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系列一:太祖建宋之一:赵匡胤陈桥黄袍加身与大将韩通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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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七年即公元960年春正月初一,后周文武百官进名奉贺。同时,镇、定二州派人飞驰奏报,说契丹入寇,北汉贼军自土门东下,和契丹蕃寇合势进攻中原。朝廷下诏,派归德军(宋州)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率兵北征。

次日,殿前副点检兼镇宁军节度使太原人慕容延钊率领前军先行出发,大军定于第二天继进。当时京师民众纷纷聚在街头,私下议论说:“都点检会成为天子。”军中精通星象的河中人苗训,见到太阳下头又有个太阳,黑光摩荡,便指着那里跟赵匡胤的亲吏楚昭辅说:“看,这就是天命。”

正月初三(癸卯),大军离开京师,当晚在陈桥驿过夜。赵匡胤掌管禁军长达六年,深得士卒的军心。他多次跟从世宗征伐,屡著功绩,是人望所归。到这时,因恭帝过于年幼,而国家的前途未卜,所以将士们密谋推戴他为帝。那晚,将士们互相商量说:“主上幼弱,我们这帮人出死力破敌,谁知道将来会怎样!不如先立都点检为天子,然后再去北征。”都押衙李处耘将将士们的想法相信禀报赵匡胤的弟弟内殿祗候供奉官都知赵匡义,及归德节度掌书记蓟人赵普。他的话还没说完,将领们就已拔出刀刃冲了进来,大声说道:“军中已经决定了,要策立太尉为天子。”赵匡义趁机劝谕他们说:“异姓称帝,虽说是天命,其实也是人心所向。你们大家必须各自去严格管好军士,千万不要让他们去到处剽掠。一旦都城人心安定,那么全国四方自然也就安定。到时你们也能共保富贵。”将领们都答应了,于是回去控制各自的部队。赵匡义连夜派衙队军使郭延赟飞马去告知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和殿前都虞候王审琦。石守信和王审琦平时都归心于赵匡胤。于是出征的将士环列着等待天亮。

赵匡胤那晚喝醉后卧床而睡,最初不知道这事。次日一早,将领们擐上甲胄,刀剑出刃,直接去叩开赵匡胤的寝室大门,说:“诸将无主,愿以策立太尉为天子。”赵匡胤大吃一惊,急忙起身,还没来得及回答,将领们就将黄袍披在他身上,然后环绕着他下拜,高呼万岁。将士们扶着他上马,簇拥着逼迫赵匡胤南行。赵匡胤估计避免不了,于是揽住马辔,要将领们发誓,说:“你们贪图富贵,要立我为天子。我有号令,你们能够接受吗?”大家都下马跪伏在地,说:“唯命是从。”赵匡胤说:“太后和主上,都是我北面事奉的人;朝廷的大臣,也都是和我平起平坐的。你们决不许惊动和冒犯宫阙、侵凌朝廷显贵,或侵犯府库。听命效力就有厚赏,违背命令则要被杀。”大家都回答说行。于是赵匡胤整治军容,自仁和门入城,对百姓秋毫无犯。次日,他先派客省使大名府人潘美去见执政大臣,跟他们解释事情的本末,又派亲信楚昭辅去安慰自己的家人。

当时宰相大名府人范质和太原人王溥正上早朝,尚未退下。得知事变时,范质下殿捉住王溥的手激动地说:“派将出征,过于仓促,这都是我们的罪过。”说着指甲扣进王溥的手,以致他的手几乎出血。王溥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太原人韩通,自内庭慌慌张张地奔归回府,准备率众抵御。散员都指挥使洛阳人王彦升在路上遇见韩通,跃马追赶他,驰入他的宅第,杀了韩通及其妻儿。

将领们簇拥着赵匡胤登上明德门城楼。赵匡胤命令甲士回到自己的兵营,然后退归公署,脱下帝王的黄袍。不久,将领们拥着宰相范质等人前来。赵匡胤呜咽地流着眼泪跟他们说:“我深受世宗的厚恩,但被六军所迫,一下子到了这步田地。实在是愧对天地。你们看该怎么办?”范质等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散指挥都虞候太原人罗彦瑰就按剑厉声地说道:“我辈无主,今日必须得到天子!”范质等人互相对望着,不知怎么办才好。王溥首先下了台阶向赵匡胤下拜,范质不得已也只好下拜。

将相们于是请赵匡胤前往崇元殿举行禅代的大礼,并派人去召来文武百官。到了午后晡时(三点左右),百官的班次站定,翰林学士承旨新平人陶榖从袖中拿出后周恭帝的禅让诏书,宣徽使高唐人昝居润扶着赵匡胤到龙墀的北面拜受禅让诏书。宰相们接着扶着赵匡胤登上崇元殿,为他穿戴上皇帝的衮服冠冕,于是即皇帝位,成为史上的宋太祖。群臣接着拜贺,然后奉周恭帝为郑王,皇太后符氏为周太后,让他们迁居西宫。

至此,后周正式灭亡,北宋建立。十国中一些国家虽然还在,但五代正式终结。

正月初五(乙巳),宋太祖下诏,以他所领的节度州定国号为宋;改元建隆,并大赦天下。他还赐给朝廷内外马步军士不同的赏赐,重新叙用先前被貶降的官员,释放被流放的人员,并为理应加恩的大臣父母封号或椎贈。宋太祖还派中使乘坐驿马奉诏去晓谕天下。次日,他又派人赐给诸道节度使另外的诏书。华山隐士陈抟得知宋太祖取代后周时,说:“天下自此安定了!”

汴都(即开封)的供应都仰赖漕运,所以疏通河渠成为最紧急的事务。先前,朝廷每年要调用民夫疏通淤泥浅滩,干粮都得由民工自备。正月初七(丁未),宋太祖下诏规定,民工的粮食全由官府供给,并将此定为法令。又因为河北去年粮食丰收,造成谷价下跌,宋太祖又命令官府用高出市价的钱购买大米。

正月初八(戊申),宋太祖下诏追赠韩通为中书令,以礼安葬了他。诏书说:“易姓受命,王者所以应期;临难不苟,人臣所以全节。故周天平军节度、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卫亲军马步军副指挥使韩通,振迹戎伍,委质前朝,彰灼茂功,践更勇爵。夙定交於霸府,遂接武於和门,艰险共尝,情好尤笃。朕以三灵眷佑,百姓乐推,言念元勋,将加殊宠,仓皇遇害,良用抚然。可贈中书令,以礼收葬。遣高品梁令珍护丧事。”

当初,韩通和赵匡胤一同掌管禁军宿卫,军政大多取决于韩通。韩通生性刚烈,然而缺乏智谋,说话经常得罪人,有时也施展淫威暴虐,所以人称他为韩瞠眼。韩通儿子颇有志气和谋略,幼年时得佝偻病,所以人们把他当作“骆驼兒”。他见到赵匡胤深得人心,便劝韩通尽早为自己留条后路,但韩通不听,最终遇难。后来宋太祖曾临幸開宝寺,见到壁上有韩通及其儿子的画像,当即下令把画像去掉(不知是内心深处还是对韩通不满,或是不喜欢他儿子的佝偻像)。

宋太祖对王彦升擅杀大将的事十分气愤,但因为刚刚开国,所以隐忍着没有治他的罪。

同时,宋太祖赐给南唐主李景一道诏书。先前,南唐中书舍人北海人韩熙载出使后周。当他回到金陵时,南唐主向他打听后周的所有将帅。韩熙载说:“赵点检的仪表气度非同寻常,是个很难预测的人。”到这时,人们都佩服他识人的能力。

正月初九(己酉),宋太祖派官员去分别告祭天地和社稷,并恢复安州、华州、兗州为节度使州。

正月十一(辛亥),宋太祖对拥戴他为帝的人论功行赏,任命义成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为归德节度使兼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宁江节度使兼马军都指挥使常山人高怀德为义成节度使兼殿前副都点检;任命武信节度使兼步军都指挥使厌次张令铎为镇安节度使兼马步军都虞候;任命殿前都虞候兼睦州防御使王审琦为泰宁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任命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兼嘉州防御使辽人张光翰为宁江节度使兼马军都指挥使,任命虎捷(《宋史》作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兼岳州防御使安喜人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兼步军都指挥使。其余领军的将领也都一并进爵。

正月十二(壬子),宋太祖赐宰相、枢密使、诸军校不同的官服、犀帶、鞍马等。次日,他将后周显德中年得到的江南降将周成等三十四人放归南唐。

正月十五(乙卯),宋太祖派使者分别到诸州去赈济灾民。 正月十七(丁巳),他命令原后周宗正少卿郭玘负责祭祀后周宗庙及嵩、庆二陵,并正式下令,必须四时前往朝拜。

先前,后周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兼武安节度使韩令坤领兵巡视北边,慕容延钊接着又率领前军抵达真定。宋太祖称帝后,派使者去晓谕慕容延钊和韩令坤,让他们各自便宜从事,两人也都俯首听命。正月十九(己未),宋太祖加慕容延钊为殿前都点检、昭化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加韩令坤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

同时,宰相上表请求定于二月十六日宋太祖的生日为长春节。

正月二十二(壬戌),宋太祖任命赵普为右谏议大夫兼枢密直学士。当初,赵匡胤兼领宋州时,赵普任掌书记,与节度判官宁陵人刘熙古、观察判官安次人吕馀庆、摄推官太康人沈义伦都在幕府任职。到这时赵普作为佐命功臣得到升迁,于是他将刘熙古召来担任左谏议大夫,吕馀庆担任给事中兼端明殿学士,沈义伦担任户部郎中。

次日,宋太祖任命天雄节度使宛丘人魏王符彦卿为守太师;雄武节度使张掖人王景为守太保,封太原郡王;定难(夏绥)节度使兼守太傅西平王李彝殷为守太尉;荆南节度使高保融为守太傅。其余领节度镇的藩臣也都进爵。

正月二十四(甲子),宋太祖为皇弟赵匡义加睦州防御使,赐名为赵光义。他还临幸国子监,并打算建立宗庙,为此下诏让百官集中商议。

正月二十九(己巳),兵部尚书濮阳人张昭等人上奏说:“尧、舜、禹皆立五庙,就是二昭二穆及其始祖。商朝改国后,才开始建立六庙,那是因为昭穆之外还祭祀契与汤。周朝建立七庙,是因为除了亲庙之外,还必须祭祀太祖及文王和武王。汉初建立宗庙,都没有遵从礼制。魏、晋开始恢复七庙制度,江东相承了这一传统,长年不改。然而七庙之中,还缺少太祖的庙室。隋文帝只立了高、曾、祖、祢四庙而已。唐朝遵循隋的制度,也只建立四个亲庙。梁氏而下,则没有更改梁朝的法则。考察古代,这才是折衷的办法。所以臣请求追尊高、曾、祖、祢四代谥名,隆重修建庙室。”宋太祖下制准奏。于是确定了宗庙的制度:每年在四个孟月(四季首月)及季冬共五次祭享;每月初一十五朔望二日荐食和荐新(供进食物和鲜果);每三年一祫祭,在孟冬;每五年一禘祭,在孟夏。这些祭祀规定都是由兵部侍郎渔阳人窦仪制定的。

同时,镇州节度使郭崇奏报,说辽兵(即契丹)及北汉兵自己撤退了。

这期间,北汉主刘钧将户部侍郎平章事荥阳人赵华罢相,改为左仆射。

也在这月,南唐主李景派使者到饶州去杀原礼部侍郎钟谟,并让使者责问他说:“你当年和孙晟一同出使北国,孙晟死在那里而你却活着回来。这是为何?”钟谟顿首伏罪。使者于是将他缢杀了。南唐主也派人到宣州去杀了被贬斥到那里的原天威都虞候张峦,他被指控为钟谟的同党。

二月初五(乙亥),宋太祖尊母亲南阳郡夫人杜氏为皇太后。皇太后是安喜人。陈桥兵变时,杜氏得知后说:“我儿子历来都有大志,今天果然如此。”当宋太祖尊她为皇太后时,在殿上向太后下拜,群臣称贺,然而太后却闷闷不乐。身边侍从进言说:“臣听说母以子贵。如今儿子成为天子,太后为何反而不高兴?”太后说:“我听说为君十分困难。天子置身在万民之上。如果治国得当,那么这位置诚然尊贵。但如果失去驾驭,那么即使想回去当个匹夫平民,也未必能成。所以我很担忧。”宋太祖听了后,对母亲下拜了两次,说:“儿子谨受教。”

同时,宋太祖加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人官秩。魏仁浦是汲郡人。宋太祖对待后周的三位宰相,都尽到了礼节。范质自司徒、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参知枢密院事,加为侍中;王溥自右仆射、平章事、监修国史、参知枢密院事,加为司空;魏仁浦自枢密使、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加为右仆射。自唐朝以来,三大馆职都由宰相兼任,首相兼任昭文馆,次相兼任史馆监修,再次相兼任集贤殿。宋朝也继承了这一传统。范质和王溥很快都被罢免了参知枢密。宋太祖又为枢密使太原人吴廷祚加同中书门下二品。

根据旧制,凡是有重大政事,皇帝必定会命令宰臣坐下商议,经常从容地赐茶后才让他们退下。唐朝以及五代都还遵循这一常规。当范质等人为相时,觉得自己是周室旧臣,内心不很自安,又害怕宋太祖的英明睿智,所以请求遇到大事时由宰相具备札子进呈,然后听从圣旨。宋太祖也答应了。从此君臣坐论大政的礼仪就被废置了。

二月初九(己卯),宋太祖任命天下兵马都元帅吴越国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钱俶原名钱弘俶,但弘字犯宋太祖父亲赵弘殷的名讳,所以去掉了。

二月十六(丙戌)是宋太祖生日的长春节。他赐给群臣衣服各一袭。宰相率领百官上寿,宋太祖在相国寺宴请群臣。

中书舍人安次人扈蒙暂时负责礼部的贡举。二月二十(庚寅),他上奏,说进士合格的共有京兆人杨砺等十九人。此后每年都在这时举行礼部贡举。

二月二十一(辛卯),宋太祖在广德殿大宴群臣。诞辰节后择日大宴的习俗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三月初七(乙巳),朝廷下令更改犯御名和庙讳的全国郡县名字。

三月十八(丙辰),南唐主李景和吳越王錢俶分别派使者带着御服、锦绮、金帛来祝贺宋太祖登基。

这期间,南汉宦官陈延寿跟南汉主刘鋹说:“陛下所以得以即位,是由于先帝将他的弟弟全都杀了的缘故。”南汉主信以为然。三月十九(丁巳),他杀了皇弟桂王刘璇兴。

同时,南唐主又重新派使者到汴京去庆贺长春节。

这期间,皖北的宿州发生大火,烧了一万多户百姓的庐舍。北宋朝廷派中使前去安抚。

三月二十四(壬戌),宋太祖追尊祖上为皇帝和皇后。他追谥高祖赵朓为文献帝,庙号僖祖,陵号钦陵;高祖夫人崔氏为文懿后。追谥曾祖父赵珽为惠元帝,庙号顺祖,陵曰康陵;曾祖母桑氏为惠明后。追谥皇祖父赵敬为简恭帝,庙号翼祖,陵号定陵;祖母刘氏为简穆后。追谥皇父亲赵弘殷为昭武帝,庙号宣祖,陵号安陵。

他还制定国运,觉得本朝继承后周的木德,所以采用火德,颜色崇尚赤色,腊月用戌日。

三月二十五(癸亥),宋太祖命令武胜节度使洛阳人宋延渥率领舟师巡抚长江沿岸,让舒州团练使元城人司超作为副手,并送书函给南唐主,向他解释原因。

三月三十(己巳),宋太祖任命皇弟赵匡美为嘉州防御使。

先前,北汉引诱代北诸部侵掠河西,后周世宗曾下诏,让那里各个藩镇会合大军抵御。这月,定难节度使李彝兴上奏,说他派都将李彝玉进援麟州,北汉兵为此撤退。李彝兴即李彝殷,为避宣祖(赵弘殷)的名讳,改为李彝兴。

这年春季,均、房、商、洛四州上奏,说那里鼠灾严重,吃掉了很多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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