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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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下几个飞行员由阿文和六爷领着转移,剩下阻击日本人的可已死伤殆尽,最后只剩下赵家哥俩和二虎,阎爷。柳绵是长辈还是女子,虽说想为夫报仇却实力不济,被几个小辈劝走了。余下的人刚喘口气,前面手电筒光柱上下晃动,追赶的鬼子又上来了。
赵平让大家别出声,等鬼子走近了再打,瞄准点,多打一个多赚一个。鬼子兵三人一组,分成几组缓慢前进,最前头那组离他们几个大约十米远,赵安先开了枪,随后赵平和二虎也开火,这一组鬼子全都打死,后面几组马上卧倒,胡乱射击,约莫打完一个弹夹射击就停了。两伙人在这对峙,四个人搞不清鬼子想干什么,密林之中坦克开不进来,鬼子步兵也很厉害,根本用不着坦克掩护,十几个人一个冲锋这边就完了,不进攻在这耗着对鬼子不利,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几个人不知道是该撤退还是守在这儿,赵平说跟他们耗着,耗够二十分钟就撤,赵平看了眼手表,正准备查看下后撤的路径,对面的鬼子有人高喊,说的是日语,赵平全听懂了,阎爷听懂几句:"哎,鬼子劝降呢。"二虎啐了一口,赵安没有吱声,赵平说:"他们还是想抓活的,很可能还有另一只人马从别的路上追赶二姨夫他们,我们上当了。"其他人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商量悄悄撤下去,让鬼子自己在那做梦吧。就是这个主意,四个人带好武器,开始慢慢后撤,阎爷把手里的手枪递给赵安:"赵副官,枪你拿着,我也打不准,一会我撇手榴弹。"赵安也没多想把枪插在腰间,没退出二十几米鬼子就发现了,日本人继续喊话,同时好像轰隆隆又跑上来许多鬼子,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子弹上膛声音,这边再不答话鬼子就要开火了。
赵平说了声别回头,跑!几个人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发现阎爷没跟上,刚要喊他一声,却听见阎爷高喊了几声日语,赵平听懂了是要投降,回头一看阎旺野高举双手正向敌阵走去。阎爷是要投敌,二虎举枪要射被赵安按下枪口,只见阎爷喊完日语,又高声喊道:"赵家兄弟听了,阎旺野此去与你们的债就算了了,多谢此生关照,咱们来世再见。"赵平皱了下眉,低声道:快跑!三个人猫腰向前狂奔,隐约听见阎爷又叫道:"贺长发,黄泉路上等等哥哥,哥哥没有骗你,咱们想办的大事都办成了。"随后一阵狂笑伴着一声巨响,阎爷身上那三颗手榴弹炸了。
巨响过后枪声大作,这回鬼子兵不客气了,一阵一阵的齐射,子弹在头顶飞过,三个人跑出树林眼前是个岔道,往哪边跑拿不准主意,赵平说向西,随后斜岔子就跑下去了。日本兵在岔路口兵分两路继续追赶,赵平三人跑了半天发现所谓岔路到头又合成一条,白白跑了个弓背,绕了远了,这样一来另一条路上的鬼子就跑到了他们前头,再向前跑肯定遇上鬼子,这几乎等于被包围了。
三个人都明白眼前处境,相互对了下眼神,意思是拼了得了,端枪向前奔跑,果然前面出现鬼子,二虎举枪就射,撂倒了一个,赵安和赵平也同时开火,又打死两个,其他鬼子马上找掩体随后射击,二虎腿上中了一枪,赵平刚要去扶,二虎头部又中了一枪,顷刻倒地。前面有块巨石,赵平赵安紧跑两步躲到巨石后面,所有的枪都已经没了子弹,赵安手里只剩一口大刀,哥俩儿这回彻底没辙。死到临头用不着废话,哥俩儿都不说话,紧紧靠在一起,死可以,被俘不成。
两个人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反到没什么恐惧,正此时身后有人说道:"你俩接着跑,二姨在这挡着。"两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柳绵出现在后面,手里还拎着小手枪,赵安怒道:"二姨,你还不跑在这起什么哄,快跑。"柳绵挡在他俩身前:"我在这等半天了,知道你俩能跑出来,二姨年岁大了,一个人过日子遭罪,我得跟你二姨夫去。"这几句话把赵安气的,伸手就要夺她手枪:"哥,把二姨扛走。"没等赵平动手,柳绵已把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阎爷教过我打枪,我不是吓唬你们,今儿我说了算。"赵安还想夺枪,巨石那边日本兵在大声说话,两路追兵汇合了,赵平拉了下赵安:"走吧。"赵安最后看了眼柳绵喊了声二姨,随着与赵平向前狂奔,身后传来枪响,一共八声,七短一长,李柳绵死了。
前面已是大路,距离后面的鬼子大概有二里多地,哥俩是真跑不动了,只要后面的鬼子上来,必被生擒活捉。绝望之际大路上开来一辆汽车,车灯闪烁,赵平说到:"把这车劫下来。"赵安还有口大刀,赵平只剩颗手榴弹,打开保险拽出引线准备投掷在汽车前方十米,汽车还有十五米距离的时候大灯急闪三下,后车窗伸出个脑袋:"六爷来了,上车逃命!"手榴弹差点就甩出去,汽车一个急停车门一开,老疙瘩跳下车把赵平赵安推上车,又向前看了几眼,赵平道:没了。老疙瘩跳回车上,汽车倒了一把又一个急转,向大连市内奔去。

开车的是六爷,六爷和阿文带着飞行员和报务员跑出包围圈,又行了几里路就有人接应,汽车分两次把美国兵和报务员送到隐蔽处,阿文也跟了回去。最后才由六爷开车带着老疙瘩回来看看还有没有生还的抗联。汽车驶向周水子,车上的人都不说话,老疙瘩见只有赵家哥俩略显惊讶,想问还开不了口,摆明了全军覆没就不用再证实了。汽车驶进一个村子,在一座农家院门口停下,几个人进了院子,阿文出来迎接,一看只带回来两个,咬紧嘴唇把六爷拉到一旁,说刚才报务员跟国府联系好了,大连还有特工一会过来接走美国人不用咱们管了,咱们得立刻动身回奉天,这次麻烦大了,鬼子看见喇嘛不出三天就能想到谢家,那时候也是咱们出逃的时候了。
果然惹了大祸,奉天城是呆不下去了,赶紧回去把庙拆了才得安稳。闲话少叙,不一会来了辆警车,接上几个美国兵和报务员,美国兵列队向六爷等人敬礼,六爷都懒得搭理,自己的那些人可全回不去了。几个人都换了衣服,六爷说狮子岭那还有咱一辆汽车呢,阿文说老爷咱就别舍命不舍财了,别说一辆汽车,关外的产业也是说没就没,重任在肩管不了那么多了。
汽车连夜返回奉天,第二天中午到了家,六爷让老疙瘩带着赵平赵安回荒地沟隐藏,近几日还有件大事,哥仨还得出手相助。府里有现成的马车,老疙瘩驾车的好手,三个返回温家屯不表,六爷问阿文那些阵亡的官军不能回营该怎么办,阿文说满洲军各部队都吃空饷,自己家的那些队伍也是如此,少几十人多几十人没人看得出来,参加营救的人都是便装,日本人查不清楚,多给些抚恤金也就是了,这些人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个个都是爷们儿。六爷听着在理,可那些喇嘛都穿着僧袍,日本人必定追查,阿文说这事可掩盖不住,但愿能多拖延几日,咱们把大事办妥远走高飞。
休息了一夜两口子都没睡实,柳绵,范有澔,二虎和阎旺野都没回来,一夜之间恍如隔世,早上起来六爷显得苍老了很多,连累带吓有些恍惚,阿文让六爷在家歇息,自己安排疏散家人变卖财产,只等六爷动手操办大事。六爷在家又歇了一天,想去慈恩寺探望绝尘,一是问问绝尘祭祖的事怎么办,二是想法告诉绝尘有澔走了,面对那么小的孩子张不开嘴啊。
六爷为难,阿文看得出来,跟六爷说绝尘非同常人,生死之事不会承受不起,拆庙事大不能继续耽搁,日本人随时登门抓人,到那时候可就前功尽弃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报喜的事谁都爱干,报丧的事没人想去,咬咬牙舍出这张脸,换了身素服奔往慈恩寺。慈恩寺内香火缭绕,院子里空无一人,六爷转过前殿向后面走,没转过去就听见扫地的声音,不觉放慢了脚步,绝尘还在扫地,一下一下扫的认真,六爷在他后面站下也不吭声,想等绝尘扫完再打招呼,绝尘听见六爷脚步声停了一下没有回头,说了句:大伯等我会儿。随后继续扫地,六爷只觉得有些眩晕,向旁边走了几步坐在大殿石基之上,眼看着绝尘弱小的身子越走越远。
绝尘扫完院子来到六爷面前,深施一礼:"谢过大伯成全家父取义成仁。"六爷一愣,绝尘坐在六爷身旁:"我已知晓,前夜家父托梦,现已投胎转世,大伯不用难过,范有澔功成名就,南无阿弥陀佛。"没想到不用自己开口绝尘就把事说完了,六爷抓住绝尘的小手老泪纵横。绝尘倒是没哭:"大伯,昨夜晚我观测天象,后天是个良辰吉日,祭祖大事可成,我教你如何 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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