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杂记(二)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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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机场入关处国内国外游客分走左右两边办理入关手续。国内游客比国外游客多好几倍,一片黑压压人头蠕动,可见曾几何时对国人而言何其难也的出国旅游现在已经变成稀松平常事情。一个制服女警指示我去机器前按指印,说是去年开始实行的。我去年四月回国并无按指印一说,不知是四月之后实施的政策,还是本人当时偶尔成了漏网之鱼。按指印让我不意想起二十多年前去东京警视厅办理无犯罪证明的情形,那时是为了申请加拿大移民所需。当时天空飘着小雨,跑进警视厅大楼不知何故无端就有点发憷,左右手每个手指轮番按上指印,明明没啥可心虚的,却莫名其妙就是有点紧张。警视厅里的森严氛围和警察不苟言笑的面容想来大概为的就是让人心生怯意的吧。

 

出机场坐机场大巴去市里。坐在我后座的仿佛是一对四五十岁的上海人夫妻。女的看窗外景象不时发出啧啧赞叹之声。

“侬看呀,薏米(那里)红房子漂亮伐?!还是上海好。个种(这种)别墅起码一千万要伐?上海宁(人)现在真有钞票!”

但她忽然发出几声“啊哟啊哟”的呻吟声,说“肚皮不适宜,飞机上吃了太多,难过死了”。

“放只屁嘛,放只屁出来,肚皮就好了。”男的说。

“不要瞎三话四,公共场所哪能放屁啦”女的大不以为然地说。

“咯(那)有啥啦,肚皮不适宜嘛。”

他们俩在后面就究竟该不该放屁的问题来来回回论辩,我忍住笑和回头一窥两人面目的冲动。由空气状况判断,太太似乎终究没有采纳先生的建议。夫妻俩坚持到德平路车站下车,我看到太太像一只上小下大的饱满的梨,先生则是一个稀薄头发贴在脑门上的瘦子。

在上海呆了两天,看望亲戚之外见了从前的同事和中学时候的老同学。去见同事路上去路边公共厕所小解,正遇上一本地男居民与厕所女管理员吵架。听了几句分辨出起因大概因为那男士经常光顾此厕所“出大恭”,却每次不遵循该厕所规矩买手纸,而是使用自带手纸。那个女管理员是外地来上海打工的,忍无可忍便说舍不得买手纸就不要用厕所。男的跟她要笔说要抄她的员工号举报她。女的立即服软,说:算了算了,你不买就算了,不要举报我。一举报我一天工资就没了。但男的说就是要举报,工资没了活该。于是女的忽然情绪失控大声嚷嚷起来:举报就举报。你就会欺负我们外地人。我辛辛苦苦一天,工资被扣光,你有什么开心的。周围陆续围来几个人看热闹。我离开厕所走出颇远还能听到女管理员愤怒的嚷嚷声。

见到从前的同事问我是否记得做期货基金的某总。我自然是记得的,前几年还委托他为本人做过理财投资。同事神情严肃口气严重地告诉我说他离婚了。我觉得没啥大惊小怪的,这事儿不如川普老揪着华为不依不饶重大。但同事说:你知道吗?他居然在外面找了个比他小十七岁的女朋友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都六岁了,他老婆才知道。那个某总事业有成,可算成功人士。他由期货市场的一般交易员做起,若干年后拥有了自己的期货基金投资公司。在浦东繁忙地段的商业楼里买了一层做投资交易所,挣了不少钱。听同事说此某总在茶楼里认识了那个女孩,女孩崇拜他,说他基因好,要为他生儿子,某总不亦乐乎,为年轻女孩奋不顾身投怀送抱的热情所感动。第一胎是女孩(某总原本有个女孩已成人),女方坚持再要个儿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第二胎是人工授精,结果如愿以偿,如今女儿六岁,儿子也快满一岁了。某总在香港买了房,将孩子和孩子妈安排妥当,又接去孩子外公外婆一起居住,自己回到上海期货交易场孤身奋战。某总太太凭直觉感觉事情蹊跷,但某总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坚决谴责捕风捉影,并表示尽管不想离婚,但也不怕离,如果庸人自扰无事找事,则奉陪到底,大不了一拍两散。不料有了儿子后,有一次某总一朋友打电话恭喜他喜得贵子,电话是免提,他太太正在边上。某总无法搪塞,无可抵赖,只好分财产离婚。如今某总在上海“单身赴任”,香港家里每月回去一次。同事问他在上海孤独一人是否寂寞,若又有小妹投怀送抱怎么办?某总笑笑说:那谁知道?有了就有了,来者不拒,大不了就是财产再分配嘛。

晚上去新南华大酒店与几个中学老同学吃饭。这几个从十三四岁就在一起玩耍,类似发小。每年回上海总会碰碰面,有的没的东扯西拉随意聊聊天。这几十年来各自经历际遇不同,本人长期居于国外,但彼此之间并不见外,没有心理隔膜。彼此在一起瞎聊聊,气氛融洽使人愉快。说到从前中学同学的往事,一人从手机里调出一张集体照,指着中间蹲着的一个大胖子问我是否认得,我在记忆里来回使劲搜索半天,确认不认得此人。同学哈哈大笑说,怎么不认识,是以前同你一起跑田径队的某某啊。我难以相信,那个某某当年是典型的“绿豆芽”,轻盈纤细。我再细看方从眉目之间隐约找到点胖子与记忆中“绿豆芽”的共同之处。在座几人里有一个当年与我一同去的日本,我移民加拿大后,他依然留在日本在中日之间做贸易。他告诉我们两三个月后他将光荣升格做爷爷,并且一下就将有一对双胞胎孙辈。他说他儿子已经跟他说好奶粉钱由爷爷负担。我听他说时想起他儿子小时候摸样,当初在日本留学时他们夫妻将儿子接去日本上幼儿园,当时是冬天,那个漂亮小子腿上卫生裤绒线裤一层层套了好几条,结果被幼儿园老师一条条剥去,最后如同日本小孩一样只穿一条日式小短裤。同学父母在国内听说孙子在日本受此待遇怕冻坏了很着急,但其实那小子适应极快,不仅冬天小裤衩不冷,而且很快日语远超其父母,说得与日本孩子一样自然流畅了。但两三年后同学又将儿子送回国内上贵族小学,回到国内不久爷爷奶奶管理之下小裤衩又变回了卫生裤套绒线裤,日语也很快忘光了。如今这小子转眼也将为人之父,想来颇觉有趣。

由酒店出来坐出租回去,途中下起雨来,路面湿漉漉映出路灯模糊倒影。司机是个河南人,五十开外,列宁头。他说以前在广州开过出租,问他广州好还是上海好,他说他喜欢上海。他说他儿子在山东上大学,学电脑软件,已完成实习,明年毕业。我说电脑专业好,容易找工作,恭喜他快解放了,可以不必那么辛苦成天跑出租了。他说闲着没事干,还不如开车多挣点钱。

到下榻处已十一点过。洗澡睡觉,明日去宜昌,坐游轮游三峡。(待续)

乐学乐游 发表评论于
写得真有意思,各色人等形象栩栩如生
ily 发表评论于
有趣, 接地气 !
md2013 发表评论于
我看到太太像一只上小下大的饱满的梨,先生则是一个稀薄头发贴在脑门上的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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