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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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年站在别墅的一侧,树荫之下,灯光照不到他。他像猫一样四处张望。没人从别墅里出来,也没人经过,甬道两旁一幢幢壮观的别墅显得十分安静。他身边别墅的灯亮着,但他敢保证里面没有人。他到这里来送水的时候,它的灯总是亮着,但从来没人进出。他第一次到这里来送水,就是送给它的。为他开门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她亭亭玉立,高挑靓丽,具有惊人的美艳,比张大年见到的所有女明星都要漂亮。张大年是一个粗人,读书不多,对女性美只有感性认识,没有办法形容她的美,但是,他几乎被她的美艳惊呆了。他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美人,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岁左右,张大年把水扛到房子里去,发现里面的摆设非常华贵,极为奢侈。他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像自己走进了一座一尘不染的宫殿,自己的衣服会弄脏了这宫殿。

从那一天始,他就留心这别墅。一个半月过去了,它没再叫送水。它似乎说明房子里的人很少,喝水不多。张大年估摸女性是某个巨富的太太,或者女儿。不少的时候,他晚上送水,发现别墅的灯都亮着,可没人出入。他暗忖:也许房主是想告诉人们,房子里有人。

张大年年过三十,从农村到城里打工,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见的世面不少。他觉得,他能够揣摩房主的心态;像这样一个装潢华丽的别墅,里面肯定有很多金银首饰,住着的那个漂亮女性,不管是太太还是女儿,都一定拥有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因此张大年就觉得,他必须再搞一次副业,就像他在别的城市所做的那样,即钻到这个房子里面去,拿走它的昂贵物品。

他进小区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门卫是九点半换班,因此,晚班门卫不知道他是几点离开的小区,而夜班不知道他是几点进来的。他对自己说:完事之后就远走高飞,等人们怀疑到他头上来的时候,他已经远在他乡了。

作为一个粗人,他坚信“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道理。

不过,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因为在他的心底,他希望房子里有人,希望美女在。他在房子里偷窃的时候,被她发现了,她还没有叫出声来,他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按倒在地。他一则希望他偷窃顺利,另一方面,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她在就好了。

自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对她充满了迷恋。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把头套从裤袋里拿出来戴上,从侧面的围墙翻进去。围墙并不高,是装饰性的。他弓着腰,机警地四处张望。没有人声,也没有狗吠。他一步一步地往房子的后面移动。房子两侧和后面都种得有树,虽然房子的周围都有灯光,不过光线晦暗。他移到房子后面,又从后面移动到房子的右侧,想找一扇窗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可每一个窗帘都是拉上的。他退回到房子后面,从裤袋里拿出启子和钳子,打算把后门撬开。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旁边一个单扇窗户没有关死,就走过去,把窗户轻轻拉开,往里面瞅,又静静地听。之后,他双手按住窗台,身子跃起来,翻身进到房子里面。他立定了一会儿,然后把比他脚大两码的鞋脱下来,穿着袜子进到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每到一处他都没有见着人。他轻手轻脚的上楼。到了楼上,他发现楼上有一个很大的,连着阳台的厅,厅的周围有很多门。他轻手轻脚地把门一个一个推开。

他没有见着任何人。

客厅的后面是主卧,它非常大,四面都是镜子,床上都是绫罗绸缎,两边床头柜灯开着。他走到床头,把床头柜拉开,翻找起来。突然,什么地方有声音。他停下来。原来是凌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大。他估计脚步是奔主卧室来的,就赶紧躲到了壁橱里面。他还没有来得及蹲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就走进了主卧室。张大年从镜子里看到,两人都裹着浴巾,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张大年突然意识到,他忘了检查浴室。这房子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的浴室,两人肯定是从浴室里面出来。男的是一个中年人,50多岁,长得肥头大耳,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相当威严;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年朝思暮想的、天姿国色的美人。

从镜子可以把两人看得一清二楚。男的发福的,臃肿的,有些衰老的身体,和女性鲜嫩的胴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张大年完全没有想到,这漂亮的女性会嫁给这样的一个臃肿的老头,比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有过之不无及!

张大年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通过镜子仔细地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同时考虑他该怎么脱身。两人上床上以后,把浴巾胡乱一扔,什么话也没有说,女的就爬下给男的做口交,就像两人商量好了似的。男的虽然头枕着枕头,可坛子肚大得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张大年从侧面只能看到他的半边脸,他应该看不到美女的头。她在“小山”这一边,在“山丘”之下。不过,男的好像并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天花板,好像在想着心事。女性看上去非常勤勉,认真地干着,好像完全沉湎其中。她的屁股几乎是对着张大年的。

张大年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霎那间,他的欲火被勾了起来,令他忘掉了他的处境,他拿出手机,开始给两人录像。他觉得男子眼熟,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好一会,他才考虑可能得在壁橱里呆上一夜。这个时候,女的说话了,她问男子:“好吗?”

“很好,”男子答道,不过他的口气缺少热情,好像还在想心事。

“你想叫我上来吗?”

“想。”

女的爬到了男的身上。没有多久,两人完事了。女的躺到了男的身边,问他:“你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还不是那个狗杂种!”男子气恼地说道。

“你是说何市长?”女的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男子没好气地说道。

“还是因为开发南区和西区的事情吗?”

“是的。”

“他肯定有利益在里面,”女的说。

“那还用说?”男子说道,“他弟妹早已经把工程队都组建好了。”

“随他去吧,”女性一边抚摸男子的身体一边说道,“生这样的气没意思,对你的身体也不利。”

“可你要知道我是市委书记,”男子提高一点声音说道,“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可是第一把手!”

张大年才突然记起来,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本市的市委书记辛琦群。他在电视上见过他多次。

“那你打算怎么办?”女性关切地问。

“和他斗下去,”男子说道,“不是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吗?我就不信,我一个书记还斗不过一个市长。”

“只是不要太生气就好。”

“不过,”男子说道,“也许斗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女性好奇地问。

“我给了省委马书记五百万,”男的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五百万?”女的惊问,“他敢要吗?”

“已经要了。”

“你就这么给他,他就这么接过去了吗?”

“我怎么会这么傻呢?”男子说道,“我从北京开会回来,借故到他家去看望他。他不在家,这也正是我希望的。五百万放在一个不起眼的旅行箱里。我对他太太说:我拿的东西太多,箱子暂存在你那里吧。她说没问题。五百万你知道有多重吗?一百二十斤!我根本提不动,是我司机帮我提到她家地下室去的。你猜我在地下室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箱子。”

“里面都是钱?”

“除了黄金、美金和人民币,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如果她把你的箱子和别的箱子混在一块,你不是白送了吗?”

“我回来后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那个箱子是送给她的。”

“她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就说了一声谢谢。”

“你是说,你有可能会调到省里去?”

“我在这里做市委书记已经五年了,我也应该往上走了,再不走,就再也走不动了。我上上下下打点省里的领导,加上这五百万,总共已经送出去了一千多万。我觉得这一次可能性非常大,我很可能会得到提拔。”

“那太好了,”女性说,不过她的表情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男子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说道:“你放心,我去到哪儿都会把你带上的。进了省城,我会给你买更大的别墅,让你过上更舒适的生活。你永远都记住,我永远都不会亏待你的。”

女子趴在他的脸上,亲吻她的脸颊,娇滴滴地说:“我真爱你!”

“我得去方便,”男子说道,坐了起来。

“你要我陪你去吗?”女性温柔地问。

“要,”男子答道,“带上手机。马书记随时随地都可能给我打电话,我也每时每刻都在等他的电话。”

“好,”女性说道,拿上了他的手机。

两人下床,走出卧室。张大年心里直叫“万幸”。待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他蹑手蹑脚从壁橱里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的门口,左右张望,见没人,又蹑手蹑脚往楼下走去。他去到房子后面的独扇窗子面前,穿上自己的长鞋子,翻窗出去。没有马上走开,见周围没有动静之后,才慢慢的离开,从后墙翻了出来。

过了两天,张大年往小区送水,敲别墅的门。门开了,美女站在门后,问他:“你找谁?”

“找你,”张大年说道。

“你有什么事?”女性有些不屑地问。

“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拿给你看,”张大年说道,“你要是不看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女子说道。说完她就想把门关上,可张大年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女子提高声音问,“不说我就打电话叫警察了。”

“打吧,”张大年说道,“打了你会后悔的。”

张大年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女性站在茶几的另一边,盯着他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你先别管我是谁,”张大年说道,“我知道你是市委书记辛琦群的情妇。”张大年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们长话短说吧,我这里有一段视频,你先看看再说。”

他把手机拿出来,对准女性,放起了那天晚上录下的视频。

女性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是你PK的,”女性说道。

张大年把视频放大,把手机举在女性的眼前,说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PK的?”

视频里出现女性的说话声。

“你是从哪来弄来的?”

“这个你甭管,”张大年说道,“不过你绝对放心,这个视频只有我一个人有,别人谁也没有。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一分钟就会把它发到网上去。”

“你想干什么?”女性问他,口气没那么凶了。

“我是一个送水工,”张大年说道,“连女朋友也没有一个。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把你为市委书记所做的服务,也提供给我就行了。”

“痴心妄想,”女性执拗地说。

“你是想叫我发到网上去吗?”张大年盯着她问。不久他重复道:“让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想叫我发到网上去吗?”

女性没有说话,视线下垂,看着地面。

“过来,”张大年对她说道,“坐到我身边来。”

女性没有动。

张大年站起来,把她强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他不慌不忙地让她看了更多的视频。等她脸上出现了无地自容的神色之后,他把自己的裤子解开来,压下了她的头。

她屈服了。

从此,张大年每周去找她一到两次。他从不在周末和晚上去,只在工作日的白天去,每次去都装着送水或送快递的样子。开始她对他非常抵触,可没有多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变得投入起来,好像忘掉了他的身份一样。看得出来,她平时很寂寞。他变得骄傲起来,对自己说道:“他妈的,居然和市委书记成了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他问她,她和市委书记是怎么认识的,她什么也不说。他对市委书记耿耿于怀起来。这天,他从别墅里出来,产生了一个念头,觉得他应该讹市委书记一笔。市委书记花了一千多万买官,他在行贿,他的钱肯定不是他挣来的,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所以说,讹他不只是理所应该,而且还不能只讹十万八万,而是一百万。张大年决定下一次去别墅的时候,要向她狮子大开口,叫市委书记拿一百万给他,要不然他就要把他们的视频发到网上去。

他觉得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成为百万富翁。

没过两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她。不过,还没有走到别墅门口,就看到很多人围在别墅旁边,而且还有不少穿制服的人,应该是警察。张大年走近一看,发现警察正在别墅门上贴封条。

张大年正想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人群里面有人说:“闹了半天,原来是一个情妇住在这儿。”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是谁,”有人说道,“就知道是一个大美人。”

“老实告诉你们,”有人说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你怎么会见得着?”有人说道,“每天早晨,餐馆会给她送好的吃好喝的来,超级市场会给她送精挑细选的鸡鸭鱼肉来。”

“要不是市委书记翻了船,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么个情妇住这儿。”

“市委书记怎么就翻船了?”一个看上去很有学问的人说道,“前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他作反腐倡廉的报告,说得振振有词的。”

“是省委书记马龙光翻船牵连到他了,”一个人说。

“马龙光翻船怎么会牵连上他呢?”

“他给马书记送了五百万,”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男子说道,“钱放在一个旅行箱里面。给马书记送钱的人是如此之多,他家地下室百元钞票堆积如山,旅行箱随地乱放,他居然没有把辛琦群送给他的旅行箱打开来看看,看看里面装了多少钱。结果呢,等到马龙光被搜家的时候,人们从他家的地下室搜出了这个旅行箱,箱子里除了五百万现金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辛琦群的名字。”

“太冤枉了,”一个老头说道,“如果没那张纸条,他还是市委书记,还是反腐倡廉的模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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