赴国难。表面上装作谢绝他们的好意,实际是挫败他们的阴谋。”唐昭宗听从了。

也在四月,杨行密攻陷升州(即金陵,今南京)。

同时,兵部侍郎兼参知机务卢光启罢相,改任太子太保。

杨行密让被俘的两浙大将顾全武回归杭州,用以交易被对方擒获的淮将秦裴。两浙主帅即镇海和镇东节度使钱镠喜出望外,很快就遣返了秦裴。

五月初一(丙午),汴将康怀贞在武功南面的汉谷(通鉴作莫谷)击溃了凤翔将领李继昭。李继昭是蔡州人,本姓符名道昭。

五月初五(庚戌,《新唐书》作四月二十丙申),温州刺史朱褒去世,他兄长朱敖自称刺史。

凤翔人得知朱全忠又要前来,都非常害怕。五月初八(癸丑),城外居民纷纷搬迁进城。五月十四(己未),朱全忠得到武功的捷报,亲自率领精兵五万离开河中准备西征。到东渭横桥时,他们遇到连日大雨,停留了十天。

五月二十五(庚午),工部侍郎兼平章事韦贻范因母亲病故而丁忧离职。宦官推荐翰林学士姚洎为相。姚洎和韩偓商量,韩偓说:“如果考虑长久利益,还是不要入相为好。如果是主上的意思,那当然没什么不行。而且汴军早晚就要合围,凤翔是孤城难保。你的家人都在东边,能不为他们考虑吗!”姚洎于是称病,而唐昭宗也没答应让他入相。

同时,唐昭宗为彭城王钱镠进爵为越王。

六月初二(丙子),唐昭宗任命中书舍人苏检为工部侍郎和同平章事。当时韦贻范在服丧,向李茂贞推荐了苏检和姚洎。唐昭宗既然不用姚洎,李茂贞和宦官都怕他使用自己的人,便一同极力推荐苏检。唐昭宗也就任用了他。

次日,朱全忠进驻虢县。

武宁(徐州)节度使冯弘铎介于在宣、扬二道之间,经常感到很不安全。然而他自恃楼船的强盛,不肯事奉该二道。宁国(宣州)节度使田頵想要吞掉他,便招募冯弘铎的工匠为自己建造战舰。工匠们说:“冯公当时派人到老远的地方寻找好木料,所以他的战船经久耐用。如今这地方没有这样的木料。”田頵说:“尽管动工好了,战船我只打算用一次而已。”冯弘铎的部将冯晖和颜建劝说冯弘铎先下手为强,出击田頵。冯弘铎听从了,于是率众南上,声言说要去进攻洪州,其实想偷袭宣州。杨行密派人劝止,但冯弘铎不听。六月初七(辛巳),田頵率领水军在葛山迎战,击溃了武宁军。

六月初十(甲申),李茂贞大举出兵,由自己亲自率领,与朱全忠在虢县北面决战。结果岐兵(即凤翔)惨败而归,死了万余人。六月十二(丙戌),朱全忠派部将孔勍出散关攻拔了凤州。次日,朱全忠进军来到凤翔城下。他身穿朝服对着城门哭泣,说:“臣只是要奉迎御驾回宫罢了,不打算与岐王角胜。” 他还派判官入城迎驾;接着修筑五座兵寨环绕住凤翔。

冯弘铎收拾残余部众沿江准备入海。杨行密担心他成为后患,便派使者去犒劳他的军队,并劝他道:“冯公的部众还很强盛,为何要把自己丢弃在沧海之外!扬州府虽小,但足以收容冯公的部众,使将吏各得其所。冯公觉得如何?”冯弘铎身边的将吏都感动得大哭起来,表示愿意听命。冯弘铎到达东塘时,杨行密亲自乘坐轻舟前来迎接。他的随从不过十来人,都穿着便服,也不带兵器。杨行密登上冯弘铎的船,对他抚慰劝谕,武宁全军无不感动喜悦。杨行密于是任命冯弘铎为淮南节度副使,安排给他的馆舍和食宿都非常优厚。

当初,冯弘铎派牙将丹徒人尚公乃前往杨行密那里请求得到润州,但杨行密不答应。尚公乃大言不惭地说:“杨公不听劝告,只怕敌不过我主公的楼船。”到这时,杨行密跟尚公乃说:“还记得当年要求得到润州的事吗?”尚公乃致歉说:“将吏各为其主。只是遗憾没有要到罢了。”杨行密笑着说:“你要能事奉我这杨叟就像事奉冯公那样,我就没有担忧了!”

杨行密接着任命大将李神福为升州刺史。

杨行密出兵讨伐朱全忠,任命副使李承嗣暂管淮南军府事务。军吏想用大型船舰运粮,都知兵马使徐温说:“漕运的水路已经长久没用,芦苇塞满江面。使用小艇也许容易通过。”大军抵达宿州时,遇到长期下雨,大船不能前进,将士都面有饥色。后来小艇先到,才有了粮食。杨行密因此对徐温感到惊奇,开始和他商量军事。杨行密攻打宿州,但长久无法攻克,最终因为粮运不继,只好撤军回去。

秋七月,孔勍率军顺利攻取成、陇二州,没经过什么战斗。到了秦州,州军坚守城池。孔勍只好经故关回归。

韦贻范当宰相时,经常接受他人贿赂,并许诺他们当官。后来他因为母亲病故离职,结果整天被债主逼着还债。他的亲信胥吏刘延美欠的特别多,所以急着想要他起复(终止服丧复位),每天都派人到两中尉和枢密使以及李茂贞那里请求。七月三十(甲戌),朝廷命令韩偓起草让韦贻范起复的制书。韩偓说:“我的手腕可断,这制书我不能起草!”当即上疏论奏韦贻范服丧还不到几个月,就让他起复,实在骇人听闻,有伤国体。学士院的两名中使愤怒地说:“请学士千万不要把死当作儿戏!”韩偓将自己的奏疏交给他们,自己就脱衣睡觉去了。两名中使不得已,只好回去奏报。唐昭宗当即命令不用起草,并赐给韩偓一道敕书褒扬奖赏了他。

次日即八月初一(乙亥),班次站定后,并没有白麻的任命制书可以宣读。宦官声称韩侍郎不肯起草白麻制书,听到的人无不大为惊骇。李茂贞入宫面见唐昭宗说:“陛下任命宰相而学士不肯起草白麻制书,这和造反有什么两样!”唐昭宗说:“是你们推荐的韦贻范,朕只是不想违背你们的意思罢了。今天学士不想起草白麻,朕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思。何况他所陈奏的,事情的道理非常明白,朕怎能不从!”李茂贞很不高兴地出去了。到达中书省时,他见到苏检说:“奸邪朋党,几乎和往日一模一样。”扼腕感叹了很久。韦贻范还在不断地经营谋划起复的事,李茂贞跟人说:“我的确不知道书生的礼数,所以被韦贻范给误导了。应当把他弄到邠州安置。”韦贻范这才作罢。刘延美因为负债累累,居然跳井自杀死了。

保大节度使李茂勋带兵进驻三原,去救援李茂贞。朱全忠派部将康怀英和孔勍出击,李茂勋遁逃。李茂勋是李茂贞的堂弟。

当初,横行江淮一带的孙儒死后,他的士卒大多投奔浙西。钱镠喜爱他们的骁勇强悍,把他们当作中军,号称武勇都。行军司马杜棱谏道:“这帮人是狼子野心,他日必定成为很头疼的祸患。还是请用当地土人代替他们。”但钱镠不听。

钱镠前往衣锦军,命令武勇右都指挥使徐绾率众去整治水沟和小河道。镇海节度副使成及听说士卒很有怨言,便请钱镠取消了这道劳役,但他不肯。八月十二(丙戌),钱镠亲自去宴请诸将,徐绾密谋在坐席上当场杀了钱镠。后来没成,徐绾便称病先行出去。钱镠觉得奇怪,便于次日命令徐绾带领所部先回杭州。到了杭州外城,徐绾纵兵焚烧劫掠。武勇左都指挥使许再思带着迎候钱镠的士兵和徐绾配合,进逼牙城。钱镠的儿子钱传瑛与三城都指挥使马绰等人闭门抗拒,牙将潘长带兵出击徐绾,徐绾退驻龙兴寺。钱镠回杭州经过龙泉时,得知事变,急忙飞马来到杭州城北,派成及高举钱镠的大旗,击鼓和徐绾交战。钱镠自己穿着便服乘坐小船在夜里抵达牙城东北隅,然后爬墙进城。值更的士卒靠在大鼓旁睡着了,钱镠亲手把他杀了。城中这时才知道钱镠回来了。武安都指挥使杜建徽自新城前来支援。徐绾堆积了很多木柴准备焚烧北门,杜建徽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杜建徽是杜棱的儿子。湖州刺史高彦得知事变,也派他儿子高渭带兵入援。到了灵隐山,他不幸被徐绾的伏兵给杀了。

当初,钱镠修筑杭州的罗城即外城时,曾跟僚佐们说:“每十步一座城楼,可以算是很坚固了。”掌书记馀杭人罗隐说:“城楼不如都建成内向。”到这时人们认为罗隐的话应验了。

八月十六(庚寅,通鉴作庚戌,八月无庚戌),李茂贞出兵夜袭奉天,还俘虏了汴将倪章和邵棠,然后回到城里。八月二十一(乙未),李茂贞大规模出兵与朱全忠决战,但无法取胜。傍晚时分,他带兵撤退。汴兵奋起直追,差点进入了凤翔西门。

八月二十五(己亥),朝廷再次起复前户部侍郎兼同平章事韦贻范;这次让姚洎起草制书。韦贻范也不推让,当即上表谢恩,次日马上开始视事。

再说,西川兵向兴元(汉中)请求借道,山南西道节度使李继密派兵卫戍三泉抗拒他们。八月二十七(辛丑),西川前锋将领王宗播攻打三泉,但无法攻克,只好退保山寨。他的亲信胥吏柳修业跟王宗播说:“明公举族归附他人,不为他死战,如何能够自保?”王宗播于是给部众下令道:“我和你们一道在此地决战,夺取功名。不然的话就死在这里!”于是攻破金牛、黑水、西县、褒城四座营寨。军校秦承厚攻打西县寨时,箭矢贯穿左目,触到右目,箭镞也拔不出来。西川主帅王建亲自用舌头舔他的创伤,吸出脓液,然后将箭镞拔出。王宗播接着攻打马盘寨,李继密战败,逃回汉中。

西川军乘胜来到汉中城下,大将王宗涤率众首先登城,于是攻克了汉中。李继密请求投降,川军于是将他迁移到成都。川军还得到三万步兵和五千骑兵,王宗涤接着进驻汉中。王建说:“李继密曾残害三辅百姓。但因为他投降,所以我不忍心杀他。”于是恢复他的姓名叫王万弘,还不时召来诸将去欺凌侮辱他。王万弘终日纵酒,甚至戏子倡优也羞辱讥诮他。王万弘忍不住忧愤,一次喝醉后跳进池塘里淹死了。

唐昭宗于是下诏任命王宗涤为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涤不但有勇略,还很得人心,所以王建开始猜忌他。王建修建府门时,漆上朱丹颜色,蜀人于是将他的府邸称作“画红楼”。王建觉得这和王宗涤的原名华洪对应,所以很不高兴。他的养子王宗佶等人也嫉妒王宗涤的功劳,制造流言飞语构陷他。王建召王宗涤到成都,严厉责备他。王宗涤说:“三蜀已经基本平定,大王听信谗言,现在可以杀害功臣了。”王建命令亲信马军都指挥使唐道袭在夜里宴请王宗涤,趁机将他缢杀了。成都民众为他的死罢市,许多军营将士也为他的死痛哭,犹如丧失了自己的亲戚。王建接着任命指挥使王宗贺代理兴元(即山南西道)留后。唐道袭是阆州人,最初作为舞童事奉王建,后来逐渐参预他的谋画。

九月初二(乙巳),朱全忠因为长久下雨,加上士卒生病,便召诸将前来商议,打算带兵回归河中。他的亲信指挥使高季昌和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说:“天下英雄窥视大王这一举动已经一年了。如今李茂贞处境困弊,为何要舍他离去!”朱全忠担心李茂贞坚壁不出,高季昌请求用计策引诱他出战。于是他招募有办法遛进城当细作的人;骑士马景请求出行,说:“这次出行必定要死,希望大王照顾我的妻儿。”朱全忠很难过,想制止他,但马景坚持要去。当时朱全忠派朱友伦带兵从大梁过来,次日即将到达,并准备出兵迎接。马景请求趁机给他一匹骏马,混杂在迎接大军的骑兵里出去。朱全忠答应了,于是命令诸军都喂饱马匹和战士。九月初四(丁未)一早,汴军收起旗帜,严令士兵不得出入,营中寂如无人。马景和出迎骑兵在这时出营,然后突然跃马西去,假装逃亡,跑进城里告诉李茂贞说:“朱全忠已经举军撤离,只留下近万人的伤病员守卫军营;即使他们今晚也准备撤走了。请明公尽速出击!”于是李茂贞打开城门,带领所有部众进攻朱全忠的兵营。朱全忠在中军击鼓,汴军百营俱出,纵兵反击,又派几百骑兵占据凤翔城门。岐军进退无路,互相踩踏,一片狼藉,伤亡殆尽(《新唐书》说九月初五戊申,李茂贞及朱全忠战于槐林,败绩;估计就是这场战役)。李茂贞虽然最终还是守住了凤翔城,但从此一蹶不振,丧失了信心,这才开始商量如何与朱全忠连和和送御驾回京,不再用诏书勒令朱全忠回镇。

朱全忠上表奏请高季昌为宋州团练使。高季昌是硖石人,本是朱全忠养子朱友恭的仆人。

九月初五(戊申),武定节度使李思敬(《新唐书》作拓拔思恭,疑有误)在洋州投降王建。

九月初八(辛亥),李茂贞让所有骑兵到邻州去征用粮草。次日,朱全忠派人挖掘蚰蜒形的壕堑围住凤翔,还设置由猎犬巡护的所谓犬铺和挂着警铃的铃架,隔绝城里和外头的联系。

九月初十(癸亥),唐昭宗在李茂贞的威逼下,任命他为凤翔、静难、武定、昭武四镇节度使。

有人劝钱镠渡江东保越州,暂时躲避徐绾和许再思发动的事变。杜建徽按剑喝叱道:“事情不成,我们将一同死在这里!岂能再次东渡!”

钱镠担心徐绾他们会占据越州,便派大将顾全武带兵卫戍。顾全武说:“越州不值得前往守卫。不如到广陵去。”钱镠问道:“为何?”顾全武说:“徐绾等人阴谋去招引田頵。一旦田頵过来,淮南就会派兵协助,那时我们就抵御不住了。”杜建徽说:“孙儒发难时,大王曾有恩于杨公。如今前往告急,杨公必当有所相报。”钱镠因此命令顾全武向杨行密告急。顾全武说:“空手前去将徒劳无益,请让大王的儿子为人质。”钱镠于是让儿子钱传璙更换衣服,扮作顾全武的仆人,和他一道前往广陵,并向杨行密求婚。他们经过润州时,团练使安仁义喜爱钱传璙的清秀,要用十个仆人和顾全武交换。顾全武贿赂了守门人,在半夜里逃走。

徐绾等果然去召引田頵,田頵于是带兵前来,并先派亲信何饶去跟钱镠说:“请大王东来越州,我将倾空节度使府的楼廨接待大王,用不着伤害无辜的士卒!”钱镠答复他说:“军中叛乱,哪个地方没有过!明公身为节度主帅,却助贼为逆。要开战就赶紧开战,又何必口出大言!”田頵修筑壁垒,断绝了杭州牙城和外间往来的通道。钱镠非常忧虑,便招募勇士去夺回宣州军队占领地方,许诺给一个州奖赏他。衢州制置使陈璋率领三百士兵出城奋击,夺回了那地方,钱镠当即任命他为衢州刺史。

顾全武到了广陵,劝杨行密说:“如果让田頵得志,他必定会成为大王的后患。大王如果召田頵回来,钱王请让他儿子钱传璙为人质,并且向大王求婚。”杨行密答应了,果真将女儿嫁给钱传璙。

要想知道钱镠和杨行密后来的事,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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