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三年即公元962年春正月初一(庚申),宋太祖赵匡胤因太后丧事而不接受朝賀。
正月初十(己巳),宋太祖命令淮南道官吏开仓放粮,以赈济饥民。当初,户部郎中沈义伦出使吴越回来后,曾进言说:“扬、泗一带的饥民大多都饿死了。郡中其实还有军用储粮一百多万石,可以用来借贷给百姓;待到秋收后,再收取他们新收割的谷粟。”反对他意见的人说:“如果遇到荒年,借出的粮食无法偿还,那么将由谁承担这咎责?”宋太祖就用这话反问沈义伦。沈义伦回答说:“国家用仓廪谷粟赈济百姓,自然会感召天地的和气,也会立刻带来丰稔。何必还要担忧水旱灾害!”宋太祖很欣赏他的话,因此有了这道诏命。
次日,宋太祖临幸迎春苑举行宴射(古礼,饮宴习射)。
正月十五(甲戌),朝廷开始拓广皇城,并命令有司部门画出洛阳宫殿的图纸,按图修治东京大梁(即开封)的宫苑。同时,他下令诸州长吏鼓励农耕养蚕和及时播种。此后朝廷每年年首都要下达这一诏书。
正月十七(丙子),瓜沙归义节度使曹元忠进献马匹给朝廷。正月二十一(庚辰),女真国派使者只骨來朝廷进贡。同时,宋太祖下诏,禁止州县役使侨居或途径那里的民众。
正月二十四(癸未),宋太祖临幸国子监。
正月二十八(丁亥),他任命监察御史刘湛为膳部郎中。刘湛在蕲春负责榷茶即茶叶专卖时,收入比前任增加一倍,所以宋太祖越级升迁他,并不按照原来的章典。
辽国诸王大多都因事被关进监狱。辽穆宗耶律述律觉得御史大夫萧护斯很有才干,下诏让他彻底调查诸王的罪行。萧护斯办事很让他满意。二月初一(己丑),辽穆宗提拔萧护斯为北院枢密使,赐给他对衣(一对官服)和鞍马(骏马和马具),并让他家世代参预宰相预选。萧护斯谢辞道:“臣的子孙贤能与否无法预知,能得到一个客省使的职位就满足了。”辽穆宗答应了。辽穆宗嗜酒如命,经常滥用刑法。而萧护斯位居要地,却总是明哲保身,甚至没进过一言匡救时世,所以舆论以此对他有所非议。
二月初二(庚寅),宋太祖下诏令说:“曾经担任过幕职和州县长吏的翰林学士和文班常参官,必须各自举荐一名能胜任幕府宾佐和州县令录的人。他日如果这些人被发现贪污怯懦,或荒废职事,举荐的人将要连坐。”
二月初六(甲午),宋太祖下诏说:“翰林学士和文班常参官每五日到内殿问候起居,接着依次在朝堂对答时,都必须指陈时政得失,朝廷急务,刑狱冤滥,百姓疾苦;不许用无关紧要的闲慢事情应付了事。急切的大事允许随时上表,不用害怕触犯忌讳。”
二月初七(乙未),滑州节度使张建丰因州里失火而被免官。
二月十一(己亥),朝廷改定窃盗律,赃款满五千实足的才能被处死。
这期间,后蜀主孟昶立秦王孟玄喆为皇太子,下令问候起居和前导的官员都得称他为殿下,不得随便叫太子。宰相成都人李昊上疏,觉得这样行不通,后蜀主这才作罢。
二月十四(壬寅,《宋史》误作壬午),宋太祖跟侍臣说:“朕想让武臣全都能读书,也好叫他们知道治国的道理。”但侍臣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二月十九(丁未),宋太祖下诏说:“宰相、带平章事兼侍中的枢密使、中书令、节度使,都得交纳礼钱。宰相和枢密使交纳三百贯,藩镇五百贯,充当中书门下的公家费用。”这一做法是根据唐朝的制度。
二月二十六(甲寅),北汉入侵潞、晋二州,但被那里的守将击退。
二月二十八(丙辰),宋太祖再次临幸国子监,接着前往迎春苑,并在那里宴请扈从官员。
三月初一(戊午),宋太祖将控鹤右厢都指挥使浚仪人尹勋发配到许州当教练使。尹勋监督疏通五丈渠的工程时,因陈留的民工在夜里溃散,尹勋擅自将十来名民工队长斩首,又追获了逃散的七十多人,并将他们的左耳朵都割下来。有人到宫阙为此喊冤。兵部尚书京兆人李涛当时卧病在家,得知此事后抱病起草奏折,请求处斩尹勋,好向百姓谢罪。李涛家人劝道:“你长久生病,应当自爱。朝廷的事姑且暂时放下。”李涛愤然地说:“人固有一死,我岂能独免!只要我依然掌管兵柄,军校无故杀人,我岂能不上疏奏论!”宋太祖阅览他的奏折后,十分嘉许。然而他念及尹勋的忠诚勇敢,所以只是肤浅地惩罚了他了事。
也在这天,厌次(今山东陵县)上奏,说那里霜冻导致很多桑树死掉。三月初五(壬戌),三佛齐国又派使者來入贡。次日,宋太祖为百姓祈雨。
三月初七(甲子),宋太祖下诏,因沂州发生饥荒,赐给那里的民众谷种和粮食。
三月初十(丁卯),宋太祖临幸太清观,接着前往开封尹的后园举行宴射。
两天后,京师下大雨。同时,宋太祖跟宰臣说:“五代时诸侯专横跋扈,大多枉法杀人,而朝廷视而不闻,刑部的职责几乎荒废。自今以后,各地判处死刑大辟的,都必须记录在案,奏闻朝廷,然后委托刑部详细复查。”于是下诏送律文去晓谕郡国,凡是死刑犯都得送刑部复审。
三月十八(乙亥),宋太祖派使者去赐给南唐主李煜生辰礼物。次日,暂时负责礼部贡举的单父人王著上奏,说今年进士马适等十五人合格及第。第二天即三月二十(丁丑),女真国派使者前来进贡。
三月二十二(己卯),封丘县令苏允元因奏报降雨失实而被免官。
三月三十(丁亥),朝廷将北汉的降民迁徙到邢、洺二州,并根据人口征收租赋。同时,朝廷严禁民间火葬。
当初,泉州节度使留从效去世时,他兄长留从愿的儿子留绍鎡嗣领军务。没多久,衙将临淮人陈洪进诬陷留绍鎡阴谋投靠吴越国钱氏,拿下后将他押送到南唐,并推举统军副使张汉思为留后。
夏四月初八(乙未),延、宁二州上奏说那里下大雨大雪,田间水道都结了冰(《宋史》说宁州的奏折次日即丙申才到)。赵、卫二州则上奏说他们那里干旱。
四月初九(丙申),宋太祖任命赵赞为彰武节度使。他另外得到一道密旨,允许他便宜行事。赵赞快到延州时,将步兵和骑兵分开,单线排列,所以前后络绎不绝。人们只能在树林草莽之中,远远望见官军的旌旗。前来迎接的羌族和吐谷浑族人,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因此无不畏服。赵赞是五代时投靠契丹(即辽国)的幽州主帅赵延寿的儿子。
宋太祖很注重任命将帅。他让赵赞进驻延州后,又命令大将董遵诲镇守环州,王彦升镇守原州,冯继业镇守灵武,以防备西夏。他还命令大将李汉超进驻关南,马仁瑀镇守瀛州,韩令坤镇守常山,贺惟忠镇守易州,何继筠镇守棣州,以抗拒契丹。他又让大将郭进扼控西山,武守琪卫戍晋州,李谦溥守卫隰州,李继勋镇守昭义,以防御太原(即北汉)。这些武臣在京的家族,宋太祖都对他们厚加安抚;郡中专卖的盈利也全给了他们,还让他们专权贸易,并免收他们的地方租赋。因此边镇藩臣都非常富有,得以招募和豢养死士,派他们去当间谍,准确地了解敌情。每次外敌入境,边将们都能预先得知,加以准备,然后设伏掩击敌军。自此以后,西北地区多年没有入侵的警报,因此宋太祖得以尽力对付东南,先后夺取了荆、湖、川、广、吴越的地盘。
同时,邢州上言,说有四百多北汉民众前来归降。
四月十一(戊戌),宋太祖临幸太清观。两天后,回鶻阿督等人前來进献地方特产。四月十五(壬寅),丹州上奏,说那里下雪厚达二尺。
四月十八(乙巳,续通鉴误作己巳),宋太祖追赠兄长赵光济为邕王,弟弟赵光赞为夔王;追册会稽郡夫人贺氏为皇后。
四月二十一(戊申),北汉派兵进攻麟州,但被防御使杨重勋击退。
这期间,定难节度使李彝兴派使者前来进贡三百匹马。宋太祖正命令玉工制作一条玉带送他,便召来那位使者,问他李彝兴的腹围多少,使者比划了李彝兴的巨大腰腹,宋太祖说:“你的主帅真是位有福之人。”当即让使者将制好的玉腰带赐给李彝兴。李彝兴既感动又佩服。
五月初八(甲子),宋太祖临幸相国寺为百姓祈雨,接着前往迎春苑举行宴射。当时辽国也闹干旱,五月十四(庚午),辽穆宗命令身边侍从互相打水战,不久果然就下起雨来。
五月十九(乙亥),海州上奏,说那里发生大火灾。同时,朝廷征用潞州民工开凿太行道,以打通粮运通道。次日(《宋史》作五月二十七癸未),因为河北诸州干旱,宋太祖派使者乘坐驿站马车去视察干旱和田产的情况。
五月二十八(甲申),宋太祖下达均戶役的诏书,将对胆敢隐瞒田亩和侵吞财产的人治罪。他再次临幸相國寺祈雨。次日,齐、博、德、相、霸五州都上奏,说他们那里自春季以来就一直不下雨。宋太祖因此下诏撤去雅乐和減少御膳,并要求大官食用蔬食。
这月,朝廷开始拓广宫廷大內,仿照西京洛阳的规模和体制,在东京大梁大规模修建宫阙。宋太祖还命令殿前都指挥使武安人韩重赟负责这一巨大工程。
六月初五(辛卯),朝廷派人去赈济宿州的饥民。
六月初七(癸巳),宋太祖罢免了枢密使吴廷祚,改任他为雄武节度使兼秦州(今甘肃天水)知州。秦州西北有个夕阳镇,古时候是伏羌县地境,西北面是个长满草木的大湖泊,出产木材,所以军人长期从中获利。当尚书左丞寿阳人高防任秦州知州时,建议朝廷设置采造务,砍伐那里的木材供给京师。蕃部酋长尚巴约(也作尚波于)率众前来争夺。宋太祖不想在边境生事,便派吴廷祚去取代高防。临行前一天,宋太祖跟吴廷祚说:“爱卿年事已高,长久掌管枢务,的确很累。如今朕将秦州交给爱卿,也许能让爱卿劳逸结合。明日制书出来时,朕担心爱卿会因此忧虑,觉得朕让爱卿离开朕的左右。所以今天先告知爱卿此事。”
六月初八(甲午),辽穆宗到木叶山及潢河祭祀祖上。
先前,后周世宗登基第二年时,开始经营国子监和设置学舍。宋太祖即位后,当即命令增修祠堂楼宇,塑造和绘画先圣和先师的图像。他还亲自为孔子和颜渊写赞,然后命令宰臣和两制以下官员分别撰写孔子其余子弟的赞。宋太祖还屡次临幸国子监。于是负责国子监事务的左谏议大夫河南人崔颂,开始聚集门生讲书。宋太祖得知后十分嘉许。六月初九(乙未),他派中使赐给国子监的所有师生酒水和果品。宋太祖很快又下诏用以一品官员的礼节祭奠先师,并在文宣王庙门前树立十六把长戟。
六月十一(丁酉),宋太祖临幸太清观。右补阙袁凤因为到地方去检核田亩时奏报失实,被贬为曲阜县令。
六月十三(己亥),因为干旱,宋太祖减免京畿及河北诸州死罪以下罪犯的刑罚。六月十六(壬寅),京师开始下雨。
六月二十一(丁未),宋太祖命令吴廷祚带着诏书奔赴秦州,赦免尚巴约等人的罪过,并将关押的战俘全都释放并遣送回去;同时撤销了采造务。
六月二十六(壬子),秦州知州高防的奏折抵达朝廷,说蕃部尚巴约等人前来争抢采造务,带兵入犯渭北,但已被击退(但高防很快就被取代)。
六月三十(乙卯),宋太祖临幸迎春苑举行宴射。同时,黃陂县上奏,说有象自南边过来吃了庄稼。
秋七月初四(己未),朝廷禁止各州在中元节张灯。次日,南唐主李煜派大臣翟如璧前来感谢宋太祖赐给他的生辰礼物,并进贡价值数以千万计的金银和锦罗。
七月初七(壬戌),宋太祖将南唐降卒中老弱的数千人放归江南。
七月初十(乙丑),舒州知州兼左谏议大夫历城人冯瓚进言说:“本州界内有菰蒲(湖泽)鱼鳖之利,居民以前能够靠此自给。前防御使司超决定增收为集市的征敛,夺去民众捕渔的机会,十分苛刻,是个损害习俗的弊病。朝廷必须蠲除此税。”宋太祖听从了,于是蠲免了舒州的菰蒲新税。
七月十二(丁卯),潞州下大冰雹。
文思使常岑的儿子常勋诈称是供奉官,结果被泗州长吏发觉,将他逮捕后押送到宫阙下。七月二十(乙亥),朝廷将常勋押到东市处斩。
先前,有个云捷军士伪造和私刻侍卫司印信,结果被逮捕斩首。宋太祖说:“诸军近来经过精选训练,居然还有如此不逞之徒!”于是命令在诸军全面搜索,将军队中不遵守军纪的士兵都发配到沙门岛。于是奸猾敛迹。
七月二十四(己卯),北汉捉生指挥使路贵前来归降。
七月二十六(辛巳),宋太祖派给事中刘钺等十人去视察河北的旱情。宋太祖还下诏说:“朝臣出使回来当天,就必须将所见的民生和利弊具体奏闻朝廷。”
右卫率府率薛勋掌管常盈仓,接收百姓的租赋,但在秤枰上作手脚,超量收受。事情泄露后,宋太祖下诏将薛勋免官,发配到沂州,并将仓吏斩首弃市。
七月二十八(癸未),兗、濟、德、磁、洺五州上奏,都说他们那里发现大量蝗虫蝝(幼虫)。
八月初一(丙戌),宋太祖下敕,让大理卿范阳人剧可久作为光禄卿退休致仕。剧可久年逾七十,却没有告老的意思,所以宋太祖特命他致仕。八月初五(庚寅),宋太祖任命镇海和镇东节度副使钱惟濬为建武节度使。钱惟濬是吴越王钱俶的儿子。钱俶请求朝廷将岭南节度使的旄钺授予钱惟濬,宋太祖答应了。
八月初八(癸巳),蔡河务纲官王训等四人因为用糠土混杂在军粮里,被押到东市处以磔刑(肢解)。
八月初十(乙未),左拾遗兼知制诰河中人高锡上言说:“近来朝臣奉诏举荐各自了解的人才,但或许有人趁机行贿而获得举荐。请朝廷今后允许他们的近亲、奴婢、邻里上告,并加以重赏。”他又请求在任命诸道司法參军等法官及职官时,都应考核他们有关律法的疏奏十条,用以代替试判。宋太祖都准奏加以施行。
九月初一(丙辰),宋太祖任命昭宪太后的兄长杜审琼为左龙武大将军,他弟弟杜审璧为左神武大将军,杜审进为左武卫大将军,都在各自位上退休致仕。宋太祖还赐给他们京师的宅第。
同时,他还下诏说:“及第的举人不得称呼负责科举的官员为恩门或师门,以及自称门生。”
九月初三(戊午),天平节度使兼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和同平章事石守信上表,请求解除军职。宋太祖准奏,然后为他特加爵位和封邑。
九月十五(庚午),吐蕃的尚巴约进献(其实是归还)伏羌县地盘。
九月十七(壬申),朝廷开始修建武成王庙。次日,宋太祖将百官依次上呈的奏章交给尚书省,要求集中丞、郎以上及御史中丞、两省五品以上官员,一道参详这些奏章,将其中对治国有裨益的奏闻朝廷。
九月二十一(丙子),占城国派使者前來入贡。同时,朝廷严禁百姓砍伐桑树和枣树当柴薪。宋太祖又下诏给黄、汴河两岸的地方长吏,要求他们督促百姓在岸边多种些榆树和柳树,以防治河水决口。
九月二十八(癸未),宋太祖下诏让尚书吏部重新设置书判拔萃科的科举。
九月二十九(甲申),武平(湖南)节度使兼中书令周行逢病危。他召将吏前来,将儿子周保权托付给他们,说:“衡州刺史张文表,和我一同起于乡间陇亩。他因为没当上行军司马,所以经常怏怏不乐。我死后,他一定会起兵作乱。你们应当让杨师璠带兵出讨。”周行逢死后,周保权代领军务。那时他才十一岁。
这月,辽穆宗前往黑山和赤山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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