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2)

母亲在学校里教低年级算术、音乐、体育,还是校红领巾大队辅导员,我所在的一年级一班的算术也归她教,我成了她的学生。

在学校里,母亲不但严格地要求我的算术要好,每次考试都要一百分,对音乐、体育、画画也同样高要求,尤其语文更要在同学中拔尖。记得一年级下学期,汉语拼音教学刚开始试点,我们学校只有一个二年班级在试教。母亲特地在一天课外活动的时间,请了这班的老师简单地教了我。因为学过,在以后的普及教学时,我就不肯认真地学。直到现在,我的汉语拼音水平还是“三脚猫”。为使当时一年级的我可以自己看课外书,母亲还教我怎么查阅“四角号码字典”,可自打以后学会了查“汉语拼音”字典后,我就不会用它了。

那时闹饥荒,父母亲工资不高,母亲又生了我大弟,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但母亲还是持续多年给我订了“中国少年报”、“洋葱头”、“小朋友”、“少年文艺”等许多少儿书刊、杂志,还在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另外再给我给买三本课外读物。读书之余,母亲还要求我写读书笔记,记日记。当时的我,记日记时,常常讨价还价耍赖不肯写。还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上学、放学,没有东西可写,可她说,就是写吃饭、睡觉、上学、放学的事情也要写。从此,写生活中的点滴成了习惯,直到“文革”时,听说有人被抄家翻出“反动日记”来,才停下。

母亲除了给我买书,还教我借阅、编写目录、修补粘贴损坏了的页面、在书刊角上订上小布环、编号码、按号码秩序排列挂在墙上等等这些基本图书管理知识。多年后,凭着这些小知识,我在美国的一家图书馆做过义工。母亲还把家里的一个墙角专门划给我。那个角落俨然成了我的小小图书角,当年的好多同学、朋友几乎都是我的书友。

不记得母亲从小到大是否表扬过我,可她对我犯的任何错误,轻则骂,重则打,从不放过的事还是记得的。多年后,和母亲聊天,母亲曾后悔地对我说过,小时候,甚至弟妹们犯错我也挨打,说是老大没有带到好头。母亲说的这些替弟妹挨打骂的事,我怎么也不记得,只记得有一次算术考试,我后座的同学想看我的答案,我把考卷已经放在课桌的最边沿,他也看不清,我只好把答案写在橡皮上,偷偷地传给她,谁知,被母亲发现,这位同学和我的考卷当场被没收不说,回家后,我还惨遭一顿沾水鞭子的毒打。这次的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作为大队辅导员,母亲经常领着低年级学生捡猪毛,高年级学生给工厂加工磨石膏粉……等勤工俭学活动,加上当时的各种政治运动,工作非常忙,常常到半夜才能回家。所以,在学校里,母亲不但照顾不到我,我反而还要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大弟。一次,大弟在空无一人的传达室里饿的大哭,我急得从窗子跳进去抱着哄他。每天放学后,我还要去学校隔壁的“青山幼儿园”接上小班的小妹一起回家。一次,不知怎么小妹没接到,这下全家乱开了锅。直到天黑,还是父亲在离家不远的百货公司门口找到的。

那几年,母亲的工作频繁调动。不久,母亲调到“陶家山小学”担任教导主任,我也随着她转学到那里。

“陶家山小学”离家很远,母亲带着我每天乘公交车上下班,在那饥饿的年代,尤其辛苦。早上,母亲和我在家吃点菜叶边边去上学,中午在校食堂,母亲只买半小瓦盆“二道饭”与我俩分吃。我年纪小,饭量也小,跟着妈妈在学校还能勉强吃饱。晚上,家里几乎天天吃的是清水煮红薯干,或者杂面野菜糊糊再撒点盐拌一下。记得有一次,大妹吃了这种糊糊吐得厉害,奶奶只得给她重做没有拌盐的。为了省钱,我们家那些年很少买煤,大妹小,还没有上学,每天去家对面的发电厂后门垃圾堆和一大群小孩抢煤核。大妹告诉过我,有一次,她捡到一只菜根,当即高兴地把菜根剝皮生吃了。我因为上学,只能星期天去。那几年,母亲和父亲、奶奶一样,那些年,饿的浑身浮肿,脸上、腿上一按一个坑。

从母亲留下的很多照片中看到,那时候,母亲走到哪里都带着我,而我,也习惯了跟着母亲,一刻也离不开她。有次,我半夜醒来,发现母亲还没回家,还偷偷地瞒着父亲翻过家属院篱笆墙溜出去找她。直找到快到学校了,才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遇到她。二年级下学期,母亲实在照顾不了我,这才把我转学到离家较近的“赭麓中心小学”。从此,我逐渐离开母亲的呵护,在各种各样的新环境中逐渐自由地成长。

苏平-5946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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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
猫姨 发表评论于
和我经历的一模一样

不记得母亲从小到大是否表扬过我,可她对我犯的任何错误,轻则骂,重则打,从不放过的事还是记得的。多年后,和母亲聊天,母亲曾后悔地对我说过,小时候,甚至弟妹们犯错我也挨打,说是老大没有带到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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