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离开滑铁卢古丘后,我们遇到了一个困窘,女儿提出想去访问位于比利时佛兰德斯红罂粟花墓地。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前往根特,观览保存在这里圣巴夫教堂内的世界油画的开山鼻祖“流血的羔羊”。
时间非常紧张,更何况罂粟花也难为我们的心,拒绝了她的提议。
滑铁卢战场在布鲁塞尔南部,根特位于西北方向。两地间相距不过六十公里开外。约四十多分钟的车时,却是一程饶有意趣的短程旅足。
都是鲜明的雄起:)高卢红鸡,弗拉芒黑狮
此程经过了比利时两个著名的行政区域,瓦隆和弗拉芒大区。南部讲法语和北部讲弗拉芒语人(类似荷兰语)间,既是勉力同舟共济,又是那么势不两立。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关系,由来已久。
路上见识了早就闻名的高卢雄鸡,张牙舞爪的漆黑猛狮,都飞驰而来。运气真好,不偏不倚,双雄都收入了早就等待的相机中,入镜出镜。回来后,更是满载兴致,细细品读获得的图片。高傲的雄鸡和威风的黑狮都是两种文化大区旗帜上鲜明的徽志。理一理那些历史长河中的渊源脉流,从法兰克第一任国王阿斯卡里克,梅洛盖斯开启,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正午时分抵达了根特。这个如今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以为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就错了。历史上的根特是繁华昌盛,大名鼎鼎的,也是弗兰德的首都。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哈布斯堡王朝最辉煌时期的君主,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就出生在这里。当然,他并未善待自己的故土乡人。
城市的起源大约可以追溯到七世纪。由于低地多水多草的特殊地域条件,中世纪时,绵羊和亚麻养植非常兴旺,由此推动了羊毛纺织工业的壮大。至十三世纪,根特发展成为了欧洲纺织贸易的中心,也是当时仅次于巴黎的最富裕繁华城市。
商业经济日新月异的起飞壮大,也滋润催生了弗兰德斯土地上一批卓越的艺术灵魂,即文艺复兴时期的弗拉芒画人。我们来到根特的主要目的,就是慕名来访比利时国宝级油画《神秘羔羊礼赞》(Adoration of Mystic Lamb), 别名《根特祭坛画》。油画的作者是,扬·凡·艾克(Jan Van Eyck)。扬·凡·艾克不仅是佛拉芒画派的奠基领军人,还是后人们所公认的现代油画鼻祖。而他最杰出的画作,就是珍藏在圣巴夫教堂的这幅神秘流血的羔羊。
陈列室外“神秘羔羊礼赞”挂图
圣巴夫大教堂
我们的车一进入城市,远远就见到圣巴夫大教堂,这也是根特市的地标建筑。很快就找到了停车的场地,但是花了一阵功夫,才搞清楚怎样付款。
Lieven Bauwens
走出停车场看见了列文·鲍文斯塑像。这是著名的比利时企业家,也曾经担任过根特的市长。年轻的时候,鲍文斯前往英国学习。1799年,他先后在巴黎和根特建立起棉纺织厂。受到拿破仑的访问,并获得荣誉军团勋章。在查理五世沉重压迫下,十六世纪江河日下的根特商业,十九世纪因为先进的纺织和制糖工业而再度荣光。
圣巴夫教堂前张贴的流血羔羊
大教堂就在城市广场。门前有流血羔羊的大幅贴图,非常醒目。也许我们没有宗教概念,看见异常难受。
教堂主殿
圣巴夫教堂内殿肃穆,深沉,有很多的雕塑,彩绘玻璃。我们简短浏览后,就前去侧殿观看扬·凡·艾克的大作。此处需要购票,4欧,带有语音解说机。
比利时国宝画《神秘羔羊礼赞》
静穆沉寂的展览室内很窄小,大约有二十多个人。几乎是人贴人站着,没有更多的空隙。周围黑沉沉,一片鸦雀无声。有点像在忏悔的场景。《流血的羔羊》在幽幽灯光的显照下,的确充满了无限的神秘感。那喷血如注的羔羊,何罪之有啊,真是于心不忍。
内层组画:由扬·范·艾克 - Web Gallery of Art: 公有领域,链接
“流血羔羊”是由休伯特·凡·艾克在1415年为根特教堂祭坛承担的画作。画家在1426年去世后,兄弟扬·凡·克继续其大业,在1432年得以完成。这组油画共有二十一幅作品,内层十二幅,外层九幅。
平常的日子,组合开放性的祭坛是关闭的。人们只能看见左面的外层画。礼拜日和节日,祭坛会开放,内层的十二幅画才会显示。
“流血的羔羊”题材取自于《圣经》,表现了耶稣牺牲自己的拯救精神。羔羊与上帝同在。这里羔羊,显而易见也即是神的化身。
教堂外面是很开阔的大广场。我们家孩子对教堂不大感兴趣,她正坐在此图片正中间一家叫做 t Vosken 的弗拉芒餐馆里大快朵颐。她享用的是一大盆比利时名菜,白葡萄酒焗青口大虾。给我们留了不少,味道相当好。
和女儿牵着手,我们离开了这个,有些惨淡和清丽交加的中世纪小城。
刚一上车,女儿又开始询问可不可以去看看英红花(poppy flower)。有点不快地告诉她,“说过了不去”。听见女孩带着感伤和失望诵读了一首诗歌,说是她小学的时候,老师教的。
In Flanders fields,the poppies blow
Between the crosses,row on row
That mark our place; and in the sky
The larks, still bravely singing,
fly Scarce heard amid the guns below.
We are the Dead. Short days ago
We lived, felt dawn, saw sunset glow,
Loved and were loved, and now we lie,
In Flanders fields.
Take up our quarrel with the foe:
To you from failing hands we throw
The torch; be yours to hold it high.
If ye break faith with us who die
We shall not sleep, though poppies grow
In Flanders fields.
在弗兰德斯原野上,英雄花迎风开放
就在这十字架之间,一行行又一排排
分明了是我们的亡命处
那蔚蓝蓝的天空上,云雀仍引吭高歌
你听不见鸟儿歌唱,是战地枪声正浓
我们就在此处倒下。还是在数日之前
曾经鲜活的我们,迎着黎明送却夕阳
爱着人也被人所爱。如今静静躺倒在
弗兰德斯的原野上
继续和敌人拼打吧
用我们奄奄一息的手抛出火炬
接过这使命,请高高举起
不要辜负死去的人们
否则我们难于安息
尽管英雄花红遍弗兰德斯
这首诗的作者是加拿大军医约翰·麦克雷在一九一五年创作的。他在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伏击战中,目睹了身边二十二岁战友身亡,在次日的战火中写下了这首诗。弗兰德斯是一战中最惨烈的主战场之一,这里受伤和阵亡的人员有一百多万。John McCrae 目睹战友倒下的时候,正是比利时乡村山野中英雄花盛开之际。后来,这首诗歌中的小红花 poppy flower 也成为了西方国家纪悼英雄的象征。
女儿说,这个红花和我们心中的罂粟花不是同样的概念。似乎还是有道理,于是我们就满足她,去寻找应该就在附近的弗兰德斯英雄花。
我们期望找到加拿大墓园,却被指路器引到了弗兰德斯美军墓园。看护陵园的小伙子也说不清楚。
虽然最后也没有寻找到大片的红花墓,但是还是看到了这里怒放的玫瑰。
弗兰德斯的道路上,常常飘过成片的野花,还有零星的小红花。这天正好是七月一日,加拿大国庆,也以此权当是对和平的祝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