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本来打算是写一篇文章的,写完T的故事,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可以写一个系列出来的,所谓海归,普通的人,没有拿项目,没有在Science,Nature 上发文章,而普通的工程师职位回国的人,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和事。不为别的,前者之路,后者借鉴。
如果一个人在年轻或者还算年轻的时候选择了出国留学工作,那么无论他今后的选择是回国或者留在留学国家,心里多少都会对没有选择的那个方向在某个时候思量三两分,好像一个魔咒,这一生因为那个太平洋的距离,心总是会在如果之间而左右联想,而后继续平凡的生活。
每个回国的人,背后的故事各有各的色彩,作为局外人,很难评判成王败寇,而作为近距离接触过这些人中的自己,有的时候也会为他们不顺利的经历而无奈,为自己作出的这个选择而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有时候也会为他们取得的哪怕一个小小的收获而发自内心为他们高兴,因为自己曾经经历过。
知道T其实是在美国,那个时候曾经听到最好的朋友提过她的故事,一个负情的人,因为不愿意继续和生病的她后面一起生活,在回国看望治病的她同时提出离婚,而所有的证件和银行的共有存款都成了他手里的杀手锏,而亲历过他们俩好与不好的我的好朋友,跟我描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除了诅咒那个负心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第一次和T的相遇就是从这个悲哀的故事开始,好朋友原本联系她看看可以帮准备回国的我看看找工作的事,因为T回国早几年,工作上也好像发展不错,遗憾的是,她没有回音,我也没有生气,毕竟我和她之前是没有交集的。
从来没有想过,我回国之后居然能够碰到她,而且在同一个大部门共事,世界很小。T原本已经做到不错的管理层位置,因为身体的原因,不适合继续做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刚好我们部门需要写技术文档的人,以她的能力和英语水平,她顺利过渡过来。其实我是知道她的故事的,因为我们一起做过同一个项目,她有的时候会问我们一些技术上的问题,也慢慢有一些交集,她是一个及其认真的人,产品安装使用的文档,都会自己亲自做一遍,这个产品时间比较长,很少有写文档的人会那么认真的去做那些技术的事去验证的。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真正和T走得近,却是我离开那个公司,因为一直很想去B公司,终于在两年之后,我如愿。离开的时候,刚好碰到这个公司人事大变动,新上去的director蛮有魄力,他希望我留下,并且可以在我自己的这一块提升发展,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当时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太局限了,思考了一周,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因为心里那个B公司的心念好像鬼使神差不可逆转。不过我觉得这个机会应该不要浪费,毕竟自己也遭遇过本土派人的刁难,心里的潜意识还是想好的机会推荐给和自己一样回来的人,如果让T来接任那个位置,对她也是很好的发展。也许是身体原因的确不能允许她接受这样的机会,她没有接受。
我离开了,反而和T走近了,时不时和T约着在软件园里吃饭,虽然两个公司,还好距离都不太远,聊着各自的经历,认识的人,公司项目的发展,互相交换彼此觉得好的书,当我第一次翻开她借给我的书,竟然笔记是用直尺画出的横线,非常震惊!她是我迄今为止碰到过的最认真的一个人。我们始终都没有提及太多的在国外的经历,因为彼此都多少清楚,如果是一个女人独自回国,她背后的辛酸不言而喻。
日子在平凡中渡过,本以为也许我们就会这样继续下去。直到有一次T向我提起她的上司开始有些刁难她,我感觉不太好了。按常理,大家这样的背景经历,应该多一些互相帮忙的,况且T明显不是想去争那个管理职位的人。好像平静的湖水,一旦涟漪开始,就不再一波一折了。最让我吃惊的是,居然我以前组的一个人,直接质疑T的英文水平,说她写的文档看不懂。我几乎有些愤怒了,一个美国博士学位拿得下来的人,写出来的文档,你看不懂是你的英文有问题。那个人我是知道的,在我离开交接工作的时候,她的各种想法很是让人无语,最可笑的是说她们村里一个人大概做什么法事可以让她和她逝去的妹妹通灵,可以让她知道她妹妹在干什么。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一定要离开这样的人,不能把有限的生命和这种人浪费在一起。
事情的发展很不好,那个人好像泼皮一样,让T很是被动,讲理的人和不讲理的人是没有道理可以讲得通的,我不知道是那个人是单纯的个人行为,还是因为还有别的更复杂的人和状况,甚至可以当着一大组人的面,黑白颠倒扰乱视听,而且以T当时组里的头对她也不太好,这样的境况,在没有太多外力资源的帮助,也许离开是一种选择。偶尔想起这个故事,还是很多感慨,所谓生存,有时候没有什么规则可言,那个泼皮的人,也许一辈子就这么毫无道理的也生存不差,而如T之类的我们,虽然不叫被犬欺,但是确无畏的付出很多,为了一份独立的生存而付出,当我们经历了西方的规则,又回归到母国,转换面对不规则的人。
我相信,当一个人在逆境中挫败难熬之时,也许就是离转角的运气一步之遥了。T的认真和努力,终于换来了新的一份工作,在一家国际著名律师事务所。我很为她高兴,毕竟曾经每一步的付出努力都不会白费。她去了东边上班,我还留在西边的软件园。我们的友谊因为曾经的东西方经历而开始,因为这个城市的东城西城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