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卡罗莱纳的花粉
花粉,我最怕吸北卡罗莱纳的,相比于宾夕法尼亚的绵软,马里兰的热烈,佛吉尼亚的奔放,最让人痛苦的是北卡罗来纳的丰富多样,坚定持续,还有独一无二的排列组合,总有一款,会引起过敏反应。
从天上看,北卡罗莱纳是绿色的。这里有大片的松树,即便是冬天,卫星拍下的仍是绿色图片。松树花粉是淡绿色的,颗粒大,产量高,从十几二十米的树上飘洒,无风的日子,它们悄悄地飘到你身边,房子上,窗户上,路上,车子上,衣服上,头发上,脸上,眉毛上,眼镜上,只要能想到的地方,它们都会造访。有风的日子,绿色的粉末轻舞飞扬,凡空气所及的地方,都有它们的身影。鼻孔里,眼睛里,嘴里,气管里,肺泡里,都有绿色的颗粒,阻塞循环的通路,带给人如烟熏一般的苦楚,眼角痛,鼻孔痛,咽喉痛,肺也跟着痛,经久不散。
北卡的春天是美丽的,最早开花的是各样灌木。有白色和粉红色的北卡州树dogwood,开着单叶的小花,顶着一小撮花粉。有灿烂的木兰花(magnolia),大大的花瓣,顶部是白色的,底部是红色的,其间颜色优美的渐变,花心里捧着一大簇花粉。有热情的紫荆花(redbud),不需要绿叶衬托,它们在光秃秃的枝干上绽放,一串又一串,紫红色的花瓣透着白,花蕊或紫或白,都顶着些许花粉。黑莓的果实是黑色的,花却是白色的,白色的花瓣围绕着黄色的花心,心头都有几颗花粉,一串串的花,一蓬蓬的粉。杜鹃花(azalea)有几种颜色,开着红花的叫做映山红,大红的花瓣里包裹着红色的花粉,开着白色和粉红色的,仍然叫做杜鹃,有着和花瓣一样颜色的花粉。不管是大红还是纯白,茶花的富贵之气略胜群芳,花期长久,不紧不慢地释放着花粉。
松树花粉更像男人,豪放不羁,铺天盖地;灌木花粉更像女人,温柔含蓄,悄然而至。松树花粉是椭圆形颗粒,长度在45到55微米之间,直径在30到40微米左右,而灌木花粉体型要小得多。对于人体组织而言,松树花粉是切肤之痛。由于颗粒太大,松树花粉只能附着在机体表面,阻塞毛孔气孔;而灌木花粉则不然,由于个头小,它们混入人体组织,随血液到处游走,深入大脑甚至骨髓。对抗花粉,有如拒绝男人和女人。只需带上口罩,就可以将松树花粉拒之于口鼻之外,免受其苦。而灌木花粉,要可怕的很多。只要眼见了美丽的花色,花粉必然深入你的脑海心头,即便带着口罩,也无济于事。
松树的花粉来的要早些,通常会盛极而衰,当染绿了门窗,染绿了走廊,染绿了天空的时候,就快要退场了,一场大雨下来,地上的水流上会有一条条绿色的长龙,或大或小,随着流水消散。春雨洗涤了松树花粉,也唤醒了百花,群芳争艳的时候,也是灌木花粉张扬的时候。也罢,尽管花粉挂肺,沁心,入脾,通脑,让人肺腑如烧,昏昏欲睡,我们却也不能太责怪树木。花粉是花草树木雄蕊中的生殖细胞,释放花粉,是植物繁衍生息正常行为。草木长在地上,没办法像雄性动物一样去追求心怡的异性。无法重点培养,只能普遍撒网,大量地释放花粉。好在植物大都是雌雄同体,你来我往,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人有春情,花花草草自然也要享受春光。
春去秋来,春华秋实,大烟山树叶红了,乔木和灌木都结下了果实,这些都是那些幸运花粉的后代。这个时候,北卡罗莱纳的空气中,却再次飘荡起花粉。这一次,主角儿不再是树木,而是野草。西起阿巴拉契亚山脉,东到大西洋岸边,北卡罗莱纳地广人稀,未开发的土地上,除了树木就是野草。花木尘埃落定,草花粉再次来袭。秋高气爽,秋风吹动干燥的空气,将山边湖畔的草丛中的花粉席卷而来,再次扫荡人间,裂肤,扎眼,刺鼻,烧肺,让人皮肤痒,眼睛痒,气管更痒,直到痒得无法言说,无计可施却也无路可逃。这时候,只盼一场大大的秋雨,最好是持续个三五天,才能还一个没有咳嗽,没有喷嚏的清静人间。
当然,花粉也伴着花香,花香后面是美丽的颜色。住在北卡罗来纳,我们透过花粉,欣赏着油油的春绿,五彩的花瓣,还有镶着金边的红叶,我们痛并快乐地生活着。
***北卡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