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的呼唤 (1)

 
 

多少年来,北极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是寒冷,严酷,缺乏生命力,和亘古不变的像征。

的确,千万年来,北极一直用冰封的生态环境不仅养育了在那辽阔的土地上生存的各类物种,更为地球提供了调节气候的巨大的空调系统。

当人类占据了地球上的资源后,对资源的开发和使用极大地将一个趋于完美的生态平衡置于持续的压力中。这样的压力在工业革命后陡然增加,而近50年来,这种压力已经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破坏,使得近60%的野生动物消失。

 

由于人们为谋求利润而大肆捕杀北极熊,这种千万年来处于北极食物链最顶端的动物,在白令海亚区至上世纪70年代只剩下三百头,即濒于绝种的临界数量。1973年多国签署的北极公约将北极熊列为一级保护,偷猎者将面对各国的法律制裁,至此,北极熊数量才开始回升,最近的统计达到3600头左右

 

我们这次北极之行的一个主要目的是在不惊扰它们的正常生活的前提下观赏这些神奇的动物,以及观赏至今尚保留着原始风貌的北极风光

第一天(6月27日),上船前在朗耶尔城走了二小时。

 

朗耶尔,地球最北边的城市,北纬77.6度,在挪威辖下,是斯瓦巴的领土,地理上位于挪威本土和北极点(90度)的中点,常住人口1200左右,过去以煤矿为主,现在则为去北极的非核动力破冰船的起、终点。

前几年去加拿大的黄刀镇时记得是距离北极圈只有400公里,有点激动:嘿嘿,离北极圈这么近!

然而朗耶尔早已过了北极圈。今年六月时北极圈定位于北纬66度33分,而朗耶尔比它还北几乎11度,即更北1100公里。离地球最北端的北极点只有不到1300公里。

去年做功课时,曾考虑过坐俄国的核动力破冰船直达极点(北极不像南极,它没有物理性极点,只有用器械确定的极点),但考虑再三,查阅了不少参考,觉得成天在破冰的巨声中生活两周会乏味,因此走了通常不用破冰的路线,当然也就到不了被厚冰包围的极点了。但是目标是至少超越北纬80度(结果,此次行程的最北点到了80度3分。如果再晚一个月来的话,坚冰退缩更多,我们也许可以到81度左右)

海边的停车场

当地的旅店。这里的建筑受挪威内地的建筑风格影响很大,有着强烈的简明线性的几何结构

现在,北极业已进入夏季,空气中弥漫着从北冰洋带来的湿湿的海味,

这里的晚上被称为白夜,24小时全是白天,晚上睡觉必须把窗子掩得严实。

反之,一进入冬天,漫漫长夜延续几个月,无一丝阳光。

记得前些年听 NPR的Garrison Keilor 的笑话时被他的机智逗笑了:“在北极的冬天你要关紧门窗,因为??”有人回答“防风雪”,有人回答“防坏人”,有人说这是每个人都做的事。他的回答:“因为你一打开窗户,外面深深的黑暗把你的房间弄得更黑了”!

 

从海边往内陆看,色彩和线条鲜明的居民住宅和旅店

初离港口,能看见一些小帆船,用积雪的群山作为背景

第二天(6月28日),到达斯匹次卑尔根以西。

3面是很多夹在两座山之间的冰川

北极熊受国际公约保护。 当人类进入它们的憩生地时,尽管我们必须跟它们保持相当大的距离,有时候还是会有人熊相峙的可能,而保护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因此所有上岸的工作人员都配有长、短枪,通常用于以枪声驱熊,但万一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则警卫必须要击毙它们,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情况。

一个岛上的植被。

现在是北极的盛夏,在较南的岛屿上,冰雪业已消融;在极其恶劣的严冬里存活下来的植物,紧紧地抓住地表。这里没有树木,也没有高于4英寸的植物,通常小于1寸。它们为驯鹿提供了必不可缺的食物。据称,一些北极植物成长异常缓慢,有的逾百年长高1 公分,有的甚至上百年只增长1 毫米

天空仍然阴沉沉地.

偶尔,远处山后乌云短暂散去,露出一缕蓝天

早一天晚上,报了今天在岛上长途快速跋涉的组,深入无人的岛内部,除了一些花草和一只在远处纵跃而过的灰色的北极狐,没看到别的动物。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峦,和脚下亿万年前火山爆发时凝成的坚固的岩石,给人一种“今日何在”的荒凉感

这付戟角曾经的拥有者看来是一只雄的驯鹿(就是神话中为圣诞老人拉车的那种动物),如今却只留下这副角来独自应对北极的严冬

岛上到处都是这种硬质的火山爆发后形成的石头

大批冲锋艇正在返回母舰的途中,这两个探险队员持枪殿后

第三天(6月29日),原定上岛去追踪北极熊。临行前忽然接到通知:预定登陆的浅滩坡上有一只熊躺着。这就打乱了整个行程,因为人类不可以因登陆而突然惊动它们,导致人熊冲突。

因此,111个游客乘坐13艘冲锋艇,鱼贯驶向浅滩。

船队头尾相衔,在离岸约半里路即把速度降下来,引擎声降至最低,说话声也极轻微。

 

北极熊的嗅觉无与伦比,如处于下风头,几里外即能凭嗅觉辨敌友,但是它们的视觉则与人类相差不大。由于它现在正在上风头,因此没有嗅到我们。当船队很接近浅滩时它才疑惑地朝我们看看,站起身来,缓缓离去。

据领队后来说,由于北极熊很依赖它的嗅觉作判断,当它无法嗅到我们,但是视野里有大批身着红色衣服的动物趋近,这种无法解决的矛盾会使它困惑,因此它决定换个憩息的环境

据介绍,这只北极熊目测头尾相距11英尺左右,体重应该在1200公斤左右,是一只成年的公熊。

第四天(6月30日),原定上午去斯通湾上岸。一早起来却浑身不舒服。去歺厅稍稍吃了几口燕麦粥,对别的早歺看一眼就噁心。急忙冲回舱房里,在洗脸池中吐得天昏地暗,呕出不少带血丝的胆汁。家里那位也没比我好多少。一问:2/3的乘客和2/3的工作人员都躺倒了。作外勤的探险队员们也纷纷倒下,一时间大半船人无法行动。

随船医生是个南美的小年轻,比较镇静,头一句话就是:“情况已在全面掌握之中,是昨天中午的沙拉造成的”。接着大家自愿在舱房里隔离由工作人员残阵送歺。按照他的推测,该次食物中毒的隔离期应该是12小时。

我们村里同去的老张病得很重,寒热交替,吐了十几次。

接着,我们向船方要求做二大锅粥。那粥做得非常正宗!

大多数人病成这样,肯定无法上岸了,因此改道向北冰洋大陆架进发,据说可以看到鲸鱼。果然,中午时分船长报告“前方10点钟附近发现鲸鱼”。可怜还能穿上羽绒衣上甲板的人少之又少。

 

无奈,只有在舱房里隔着两层玻璃“打鸟”。

 

下午的活动本来是去斯匹次卑尔根西面的贝尔松。那里据说有风景夺人心魄的北冰洋上的峡湾(Fjord). 由于缺少参与者和开冲锋艇的探险人员,这个项目不得不放弃。

 

下午,听了船上的地质学家讲课,他寓历史于地质地貌之中,把一个枯燥的话题讲得很清楚。

当然,再好的讲课也无法阻止我们向歺厅头目要求:“今晚上再给做二锅粥吧!”。

一碗热粥,就着从国内带来的榨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暖的满足感

闲得无聊,又不能整日整夜埋头睡觉,也没有网络信号,去四楼图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上个世纪和19世纪那些北极探险家们的事迹让人扼腕;但是有关的地理地质的知识却总是催着人眼皮搭下来。 无奈,只能隔着舱房的窗子拍海浪

还真有鸟们撞到枪口上了!

第五天(7月1日),人已大好。

早晨歺厅里人声多多,不似昨天一般的只有1/3的船客。工作人员中一些昨天没露面的今早也到了,尽管举手投足之际还是失去了往日的敏捷或剽悍。看来那些小小的轮状病毒对大家一视同仁

今天上午近岸边风浪很大,无法上岸。

有些乘客坐着小艇只在离岸一段距离的海域中巡弋。

早晨出游的人们碰见了一些在小冰山上憩息的鸟。这是船友Joanna 所摄

下午,风力大减,遂至Bamsebu. 上岸后,一间木屋孤独地座落在海滩边。这木屋由捕鲸者建于上世纪30年代,用于休息和补给。

上世纪初,巨额利润趋使人们大肆捕杀鲸鱼,使得鲸鱼总数急剧下降。

 

这是当年被屠的鲸鱼的残骨,后人有意识地把它们留在此地,以敬效尤

当年的捕鲸船之一

实地看到的山峰使人感受到“雄伟”二字

此地则是“娟秀”二字

聚精会神

昔日的捕鲸船,如今龙骨早卸,在寒风中哀悼着昨日的恢煌

探险者们

一位船友专心致志地在拍摄一朵小花。此处有不少花种在地球上绝无仅有

6个中国女船友

这是杰夫,探险队员之一,众人登陆前这些人先行探查方圆几里,确保大家的安全。他们都经过严格的武器操作训练,以及处理与野生动物相遇时的各种情况。

据说此人出身于纽约长岛一个殷实家庭,从小驾着父亲的40尺大船出海探险。但是成年后便只身移居丹佛,成了滑雪、登山教练。最后投身于北极、南极和格陵兰群岛

另外,所有的探验队员也都是冲锋艇驾驶员

一位船友落后了,杰夫们的职责是陪同她追上大部队

一路向前,北极的风光越来越偏离了当初的想法(以为是极目望去尽皆白雪冰峰)。后来才意识到:不坐破冰船,便只能在冰雪已经消融的海峡内行驶。唯其如此,矗立了亿万年的群峰,才能以万千变化的姿态,绵绵千里而永不重复,一路陪伴着我们

暮色中(其实也称不上暮,因为根本就没有晨),人们鱼贯而下,登艇回船。遗憾的是,尽管大家基本巳经病愈,一想到桌上即将摆出来的味美但油腻的海鲜和肉类,顿时气馁。看来今夜又只能吃素了!

第六天(7月2日),上午,风轻,云仍浓。

今早登陆Poolepynten岛

地貌与前几天有所不同。

尽管已是早上9点,厚厚的云层仍然拼命把朝阳阻挡在视线之外。碧绿的北冰洋水微微荡漾,我们在小艇上飞快驶离母舰,蓦然回首,母舰已是十分遥远。晨曦穿越了无数层乌云,在成为强弩之末时用松散的光束投射到这艘只有6千吨的探险船上

未几,忽见一艘双桅帆船,借着弱风往前驶去。它不像捕鱼船,也不是竞技船,也许仅凭风力,也许装有次级驱动系统以备万一,它一直不快不慢地往前移动。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一个写照:看定了方向,一直往前行,任他人猜测你的承重力,目标,有无第二动力系统,和可行性,便是在航行中遇到涛天海浪,或是平静如镜,或许见者会为你叹息一声,但没有人会为你拨转船头,因为,这是你自己设计的航程(一不小心,扯远了)

登上Poolepynten岛,一眼望去全不似过去二天的登陆处。

这里的黄沙与过去所走过的各大洲的海滨沙滩都不一样,甚至很难确切描述,几乎给人一种登上外星球的感觉

岛上散乱着许多旧的圆木。团员Kathy问领队它们的来源,答曰来自塞尔维亚;又问原由,答曰今晚会详细说明。只是,这些圆木的人工雕琢使人相信自己还在地球上

浅湾里,三只海象正在戏水。它们是两棲动物,在水里迅捷无比,到了陆地却变得异常笨拙,往往爬3、4步后又躺下休息。

更多的海象加入戏水群

最后,这对兄弟玩够了,款款向岸上走来

看着它身上的皮肉,不禁让人想起去年此时在东非看到的大批河马,它们的体型和体重相似,不同的是:一为海洋而另一为内河动物;海象的两根獠牙是锋利无比的武器,河马的血盆大口里的粗牙则力可断金碎铁。它们都是一般的笨拙和丑陋,除了人类外鲜有天敌。

据说北极之王北极熊对成年公海象也忌惮三分。如果近身格斗的话,体重是北极熊一倍的雄海象那巨大的獠牙会是致命的武器。

因此,北极熊会择机攻击老弱病残的海象,而对一群甚至单个成年公海象则流着口水,敬而远之。

如此笨拙的爬行,边上却是一只亦步亦趋的灵动之极的小白鸟

这只小白鸟站在庞大的海象身边良久,海象也像是跟小鸟聊天似地,这个景象引得众人莞尔

近三十只成年公象懒懒地躺在海滩上,仿佛世界上除了吃就是晒肚子。也许众多公象聚在一起时缺乏天敌,因此它们放心地腆着肥硕的身躯一动不动地躺着

走回登陆点,沿途的景色让人觉得很迷茫:这是在地球上的何处?

马里奥,意大利人,探险队队长,一旦登陆,身上总带着步枪、手枪、歩话机和望远镜,活脱脱像电影上当年抵抗纳粹的游击队员。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毕业于米兰大学,主修航天工程学,后投身于户外运动,成为阿尔卑斯山和南美的滑雪教练和滑翔飞行教练。更后来参与对极地的研究和保护,曾经单身攀上海拔7千米的高山,又曾在南美徒步和搭车单程旅行3万公里 (在他的官方介绍中看到的)。此人擅意、英、法、西四种语言。大家每天早上7点被他慢条斯理的意式英语在广播中叫醒。身为队长,他总是第一个登陆,最后一个离岸

下午,巡游圣.约翰海峡。

驶入海峡后,一时风平浪静。众人坐入冲锋艇后即驶向冰川。

这是一片巨大的冰川,远古的寒冰记载着千万年沉淀的风云变幻。

不幸的是,冰川的前沿与100年前的记录相比已经退后了许多。据估计该冰川的退后以每年5米计、而且其速度在最近一些年来正在加快

有人看到了躺在浮冰上休息的海豹。这是北极特有的种类,称为髯海豹(bead seal)。它一直懒懒地躺着,偶尔抬起头来向我们这些人类投来迷离的一眼。可是它的面目有点像????

离开这块冰川时,有一点遗憾,这遗憾源于领队告知:“50年前我们不可能进入这么纵深来观看冰川,因为那时的冰川还延伸得相当远,我们所在的地方还是千韧坚冰”。这说明什么呢?

海面浮冰渐多,显然是向北行驶

据说,半个世纪前,当船只在7月初进入这个海域时,浮冰更多、更大。可现在只是零星看到一些。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因为地球的升温,冰川正在从前沿融化,在人类活动日益增加的压力下,那些冰冷的晶体在呻吟,在退缩,在呼喊,呼喊着人类的良知: 珍惜大自然留给人类的礼物。当亘古冰川退无所退的时候,就是人类付出沉重代价之际。

 

北极在呼喊!

 

旅途継续着,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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