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14老妈说姥姥今年春天离开农村的家去城里我舅舅我姨家,秋天回来了。
姥姥不在家,院子里的瓜果都长这么好,家里面,
除了各种花儿,姥爷门前还种了一棵大苹果树, 上面三个树杈,分别嫁接着三个品种的苹果,有三种好吃的味道。 每每品尝苹果,每每抬头看那高高的大树,就对姥爷心生敬佩。 院子东面有一棵高高挺拔的梨树,秋天的时候, 梨子会从树上叭啦啦掉下来。跑去捡了,到清凉的水里洗一下吃, 味道是甘甜的;大门口则是一棵杏树, 不到夏天就是满树的橙色杏子,随风摇曳,那杏子的味道,甜,面, 还有一丝香,现在很少尝到同时拥有这三种优点的杏儿了。西边靠墙, 一棵桃子,秋天时结那种羞涩的小桃子,不招人,却也是清甜的; 更有,正门左右,分别一棵高高的樱桃树, 它们的子女被移到我的老家里,是我童年亲密的伙伴, 也就成了童年回忆的主角。那樱花满树,蜜蜂飞舞的院落, 沁着花儿的清香,泥土的气息,在灿烂的阳光下, 是一幅无限美好的画面,每每回想,如在昨天。
姥爷家里种的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只是小小一部分。家外, 从姥爷年轻时候,种下的树木庄稼青菜,已经无法计算了。老妈说, 姥爷以前到过许多地方,走到哪就种到哪。小时候经常去姥爷家, 印象中他确实是一个十足的种田人,整天在外面种了又种; 可他又象一个闲逸的诗人,有着仙风道骨一样的优雅, 做事总是不急不慢,回到家就是喝茶,抽烟袋,赏花。。。 有时候他去种地,也会带上我。记忆中一幅非常优美的画面, 是在清清绿绿的菜园地边,有一条低下去的河,姥爷就在河边, 用一种木制的杠杆一样的打水桶从河岸下打上河水来, 灌溉到菜地里。那时地里的韭菜,菠菜,都是那么茁壮,那么浓绿; 阳光,象金子银子一样,闪着无数的波动的金线银线,照在地边, 河里,照在姥爷瘦长的身影上;姥爷打水的姿势,那样舒展, 那样闲逸洒脱,他是那么享受田园的美好。。。 真想再回到那个时候,菜园还在,姥爷还年轻。
还有一次,姥爷又带我去外面地里干活。那次在他的地盘的新发现,着实让我惊叹--我看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地窖。 那地窖的功能和别人一样,是用来储存萝卜,地瓜等食物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以后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地窖,我敢肯定, 那是姥爷的独创。一般的地窖, 只不过是在平地上挖一个长方形的坑,挖到两个人深, 然后把上面用玉米杆盖起来,再盖上土,而已,而已,中规中矩, 没什么特点。而我姥爷的地窖,太与众不同了。它在山脚下, 洞的土层壁上能看到石头,那深深的地洞是长圆形的,深深的,还曲曲折折的, 而且,它更象是天然的洞,根本没有人工盖顶的痕迹。 姥爷说这是他挖出来的。下这样的地窖,比下那种平常的地窖, 要酷得多,就象今天爬酷的人那种感觉。在小时候我的眼里, 姥爷拥有这样神秘的地窖,简直是人间奇迹。 姥爷自己也为此小小地得意。他从里面运上来一些芋头, 我们带回家吃。当时如何吃芋头,早忘记了, 只记得这个神秘的地窖,也不知,除了我和姥姥, 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现在过去这些年,有没有别人知道?
姥爷年轻时候就种树,走到哪种到哪,但是他种下的树, 基本都被文化大革命给砍得差不多了。但是人的执著难改, 大概60岁左右的时候,他种到了一种极致。 村外山脚下的破石塘,都被遗弃在那里,无人看管, 也不属于什么人。姥爷就去开采来,实现他的桃园梦。 他是实实在在地开采。他用那种土炮炸开挖不动的石头, 以至于因为哑炮,把自己的一根手指炸掉半截,身上也多少受了伤,差一点就送了命。那时候我开 始上学,很少能有机会去姥爷家了。我记得在县城姨家上学的时候, 姥爷去那的医院包扎伤口,脸上有一些伤,手指被包裹着, 但姥爷还是笑得很慈祥很灿烂。后来忘记哪一天,我妈说经过几年的 开采,姥爷终于开起来自己的桃园了。他是亲手挖,亲手填, 用现代愚公的方式开的桃园,开采好了又用桃核儿种的桃树, 等四年这些桃树才真正开花结果。 后来就不断听妈描绘姥爷桃园的美丽:周围一圈玉水环绕, 中间是桃园宝地,桃园的中心是姥爷亲手盖的小房子, 在房前有一片葡萄架下的空地,姥爷姥姥在那里喝水乘凉吃饭。 当然,除了桃子,葡萄, 你还可以想象所有能想象到的水果在那里成长,开花,结果, 就连香蕉树都能找得到。那是一个真正的美丽的田园。 后来有一年暑假,我也终于可以去亲自享受一下田园生活, 那里有吃不完的熟透了的桃子,有着只有桃园里亲手摘的, 摘下来就熟得软软的桃子们才有的独特味道;那里有夏夜凉风, 有鸡鸣犬吠,有村中人语,有鱼儿自在游的清清池塘。所有这些, 都是姥爷多年挖塘填土,多年种植,多年等待,多年经营而成的。 姥爷对种植的执著,就在这多年的过程之中。
大概一二十年,姥爷一直到最后,都主要生活在这桃园中,剪枝, 施肥,浇灌,种新苗,直到他自己慢慢老去。他临终最苦恼的, 还是不能有更多时间去种植那些心爱的树木;他所关心的, 还有那两棵高高的桂花树,该交给谁来管理。。。 可惜我当时还太年轻,太不懂事,所以他心爱的桂花树, 最后被不会管理的大舅卖掉了几万块钱而已;那片桃园, 也不再是往日的世外田园,听妈说都被舅舅种上了庄稼。。。许是因为童年对桂花的隐隐记忆,遥遥之外居住在不适合种植桂花的加东, 我还从温哥华买了一棵小桂花树种在了家里的花盆里。
从小,我一直以为姥爷是一个与众不同,热爱种植的农民。但是老妈说姥爷年轻时候的 是县里重要人物,他在县上有过很多业绩,为人正直无私, 深受人们爱戴。这个我信,在他家的一本县志里面, 还记录着他的成绩,其中一条是代表县里去朝鲜探望志愿军, 还有两条是成绩突出,获得各种先进农具以及耕牛若干, 全捐到村里。他很特别,也因为沂蒙山区向来就民风淳朴,文化大革命时, 没有人批斗,却有人保护。他有七个子女,除了一个接班工作, 另一个被老友主动帮忙上了卫校,其他人任姥姥说, 他也不动一点私人关系找出路,全下田种地,辛苦为农。 他有一条让我可望不可及的是, 我妈说他口才出众,讲话不打草稿,滔滔不绝,还能字字珠玑, 没有废话。可惜除了听他讲一些狐仙的故事, 我从来没有见他长篇大论。从老妈身上倒是能看到这点, 可老妈自己说她是小巫见大巫,比姥爷没影儿。到了我们这一代, 更是没见一个遗传了他这种能力。所幸的是,我们家同样有好多的种植迷。我妈是得空就种点东西,家里花儿四季常开。 我妹房前屋后到处是绿草鲜花,我姐有一块大大的菜园,我呢, 虽然没有一块象样的地,但得空就去种,种,种, 家里禁不住就挤满各种花草,门外不小心就开满了花儿; 走到超市的花草边,就挪不动脚步,非捧回点东西才甘心; 在别人家要结种的花草那儿,一定要想办法去收集一点种子来,等待明年播种;厨房里忙活着,还要顺手养一棵白菜心;栽一把青葱,留一点瓜果的种子。。。越年纪大, 越体会当年姥爷种植的心境。
姥爷没有离开,我时常在花花草草中感受到他的博爱。。。
还有一次,姥爷又带我去外面地里干活。那次在他的地盘的新发现,着实让我惊叹--我看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地窖。
姥爷年轻时候就种树,走到哪种到哪,但是他种下的树,
大概一二十年,姥爷一直到最后,都主要生活在这桃园中,剪枝,
从小,我一直以为姥爷是一个与众不同,热爱种植的农民。但是老妈说姥爷年轻时候的
姥爷没有离开,我时常在花花草草中感受到他的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