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与文革大起底 连载8 (作者 崇新岳 百思峰)

文革外围战(10)

  【接前】军人自杀,多半是选择开枪自杀,但罗瑞卿身边的枪弹已被没收,无法开枪自杀,罗瑞卿就从他住的三楼房间跳下去,跳楼自杀。不过从三楼的高度上跳下去,生存率还是比较高的,罗瑞卿没有死,但是摔断了一条腿,从此成为残疾,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罗瑞卿之所以会想不开自杀,还是因为罗瑞卿的人生道路太顺利了,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从来没被人整过,而且从来都是他整别人。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罗瑞卿跳出来大批彭德怀,深得毛泽东的欣赏,春风得意一时。没想到现在他步彭德怀的后尘,成为被万人批判的对象。罗瑞卿主持修建了专门关押政治犯的秦城监狱,而他后来又被关进这所自己修建的秦城监狱,而且和彭德怀关在一起,真可谓历史的大玩笑。就像列宁说的那样:“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们开玩笑。本来要到这个房间,结果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毛泽东得知罗瑞卿自杀的消息,并不同情,摇头说:“没出息!罗瑞卿自杀由他自己负责,罗瑞卿的事还没有完。阎王老子是有原则性的,没叫罗瑞卿去,罗瑞卿自己要去也不收。罗瑞卿用自杀向中央要挟没有用,会议继续开。”
  在中共党内,自杀被认为是怯弱的行为,没有人同情自杀者。刘少奇嘲笑罗瑞卿自杀说:“自杀要有点技术,应该是头重脚轻,他却是脚先落地,脚坏了点,头部没有伤。”邓小平以不屑的口吻说:“应该像女跳水运动员那样,跳了一根冰棍”。叶剑英元帅把古人诗句的“将军百战身名裂”,讽刺地改为“将军一跳身名裂”。
  那时的中国共产党员认为,共产党人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能经得起各种考验,批斗也是一种考验,经不起批斗的人,算不上共产党员。在共产党高层人物追悼会的悼词里,总有一句分量相当大的评价,称:“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事实上,刘少奇、彭德怀等人在后来的文革中,遭受了远比罗瑞卿厉害得多的批斗和凌辱,但他们都没有自杀,算是经得起考验的共产党员吧。很多共产党员都像邓小平那样三起三落,经过残酷斗争之后再复出,可谓“百炼成钢”。
  打倒罗瑞卿,表面上看毛泽东损失了一个大将,一名亲信,但实际上毛泽东却消除了军队的隐患,可以安心发动文化大革命了。在打倒罗瑞卿事件中,刘少奇和周恩来是旁观者,他们都没有想到毛泽东这次看似糊涂的“整自己人”,原来是为一场巨大战役做事先的准备。【本节完】



毛泽东与文革大起底(086)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1)

  彭德怀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他只是因为给毛泽东提了一些不同意见,就被打成反党集团,被罢官,文革后又被关进监狱,成为新中国最大的冤案之一。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彭德怀的悲剧呢?最典型的看法,是把彭德怀的悲剧,归咎于毛泽东个人的原因,认为毛泽东没有接受批评意见的雅量,说的更严重一些,是毛泽东“爱整人”,对不听话的人就要打倒。这样简单化的原因分析,反映了中国传统的“英雄历史观”,把重大历史事件归因于某个英雄人物的人品、作风和智慧,在中国有很大的市场。
  然而真正的历史并非这么简单的事情。外国人研究历史时,更爱侧重于分析历史事件的社会背景和文化原因。这里我们试用外国的历史研究手法,来分析一下造成彭德怀悲剧的原因的三大因素:社会原因、文化原因和个人原因。
  首先分析造成彭德怀悲剧的社会原因。中国传统社会,或者说“旧社会”的最大特点是“官本位”。中国传统社会的统治体系有三个层次:皇帝,官吏、人民。皇帝是统治者,人民是被统治者,但皇帝并不直接统治人民,而是通过“官吏”这个中间阶层来间接地统治人民。这样,介于统治者皇帝和被统治者人民之间的官吏,就有一个双重的身份:他在皇帝面前,是被统治者,是皇帝的仆人;而他在人民面前,又是统治者,是人民的主人。
  中国旧社会的官,与世界各国的官相比,是非常不一样的,他们具有特别突出的双重身份,“即是仆人,又是主人”。官在皇帝面前的地位特别低,皇帝对官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再不高兴起来,监禁、流放、杀头也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法律,皇帝本身就是法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官对皇帝,只能小心翼翼的服侍,不能做让皇帝不高兴的事,更不能惹皇帝生气。惹皇帝生气本身就是一大罪过,叫做“冒犯罪”,这完全是中国的国粹。在皇帝面前,官连人的最起码尊严都没有,虽说是仆人,连一般的仆人都不如,简直就是奴隶了。
  相反,官在人民面前,地位又特别的高,被称为“官大人”或“官老爷”。在旧中国的官堂上,官对人民也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官尽管没有随便杀头的权力,但是关监狱的权力还是有的。人民在官面前,只能唯唯诺诺,根本不能争辩,更不能反驳。一个“民”如果敢在一个“官”的面前批评他,那同样也是“冒犯罪”,重责不饶。在人民面前,官的权力大得不得了,比主人对仆人的权力还要大。【待续】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2)

  【接前】中国官吏的生活是“双重人格”的,他在皇帝面前,是一个匍伏在地、卑躬屈膝的仆人;他到了人民面前,又马上变成一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主人。在外国人看来,中国官吏在这种极端的“双重人格”之下生活,应该会患重度的精神分裂症了,然而中国官吏对“双重人格”的身份都适应得很好,中国文化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当面顶撞毛泽东,甚至对毛泽东说出“操娘”的粗话,这在古代就是“冒犯罪”。不管是你的意见是不是正确,只要冒犯了皇帝,那就是有罪,骂皇帝那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庐山会议上,众高官批判彭德怀,并不是批判彭德怀提意见的内容错了,而是批判彭德怀冒犯毛泽东,批判彭德怀的“犯上”错误行为。
  周恩来说:“彭德怀的骨头是犯上。”林彪说:“彭德怀不但对他的下级当儿子一样,随便骂,就是对上级,也很不尊重,可以说是傲上慢下。”陶铸说:“我们作为一个党员,对党的忠诚等于旧社会的女人嫁人一样,一定要从一而终,决不可移情别恋。”陶铸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一旦忠于毛主席,要像旧社会女人那样‘从一而终’,即使毛主席错了,我们也只有跟着毛主席错下去,决不能因为毛主席错了,就反对毛主席。”
  中国是一个封建传统,或者叫“封建流毒”很深的国家,新中国在形式上虽然已是共和国,但新中国的社会仍还有很大封建传统的成分,至少在大家的心目中,依然把国家领导人看成是无冕的皇帝,国家领导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毛泽东就被看成立是无冕的皇帝,毛泽东的尊严就被看成是绝不能冒犯的、皇帝式的尊严。彭德怀居然敢当面顶撞毛泽东,无视国家领导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这就让高级干部们无法容忍了,他们自动地维护毛泽东的尊严,批判彭德怀“反对毛主席”的犯上行为。为什么“反对毛主席”就是犯罪呢?这就是古代“犯上罪”的现代版。
  因此,造成彭德怀悲剧的第一个原因,是他触及了中国传统社会的道德底线:皇帝是不能批判的,至少是不能当面批判的。大臣要给皇帝提意见的话,必须用最卑屈的态度,用最委婉的言辞,最含蓄的语气,这是旧中国的常识。而彭德怀却是趾高气昂地给毛泽东提意见,这不仅让毛泽东本人接受不了,就是彭德怀的同事,党内的众高官们也接受不了。

  其次再分析一下造成彭德怀悲剧的文化原因。彭德怀的犯上行为,遭到他的官僚同事们的一致批判,但一般的人民大众,又非常赞赏和敬佩彭德怀敢于直言犯上的行为。这是为什么呢?【待续】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3)

  【接前】前面说到,中国的官具有“双重人格”,一方面要当好皇帝的仆人,一方面又要当好人民的主人。这样对于一个具体的官来说,不得不面临两个选择:第一选择是把重心放在“当好皇帝的仆人”上,把服侍好皇帝视为最重要的工作;第二选择是把重心放在“当好人民的主人”上,把为民请命,保护人民的利益视为最重要的工作。
  想当好“皇帝的仆人”的官吏,想方设法讨好皇帝的高兴,奉承谄媚,看皇帝的脸色说话,顺着皇帝的意思办事,这种人被称为“奸臣”;想当好“人民的主人”的官吏,想方设法保护人民的利益,敢于为民请命,不怕惹皇帝生气,不怕激怒皇帝,甚至敢批评皇帝,这种人被称为“忠臣”。把谄媚讨好皇帝的人说成是坏人,是“奸臣”,其实有点冤枉了,因为仆人的职责就是不能让主人生气,一天到晚惹主人生气的仆人,绝对是不合格的。从皇帝和官吏的主仆关系来讲,“忠臣”是不合格的仆人。
  但从官吏和人民的关系来讲,“奸臣”又是不合格的人民主人。有些官吏只顾讨好皇帝,不顾人民的死活,引发民怨民愤。典型的例子是北宋时代,宋徽宗喜欢奇石,宰相蔡京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从全国各地搜罗奇石,大搞“花石纲”,引起民怨沸腾,引发宋江等农民起义。因此,人民对于那些只顾讨好皇帝,不顾人民的死活的“奸臣”是十分痛恨,而赞盼那些不讨好皇帝,敢于在皇帝面前为民请命的“忠臣”。
  旧中国的体制下,皇帝通过官吏间接地统治人民,所以老百姓把皇帝看成是与自己无关的人,所谓“山高皇帝远”。老百姓对皇帝并没有感情,没有老百姓自发地为某个皇帝修建庙宇来纪念他,可是老百姓自发地为忠臣修建庙宇纪念他的例子就很多了。老百姓对直接管理和统治自己的“官”,那是很有感情的,对公正廉洁的忠臣清官抱有热爱的感情,对贪赃枉法的奸臣贪官抱有痛恨的感情。
  中国老百姓非常敬仰和崇拜忠臣,不仅为忠臣修建庙宇参拜,更有大量歌颂忠臣的文学作品,甚至在传统戏剧中,忠臣的角色涂成红脸,奸臣的角色涂成白脸,让观众一眼就分出忠臣和奸臣。但现实中的人,忠臣和奸臣绝不像“红脸”和“白脸”那么好区分,因为极端的忠臣和奸臣都是很少的,大部分人是介于忠臣和奸臣之间的“非忠非奸”之人。
  毛泽东的属下,绝大部分人都很难划分是“忠”还是“奸”,但有两个极端的例子:一个是敢于当面给毛泽东提意见的彭德怀,按照中国的传统标准,应该是“忠臣”;另一个是“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的林彪,按照中国的传统标准,应该是“奸臣”。彭德怀成为老百姓心目中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英雄人物,对他有各种赞誉之词:敢说真话,有正气,硬骨头,唯实不唯上,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待续】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3)

  【接前】前面说到,中国的官具有“双重人格”,一方面要当好皇帝的仆人,一方面又要当好人民的主人。这样对于一个具体的官来说,不得不面临两个选择:第一选择是把重心放在“当好皇帝的仆人”上,把服侍好皇帝视为最重要的工作;第二选择是把重心放在“当好人民的主人”上,把为民请命,保护人民的利益视为最重要的工作。
  想当好“皇帝的仆人”的官吏,想方设法讨好皇帝的高兴,奉承谄媚,看皇帝的脸色说话,顺着皇帝的意思办事,这种人被称为“奸臣”;想当好“人民的主人”的官吏,想方设法保护人民的利益,敢于为民请命,不怕惹皇帝生气,不怕激怒皇帝,甚至敢批评皇帝,这种人被称为“忠臣”。把谄媚讨好皇帝的人说成是坏人,是“奸臣”,其实有点冤枉了,因为仆人的职责就是不能让主人生气,一天到晚惹主人生气的仆人,绝对是不合格的。从皇帝和官吏的主仆关系来讲,“忠臣”是不合格的仆人。
  但从官吏和人民的关系来讲,“奸臣”又是不合格的人民主人。有些官吏只顾讨好皇帝,不顾人民的死活,引发民怨民愤。典型的例子是北宋时代,宋徽宗喜欢奇石,宰相蔡京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从全国各地搜罗奇石,大搞“花石纲”,引起民怨沸腾,引发宋江等农民起义。因此,人民对于那些只顾讨好皇帝,不顾人民的死活的“奸臣”是十分痛恨,而赞盼那些不讨好皇帝,敢于在皇帝面前为民请命的“忠臣”。
  旧中国的体制下,皇帝通过官吏间接地统治人民,所以老百姓把皇帝看成是与自己无关的人,所谓“山高皇帝远”。老百姓对皇帝并没有感情,没有老百姓自发地为某个皇帝修建庙宇来纪念他,可是老百姓自发地为忠臣修建庙宇纪念他的例子就很多了。老百姓对直接管理和统治自己的“官”,那是很有感情的,对公正廉洁的忠臣清官抱有热爱的感情,对贪赃枉法的奸臣贪官抱有痛恨的感情。
  中国老百姓非常敬仰和崇拜忠臣,不仅为忠臣修建庙宇参拜,更有大量歌颂忠臣的文学作品,甚至在传统戏剧中,忠臣的角色涂成红脸,奸臣的角色涂成白脸,让观众一眼就分出忠臣和奸臣。但现实中的人,忠臣和奸臣绝不像“红脸”和“白脸”那么好区分,因为极端的忠臣和奸臣都是很少的,大部分人是介于忠臣和奸臣之间的“非忠非奸”之人。
  毛泽东的属下,绝大部分人都很难划分是“忠”还是“奸”,但有两个极端的例子:一个是敢于当面给毛泽东提意见的彭德怀,按照中国的传统标准,应该是“忠臣”;另一个是“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的林彪,按照中国的传统标准,应该是“奸臣”。彭德怀成为老百姓心目中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英雄人物,对他有各种赞誉之词:敢说真话,有正气,硬骨头,唯实不唯上,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待续】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4)

  【接前】赞美彭德怀这样的忠臣,是中国文化独有的。可是在外国,特别是西方国家,并没有人欣赏彭德怀这样为民请命的忠臣。西方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中,绝没有彭德怀这样的忠臣。在外国人看来,如果一个社会到了对领导人提一点不同的意见,就要被开除革职,甚至被监禁、杀头的地步,那么肯定是这个社会体制本身出问题了。所以西方人认为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冒死给皇帝提意见,而是设法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皇帝体制。
  彭德怀给毛泽东提意见,只是想改变毛泽东个人的想法和做法,并没有想改变这个体制。这就像忠臣给皇帝进谏,并不是想推翻皇帝体制,相反是在维护这个体制。忠臣冒死给皇帝进谏,只是希望皇帝变好一些,对人民宽厚一些,从而使封建帝王的体制更加巩固。文革中有一种“清官比贪官更坏”的论点,也就是这样的思想。但这种思想在中国老百姓中却没有市场,老百姓还是欣赏“文死谏,武死战”的愚忠。
  西方国家的老百姓,不喜欢也不需要“为民作主”的清官,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希望有人来“为他们作主”,他们崇尚的是“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可是中国的老百姓就完全不同了,他们没有自己拯救自己的想法,只是盼着“清官大老爷”来拯救自己,期待“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一个大救星”。有人认为中国老百姓的这种传统思想,代表了中国文化最深层的“糟粕”,但也有相反的意见,认为这种思想正是中华文明的精华和根基。
  不论中国老百姓“盼清官”的思想是好是坏,在中国老百姓的期盼下,在中国的官吏中也相应地产生出一种“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的责任感,认为一个人一旦当了官,就有“为民作主,为民请愿,为民谋幸福”的责任和义务。海瑞这样的官,就是在这种责任感和义务感的召唤下,奋不顾身地站出来给皇帝提意见,结果落一个罢官的下场。
  同样,造成彭德怀悲剧的第二个原因,也在于这种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原因。1958年底,身为国防部长的彭德怀去湖南平江考察,看到那里的老百姓生活还是很艰苦。当时一位负伤致残的红军老战士,悄悄递给彭德怀一张纸条。彭德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谷撒地,薯叶枯,青壮炼铁去,收禾童与姑。来年日子怎么过?请为人民鼓咙胡。”彭德怀郑重地把这张纸条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并写道:“这是群众多么沉痛的呼声!”这时彭德怀感到他是当官的,有“为民请愿”的责任和义务。这这种责任感的感召下,彭德怀奋不顾身地站出来“我为人民鼓与呼”,造成了他的悲剧。【待续】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5)

  【接前】最后分析一下造成彭德怀悲剧的个人原因。毫无疑问,如果毛泽东是唐太宗,有纳谏和接受批评意见的雅量,那么彭德怀提意见也不会出现那样的悲剧结局。但世界上“人无完人”,中国几千年来的几百位帝王当中,有纳谏和接受批评雅量的,似乎也只有唐太宗一位,因此用一个“完人”的标准去要求毛泽东,并不是科学的态度。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假设彭德怀本人当了皇帝,他会有纳谏和接受批评的雅量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彭德怀以作风粗暴霸道而著名,动不动就骂人,听不得不同意见,绝不是一个讲民主的人。1959年彭德怀被打成“反党集团”,固然是一个冤案,彭德怀是被害者;可是彭德怀本人也制造过冤案,他也曾经是加害者,彭德怀制造的最著名冤案就是“粟裕冤案”。
  在彭德怀担任国防部长期间,他的直接下级是总参谋长粟裕大将。彭德怀对粟裕的态度蛮横霸道,比如粟裕在请示报告上写“彭副主席并转呈中央”,彭德怀说:“我不是你的通讯员!”;如果粟裕不写“彭副主席转呈”而直接上报中央,彭德怀又说:“怎么,你想越级告状?”
  1958年5月至7月,彭德怀主持了长达两个月的军委扩大会议,这次会议上给粟裕强加了种种莫须有的罪名,撤销了粟裕总参谋长的职务。粟裕的第一大罪状是“野心家,向党要权”,粟裕为了否认自己是野心家,举出他过去曾经把官位主动让给别人的事,彭德怀却蛮不讲理地说:“这正说明你阴险!”。粟裕第二大罪状是“里通外国”,只不过因为粟裕曾率领军事代表团访问苏联,就被彭德怀扣上“里通外国”的罪名。可叹的是,就在一年后的1959年,彭德怀本人也被扣上同样的“里通外国”罪名,正是应验了冤冤相报的传说。
  1978 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粟裕向党中央写了一封申诉信,信中说:“在总参工作期间,彭德怀同志对我专横跋扈、训斥谩骂,使我实在难以忍受;我在工作上同他有一些争论,他就牵强联系,混淆是非,给我扣上‘野心家’、‘阴险卑鄙’、‘里通外国’等莫须有的罪名,企图把我置于死地。……,近二十多年来,党内民主生活很不正常,我一直克制自己,没有提过申诉。现在,我们党已经取得了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历史上许多冤假错案已经陆续纠正。我迫切恳求中央能将彭德怀同志对我制造的冤案予以甄别,撤销1958年军委扩大会议对我的错误批判,请求中央受理我的申诉。”【待续】



点评:彭德怀的悲剧(6)

  【接前】但粟裕1984年离开人世时,他的冤案还没有平反,直到1994年,才在报纸上间接地承认粟裕1958年受到了错误的批判。文革结束后,历史上的很多冤案都平反了,为什么粟裕大将的冤案得不到平反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如果粟裕平反了,那就是承认彭德怀本人也制造过冤案,有损于彭德怀的高大形象。因为那时各种媒体已经把彭德怀塑造成一个“为民请愿”的“高大全”的清官形象,为了维护彭德怀的形象,只好牺牲粟裕了。
  彭德怀的性格其实跟毛泽东很相像,两人的作风一样霸道,如果彭德怀当了主席,他也不会有纳谏的雅量。有人说:那时如果是温文尔雅的周恩来当主席,彭德怀提意见就不会有悲剧结局了。问题是,彭德怀偏偏不喜欢周恩来这样温文尔雅的人,甚至看不起周恩来。彭德怀曾对周恩来说:“你们这些人真是人情世故太深了,老奸巨滑。”又说周恩来对毛泽东毕恭毕敬的态度是“驯服、没骨头”。周恩来在批彭德怀的时候反驳说:“驯服就是没有骨头?所有领导同志都要驯服,否则如何胜利?”
  看来彭德怀这样的刚硬之人,非要毛泽东那样比他更刚硬的人,才能管得住,周恩来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大概是管不住彭德怀的。所以叶剑英元帅在批彭德怀的时候说:“主席还健在你就这样,将来党内谁能管得了你?”毛泽东本人也对彭德怀说:“我六十六岁,你六十一岁,我快死了,许多同志有恐慌感,难对付你。”
  从上面一些事情来看,似乎彭德怀是一个蛮横霸道的人,但实际上彭德怀又有另外一面。尽管彭德怀对下级干部很少有笑脸,面孔常常是紧绷着,看见不顺眼的地方就要骂。但彭德怀对底层的士兵和百姓,却是亲切和蔼,有说有笑,从不骂他们,是一个“傲上怜下”的人。彭德怀在外地视察,遇到生活比较困难的群众,他常常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塞到对方手里。1958年彭德怀在湖南视察时,看到一个生产大队的敬老院连褥单都没有,被子也破烂不堪,忍不住骂道:“这叫什么敬老院、幸福院!”彭德怀马上捐200元,给敬老院添置被褥。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性格是非常复杂的,因此不能把彭德怀的悲剧,简单地归咎于个人的原因,而是有更深刻的社会原因和文化传统。如果不对中国传统的社会和文化进行改造,很难保证今后不再出现彭德怀式的悲剧。【本节完】

点评 探究《海瑞罢官》迷案(2)

  1957年反右运动开始后,吴晗以民盟中央委员的身份反戈一击,积极揭发批判自己的两位上司:民盟中央副主席章伯钧和罗隆基,还把罗隆基的一封秘密信件公开出来,这确实是置人死地之举。在反右运动中,吴晗做了《我愤恨,我控诉!》的长篇发言,用“上纲上线”的语气声讨说:“章伯钧、罗隆基的反党、反社会主义活动是一贯的,有组织、有部署、有计划、有策略、有最终目的,并且还与各方面的反动分子配合,异曲同工,互相呼应,他们一伙是人民凶恶的敌人!”批倒了章伯钧和罗隆基之后,吴晗从民盟中央委员,上升成为民盟中央副主席。
  1958年“大跃进”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中共党内出现一股“亩产十万斤”之类的,说大话、说假话的浮夸风。对此,毛泽东在1959年4月的上海会议上,建议党员干部学习“海瑞”精神,敢讲真话,敢给领导提意见。“海瑞”是四百多年前明朝的一位大臣,以敢于大胆批评皇帝而著称。之后,吴晗开始发表赞颂海瑞的系列文章,1959年6月发表《海瑞骂皇帝》,1959年7月发表《海瑞的故事》,1959年9月发表《论海瑞》,而出问题的《海瑞罢官》,则是发表于一年多之后的1961年1月。
  这里引出第二个疑问:吴晗写《海瑞》系列文章,是毛泽东指示他写的吗
  有两个流传很广的传说,声称是毛泽东指示吴晗写《海瑞罢官》,但这两个传说都是假的。传说之一:“1960年底公演,毛泽东在家里接见海瑞的扮演者,著名京剧表演家马连良,同他一起吃饭,请他当场清唱海瑞。毛还说:戏好,海瑞是好人,《海瑞罢官》的文字也写得不错,吴晗头一回写戏,就成功了。”
  事实上,毛泽东从未在“家里”接见过马连良,也没有同他一起吃饭,更没有表扬《海瑞罢官》写得不错。了解毛泽东生活习惯的人都知道,毛泽东对待党内人士和党外人士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他可以在家里穿着睡衣召集党员干部开会,但从来不会在家里接见党外人士。如果毛泽东要接见马连良这样的党外人士,应该是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在正式的会客大厅里接见,而不会“在家里接见”。详细介绍马连良生平的《马连良传》中,也没有提到毛泽东曾经接见过马连良。
  传说之二:“据吴晗的夫人袁震说,有一次毛泽东请吴晗去吃狗肉,江青在座,毛泽东在跟吴晗交谈历史问题时,江青插话,吴晗当即指出江青说得不对,弄得江青很不高兴。袁震说:吴晗因此得罪了江青。”这个传说似乎是想要证明毛泽东曾经与吴晗的私交很好,又证明江青批吴晗是泄私愤。


点评 探究《海瑞罢官》迷案(3)

  事实上,毛泽东从未请吴晗吃过饭,当然也就谈不上江青插话了。首先,吴晗夫人袁震早在1969年就去世,而在这个传说中,袁震说话的语境显然是在粉碎四人帮之后,1969年之前的人,不会这么评论江青。再者,毛泽东极少请人吃饭,那些极少被邀请过的人,也是柳亚子那样的老朋友、老前辈。而吴晗比毛泽东小16岁,是晚一辈的人,又不是郭沫若那样的著名文化人,有什么资格被毛泽东请去吃饭?更不要说是吃狗肉了。
  把这两则传说排除后,我们可以得到结论:毛泽东与吴晗并没有朋友式的私人关系,江青与吴晗也没有个人恩怨。据说1960年9月28日,毛泽东曾将当月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赠送给吴晗,并在书上签字:“吴晗同志审阅。毛泽东 九月廿八日”。但1960年的毛泽东,还不是神圣的毛泽东,当时很多人都得到过来自毛泽东签名的《毛选》第四卷赠书,那时候并算不上至高无上的荣誉。所以毛泽东的赠书,并不能成为毛泽东与吴晗有亲密私交的证据,更不能认为毛泽东赠书是为了表扬吴晗写《海瑞罢官》,这两件事并无关联性。
  那么毛泽东是否指示过吴晗写《海瑞》的文章呢?后来张春桥在文革时的讲话中提到:毛泽东亲口说,他本人没有提倡过写海瑞。而毛泽东的秘书胡乔木则说,写海瑞是他个人向吴晗建议的,并不是来自毛泽东的指示。胡乔木说:“我找了吴晗同志来我家,商请他给《人民日报》写一篇关于海瑞的文章,他愿意写点文章。”胡乔木只是说:“宣传海瑞是毛主席提倡的”,并没有说这是毛泽东的指示。所以可以肯定,毛泽东本人并没有指示过吴晗写《海瑞》系列文章。事实上,吴晗的《海瑞》系列文章发表之后,也从来没有得到毛泽东的任何称赞
  胡乔木建议吴晗写《海瑞》的时间是1959年,此时吴晗已经当了十年的北京副市长,应该完全明白官场的常识。胡乔木建议吴晗写海瑞,这仅仅是胡乔木的个人意见,既不是毛泽东的指示,也不是来自中宣部的指令。吴晗对胡乔木的建议,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这完全取决与吴晗个人的意志。在这样的情况下,吴晗写《海瑞》系列文章,并不是“奉旨”行事,而是个人的自发行为。那么吴晗自发写《海瑞》系列文章的动机是什么呢?很显然,是为了响应毛泽东的号召,用俗气一些的话说,就是想迎合和想讨好毛泽东。
  吴晗是善于从“历史学家”的角度来迎合毛泽东的。毛泽东赞扬曹操,吴晗就写文章赞捧曹操。1958年11月的郑州会议上,毛泽东说:“把曹操看作坏人,这是不正确的。现在我们要给曹操翻案。我们党是讲真理的党,凡是错案、冤案,十年、二十年要翻,一千年、两千年也要翻。说曹操是奸臣,那是封建正统观念制造的冤案。这个冤案要翻。”



点评 探究《海瑞罢官》迷案(4)

  1959年3月,吴晗很快写了《谈曹操》的系列文章,吴晗在文章中迎合毛泽东的意图,歌颂曹操说:“曹操喜欢音乐,善草书,是个艺术家;又喜欢打猎,有武艺,是一个好运动员。他是中国的第一流的政治家、第一流的军事家、第一流的文学家、第一流的诗人。”毛泽东称赞武则天,吴晗又撰文《谈武则天》,歌颂武则天说:“当时唐朝的文化、生产发展,其关键主要是武则天统治的这五十年。我们应该说,武则天不止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同时她还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妇女!她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
  接下来我们再看疑问之三:吴晗写的《海瑞罢官》,是反映真实历史的学术性作品吗?
  读一下吴晗的《海瑞》系列文章就知道,吴晗在文章中写的海瑞,并不是历史上的真人海瑞,而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假海瑞。吴晗在文章中改动大量历史事实,把海瑞虚构成一个“高、大、全”的英雄人物,与江青《样板戏》中的“高、大、全”英雄,也相差不多。
  吴晗写的通俗读物《海瑞的故事》,不顾历史真相来拔高海瑞的形象。比如,史书上说海瑞“令老仆艺蔬自给”,这句话的意思是“海瑞让老仆种菜,自给自足”。可是吴晗在《海瑞的故事》里,却把这个历史记载“拔高”成为海瑞亲手“自己种菜”,还加上一幅海瑞亲手浇菜的插图。再比如,吴晗在《海瑞的故事》里说:“海瑞一家吃用都从祖传的十亩田里出,时常吃不饱。”史书记载海瑞娶过几个妻妾,“时常吃不饱”应该是不至于的事。
  吴晗在书中还写道:“海瑞与同乡青年谈学问,讲经义,实在饿很了,只好用手按着肚子,一面还谈着话,客人走了,边谈边送,不让人知道他挨饿。”史书的原文是:“海瑞家居十余年,日为课艺文,说经义,或馁困,时以手撑腹,言无倦厌,即相送出门,犹立谈移晷也”。史书只是说海瑞为了给同乡讲解经义,肚子饿了也顾不上去吃饭,手撑住腹部继续讲。史书原文中根本没有说海瑞是因为没钱饭吃而挨饿。
  从上述事实来看,吴晗写的《海瑞》系列文章,并不是学术论文,而是迎合毛泽东意图的政治小品文。吴晗写的剧本《海瑞罢官》,从情节到人物形象都是虚构出来的。当然吴晗的《海瑞罢官》是京剧,是文艺作品,是允许虚构的。但是文革之后,不少人把吴晗的《海瑞罢官》定位成了“学术文章”,指责姚文元的《评/海瑞罢官》是把“学术问题上升为政治问题”,好像吴晗的《海瑞罢官》成了研究海瑞的学术文章。



点评 探究《海瑞罢官》迷案(5)

  《海瑞罢官》有多少学术性呢?先看看吴晗写在《海瑞罢官》前言中的一段话:“这部戏表现的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内部斗争,左派海瑞和以徐阶为首的右派——官僚地主集团的斗争。”这里,吴晗武断地给历史人物“海瑞”和“徐阶”,分别戴上一个“左派”和“右派”的现代政治帽子,用这样口气写的文章,能称为学术文章吗?又怎么进行学术讨论呢?
  海瑞给皇帝的奏折中有一句“讲求天下利害”,吴晗把这句话翻译成现代汉语“为人民谋些福利”,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以吴晗的古文水平,绝不会误解这句原文的意思,吴晗是在有意误导。吴晗在《海瑞》系列文章中,不惜篡改历史,把古人海瑞描写成一个“自己亲手种菜”、“忍饥挨饿”、“为人民谋福利”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形象,还给海瑞冠一个“左派”的现在头衔,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这是为了迎合领导的政治意图。毛泽东号召人们“学海瑞”,于是吴晗就把古人海瑞美化成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高大形象,只有这样高大的海瑞,才符合人们学习的榜样嘛。
  吴晗写的《海瑞》系列小品文,在人民群众中间没有引起什么反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人喜欢看这种迎合领导意图的政治小品文,那倒是奇怪了。吴晗写的京剧《海瑞罢官》上演之后,同样也没有引起观众的反响,京剧戏迷也不喜欢这出戏,认为它在戏曲上并无大的突破,只不过是演员的阵容强大,马连良、裘盛戎等著名演员联合出演而已。
  尽管观众对《海瑞罢官》的反应平淡,而报刊界的反响却相当热烈,一片好评之声。不少人撰文称赞说:“《海瑞罢官》深寓着丰富的意味,留给观众以想象的余地”;“吴晗同志是一位善于将历史研究和参加现实斗争结合起来的史学家”;“用借古讽今的手法,做到了历史研究的古为今用”,“开辟了一条将自己的历史研究更好地为社会主义现实、为人民服务的新途径”等等。
  为什么报刊界对吴晗的《海瑞罢官》评价这么高呢?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先要搞清楚毛泽东对“学海瑞”态度的变化。
  毛泽东在1959年4月上海会议上,鼓励党员干部学习“海瑞”,勇于讲真话,敢于给领导提意见。没想到仅仅三个月之后,真有彭德怀这么一个“海瑞”跳了出来,大胆给毛泽东提意见了。这不免让毛泽东感到尴尬,因为批大胆提意见的彭德怀,显然与他提倡的“学海瑞”自相矛盾。在庐山会议批彭德怀的时候,毛泽东不得不把“批彭德怀”与“学海瑞”之间的矛盾,进行一些辩解。毛泽东说:“我四月份在上海提倡学海瑞。现在有人讲,我这个人又提倡海瑞,又不喜欢出现海瑞,那有一半是真的。‘明朝的海瑞’是左派,可是‘现在的海瑞’搬家了,搬到右倾司令部去了,向着马克思主义作斗争。这样的海瑞,是右派海瑞。我们是提倡左派海瑞,海瑞变了右派我就不高兴呀,我就要跟这种右派海瑞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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