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趣(三)

还有那可爱的马儿、牛儿、羊儿、鸡娃、狗娃、猪娃,还有我那吃了死耗子被毒死,至今想起我都还会潸然泪下的猫娃小灰(名字是我后起的,小灰临终前都没能给她个正式名份。这里我也上香一柱,愿我亲爱的小灰在天堂里再也不会为食而亡。我现在美国洛杉矶的家里养了一个猫儿子,女儿给他起名字叫Miko。和我的小灰一样,Miko非常乖巧可爱,我搂着Miko,从他那两只炯炯放光的眼睛中我彷佛看到了四十年前小灰的模样,这难道是小灰的亡魂从王过跟着我转世投胎到洛杉矶了吗?)。
 
看吧,这里有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土丘,有数千亩的瓜园、果园、梨园、桃园、菜园、杏园、柿园、枣园......,漫坡遍野金黄色的蒲公英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正在向我招手微笑呢。
 
吾生于斯、曾长于斯,亦将归于斯。
 
钱钟书在《谈中国诗》中提到:“希腊神秘哲学家说,人生不过是家居,出门,回家。我们一切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或企图不过是灵魂的思家病,想找着一个人,一件事物,一处地位,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漠漠的世界里有个安顿归宿,仿佛病人上了床,浪荡子回到家。出门旅行,目的还是要回家,否则不必牢记着旅途的印象。”
 
我从王过出发,经过北相镇、来到了运城、再到太原、到北京、到深圳、到美国、到意大利、到加拿大、到墨西哥、甚至还有一次到过蒙古的乌拉巴托……。如今我已年近半百、牙齿松动、眼花耳聋、可怜华发生,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希腊神秘哲学家和他(她)的原话,结果仍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现在我好像有点想明白了,这是钱大师当时(l945年12月6日)在上海美军俱乐部用英文演讲(这篇《谈中国诗》英文版迄今我还没有找到,如果各位看官有谁能够找到钱氏英文原文发给我,我一定请他(她)吃山西刀削面)时和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其实这个希腊神秘哲学家可能就是他自己啊。而“家居,出门,回家”其实是钱氏的杜撰,用这六个字总结人生,确实非常全面。不过我更偏爱苏子瞻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说白了,人生就是一趟艰难的旅程,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花鸟鱼虫,你我都是那匆匆过客,就如在不同客栈停了又走,走了又停,起自何处,归于何方,谁能说得清、道得明呢?所以人既不应为过往伤怀,也不该为未来担忧,活在当下,豁达处事,不要徒增自己的烦恼,才是正理。
 
美国电影《Passengers》(中国大陆版《太空旅客》,香港版《太空潜航者》,台湾版《星际过客》,我最喜欢第三种译法,一个“过”字充分体现出了英文要表达的确切含义)讲得也是同样的道理,各位有时间不妨看看这部充满温情的科幻爱情电影。无独有偶,我老家的名字中也有一个“过”字,这难道是一个巧合,让我来为各位写这篇文章吗?
 
列位看官,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啰嗦、太矫情了。车子开错十分钟,不专心开车,能翻出来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别急,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可能比我还要啰嗦,还要矫情。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无奈只好启用全球卫星定位导航系统找到正确归途。调转车头,一路无语。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照耀着整个天空,北加州的晚霞象一位多情的花季少女,含情脉脉,妩媚动人,明天又是一个晴天。我是不是又开始矫情了?
 
注:“女虐”这个字中文字典中是找不到的,这是我的运城老乡李健吾杰出的发明创造(关于这个字的详细解释,可以参照由原《运城日报》总编、大学者王雪樵先生编写的《河东方言语词辑考》)。李健吾何许人也?中国近现代作家、戏剧家、翻译家、文学批评家。法国文学巨匠福楼拜名作《包法利夫人》的中文译本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出于这位已故大师的手笔(我认为,其实不只是我认为,大家都这么认为,李译迄今还无人能够望其项背,虽然我只能看懂这部巨著的中文本和英文本)。李老还写过一部《福楼拜评传》,对这位作者推崇备至:“斯汤达深刻、巴尔扎克伟大、但是福楼拜,完美。”还不知道李健吾是谁吗?李老的名篇《雨中登泰山》曾被选入我们当年的高中语文课本,现在的高中生应该还记得这一篇吧。李老的老家位于中国山西运城北相镇西曲马村,从王过一望只有二三里的距离。和这样的大师做邻居,你不觉得我很幸运吗?
 
2020年1月9日于美国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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