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子
- Yuki
- Zowie
- 大的事
- 小的事
- 大小狗的事
- Time is flying with the dogs
6. 大小狗的事
每年过年拍家庭照,少不了Yuki,Zowie的一席之地。我们有时摆个pose,它俩无所谓,一脸自然的狗相。平时,吃饭时,有肉骨头,不叫Yuki,说"给大的吧”;要是不见Zowie,会问一声"小的呢"。Yuki,Zowie,大的,小的,我们自己好像都忘了哪个是它俩的名字了。
来说说那些吃喝拉撒,狗模人样的事。
人是群居的动物,狗是不是,很难说。因为,现在大多数的狗,作为宠物养着,失去了可自由移动的能力,就看不到它的自然天性了。狗可能是最早被人驯养的动物,从狼群里分出来,属六畜之一。动物学上,狗和狼同属犬科动物,应该说狼是狗的近亲,所以,狗不免还带有些狼的野性,但现在成为人的朋友,因为它忠。狗和人相处了上万年,可能还长些,耳濡目染,带点儿人的某些特性,完全解释得通。至于现在的年轻人秀恩爱,叫"撒狗粮",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更不用说"尽交狗朋友""一对狗男女"之类的骂人话,估计连狗自己都不知道所以然。至于有些小气鬼,帮了人家,要回报不成,说出"给狗吃了还会摇尾巴"的怨话,至少在我家的Yuki和Zowie身上无法应验。小的Zowie,生出来后,尾巴就给人剪了,它摇不摇,看不见,只是屁股晃。大的Yuki,孤傲得要命,它的尾巴,要么高兴时,弯翘起来,象个弓;做错事了,耷拉着个尾巴蹓开了,完全是个晴雨表;要是摇,也是它自己的事,和吃你的东西无关。至多下次你又来了,坐下,请记住你一定得坐下,它会让你摸摸头,因为记得你给过吃的。
大的Yuki,来我家早,当时,家里除了四口人,狗只有它一个。每当吃晚饭时,我们先把它喂了,但它不吃。反正,早吃晚吃,总归它吃。于是,先蹲在我们桌子边,实在嘴馋了,见没人理它,再用下巴噌噌你,提醒一下,先打个牙祭,开开胃。等我们收拾碗筷了,再慢慢独享它的狗食。
小的来了,形势不同了。小的调皮又懒皮,虽不抢吃,但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它的锅里的,大的心里开始有压力。后来,大的也学样,也看小的碗里的。于是,虽然,我们同样先把它们喂了,现在是,它俩个个狼吞虎咽,生怕对方来看它,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舔舔嘴,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这个时候,假如再吃上些零碎的,可算作额外店心了。
这个时候的Yuki是最温顺的。你叫一声“sit”,它坐得端端正正;你再叫一声"手手",它会把某只前脚抬起来,让你和它握握手。它的牙齿锋利,即使很老了,嚼个硬骨头,还是像我们吃蚕豆,咬得脆响。但吃你给它的东西,轻得生怕舌头舔痛你,不像Zowie,横舔竖咬,吃相不雅得难以形容。
吃倒没什么挑剔的,给什么吃什么;我们吃什么,还能尝到不同的的口味,就是不吃辣的。有时骗骗它俩,害得舌头在鼻子上卷来卷去,脸上的反应,比我吃辣时历害得多。毕竟,饮食对于人来说,已远远超出了饥饱,还是一种文化。人通过食物能辨识出同伴,看看菜单还能查出外人。对于狗,仅仅是果腹而已,最原始的生食,或许是它舌尖上纯正的记忆,这种记忆,让它对其他味道反应迟钝,甚至无法接受。所以,人喜欢尝鲜,普遍的,几乎是永无止境;狗也许也喜欢尝新,只是范围狭窄得多了。
狗爱清洁,Yuki,Zowie也是。Zowie小,洗起澡来方便。找个盆,调好水,抹上香波,洗洗冲冲就好了。再说,它也很配合,除了狗鼻子上怕水,舒服地享受着。擦干水,抖抖身体,高兴得四脚都不协调,蹦蹦跳跳地走开了。Yuki就难弄得多了,它不让你近身,更不 用说洗澡了。到后来只能用绳子骗它要"家家去”,牵到浴缸里。吓得像要杀了它似的,弄得给它洗完了,水洒得我们也得洗了。于是,匆匆完事了结。擦干,冲到草地上,狂奔乱跳,满地打滚,翻跟头。这时,谁都看得出来,它还是喜欢洗澡的。只不过,草绿时还好,最多身上多粘些青草味;草枯了,狗味刚洗掉,一身的枯草碎末,让你哭笑不得,好像白洗了。
生活在我家周边的兔子有点倒霉,几乎可以说是不幸。Yuki的远祖,本来就是干猎狩兔子什么出身的,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Zowie的祖辈,直到能抓耗子的本领给人家发现后,才有了rat terrier 的名,或种姓。类似于日本有个叫"犬饲"的姓。"饲"在日文里是养的意思,所以,叫“犬饲”的人家,祖上很有可能是养狗出身的,但千万不能用中文顺着"犬饲"说“狗养”的哦。说得远一点,始皇帝的先祖非子,因善养马,被周天子识得而封于秦地,史称"非子封于秦",才有了秦国,以及500年后秦始皇统一六国的伟业。近的兔子,和耗子大小没什么太二样,都是灰不溜秋的。有时候,灌树林里或草丛中,突然窜出个小东西,我还真不知道是耗子还是兔子。既然Yuki和Zowie的先辈,跟兔子有如此深的渊源,兔子在我家周边,日子过得不安宁,甚至葬死狗口,似乎是上天注定的事。
一般的狗,牵出去溜达,常拴根绳子,或怕攻击人家,或过于热情,影响别人。我们家的Yuki和Zowie,两者都不是。和人友好,但有分寸。大的,不近人情,也不近狗情,除了走路,就是看兔子。小的个头小,爬不了人家的身,最多用嘴舔舔。即使不养狗的人,应该也能接受这舔脚之情吧。它也看兔子。加上出去走的路径,如同马拉松比赛的线路,包括出发点和终点,老早在它们的心里规划好了,不会走岔道。所以,绳子不是为它俩,而是为兔子。
路途中,我们不专业,看不到兔子。它俩火眼金星,兔子很少逃得过它俩的法眼。这个时候,绳子绷紧了,兔子吓得窜逃,晚上估计要做恶梦了。Yuki和Zowie,虽很不情愿,只得还跟我们走。毕竟,我们出来不是为了抓兔子。离终点不远,绳子松掉了,该冲刺了,我们家周边的兔子兔孙们的苦难时刻就来临了,四处奔逃,魂飞魄散。虽然狡兔三窟,但此时,再多的窝也来不及藏身。这时,要是兔子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而侥幸逃脱,不是兔子逃得快,而是Yuki和Zowie长时期养尊处优。毕竟功夫长久不用,手脚生疏了。但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它俩在我家周边,没咬住过兔子。或许直接给吃掉了,但最可能的原因是,场地,平台太紧窄,本领没法充分施展,发挥,有点虎落平阳的意思。唯一的一次,在后院里,我从外围支援,先垛住院墙下的耗子洞,再三方协作、围捕,大的Yuki终于尝到了难得的野鲜味,小的Zowie,残羹冷炙都没舔到,但看得出来,成功的喜悦同样挂在它的脸上。
于我,真正地领略了Yuki的敏捷和牙齿的锋利;于Yuki,没辜负祖上的名声;至于Zowie,追逐,可能本来就是它唯一本能的目的和兴趣,乐在其中。
人有好奇心,狗也有。人的好奇心,会激发创造力,使人类进步,有更美好的新生活。狗可能仅仅好奇而已。买了个新的笼子,都想抢着去睡,即使我废物利用,搭了新狗床,一大一小都会去试试。但有一次,听见小的在吠,去探个究竟,发现小的对着大的在发火。平时俩狗相处挺融洽的,原来大的睡在旧的床上,占了小的位。估计,俩个好奇了一会儿,终究发现舒服更要紧。
要舒服,当然首先要卫生。狗窝乱,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有手了,自然能把事弄整洁。我家的后院,有朋友来,见草整齐得很,齐刷刷,夸我。实际上,不是我有多勤快,而是将心比心,为狗俩方便提供方便。
大的刚来我家时,只教了二、三次,狗脑子,记性好,就知道哪儿是厕所了。虽然没有你我那样瞄得准,但范围不会大于你家的卫生间,当然,要是你家大得象宫殿,卫生间倍儿大,就怪不得狗了。过后,一日三厕,早上吃完饭,它去刷一次卡,我们出门上班;下班回家,第一件事不是洗脸照镜子,而是开院门,让它们去报个到。这种事,轻重缓急,你懂的,一分钟都不能等。上床前,再出去放松一下,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如此这般,除了偶尔,犯些你我小时候,玩疯了,也犯过的错以外,非常遵守纪律,讲究卫生。
问题发生的起因在它的狗朋友。有一日,朋友出远门,把他家的狗寄放在我家,暂时成为Yuki的朋友。是狗也总会内急,找不到方便的地方,就急急地圈了地,认定那地是厕所的位置,就地解决了。不幸的是,它的厕所和Yuki的厕所不在同一地,相距很远。几日后,它回去,给Yuki出了个难题。Yuki需要如厕时,不知那儿该去,多了个选择,或多了个方便的地方。但不管怎样,范围还是局限、可控。等第二次来了回去,留给Yuki的,就是厕所满院大了。又是同样的逻辑,你能这么干,为什么我不能。要怪就怪我们自己,没及时制订规则,实施、督促和检查。以至于后来,在你跟前,放松地背朝你,面向远方。因为,在它心里,你眼前之地,就是它可以行事的地方,所以,行为正当。从心理学来说,要是它觉得这可能是错的,会面对你,一旦发觉苗头不对,容易逃。不像人,害羞了,脸转过去。
小时候,大概每个人都有过在野外遇上内急的经历。找个不见人的地方,蹲个马步,眼睛不时地环顾四周。毕竟,姿势不雅,想尽量降低些位置,以免有人看见。但,蚊虫你可驱打,随风飘忽的野草,拂得你只想抬高。在这高、低两难的情绪中,畅快。想到此,回家后,等不及换衣服,洗手,立刻拉出割草机,把草齐刷刷地剃掉。与狗便,自己便。至于,引得朋友的夸赞,完全是意想不到的褒奖,我一点没有刻意,甚至做作。
Yuki ,Zowie怕冷喜热也不是刻意和做作,喜欢太阳的程度,让人怀疑是否以前一直生活在乌云下。一到冬天,我们还没开空调,它俩先觉得冷了。冰雪天,比我们还不想动,钻在一堆大大小小的毛巾毯,旧体恤衫里,乱得真是个狗窝了。太阳出来了,赶快晒,好像阳光马上就会逃掉的。德州的大夏天,温度高得要烫死人似的。太太嫌空调开得太多,Yuki ,Zowie倒好,不是找树荫下避暑,而是找太阳最旺的地方晒,羞得我无地自容,真要说连狗都不如了。只能赶快把它俩叫进屋里,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
冷、热如此,对于雨、雪、雷的害怕,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小的Zowie。
在我原来的印象里,狗对刮风,下雨,打雷之类的自然天气现象,应该是平常事。因为,即使是宠物狗,狗本身,毕竟是从野生灰狼驯化而来的。小时候见过的狗,不仅不害怕,还有"落雪落雨狗欢喜,麻雀肚里一泡气"的谚语,说的就是一遇上雨雪天气,狗任凭风吹雨打,欢天喜地,撒野奔跑,鸟儿因难寻食物,一脸忧愁的事儿。
Yuki,Zowie正相反。下雨了,风刮得大一点,就吓得躲起来,钻到狗笼子所在的洗衣间,好像龙卷凤警报响了,我们藏到气象专家建议的比较安全的楼梯下一样。要是雨下得紧一点,长一点,厕所总得上,它俩又不会用家里的抽水马桶。于是,只能釆取强制行动,或赶,或索性抱出去。俩个或草率了事,或敷洐一下。此时,要是从窗户望出去,俩个的眼神一模一样,好像在说,“能否帮个忙,给我撑把伞”。眼泪都笑得出来。要是雪下得厚,积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好像生怕做了坏事,留下脚痕,人家可以循迹追踪似的。幸好,本地一年难得有一、二场雪,即使有,绝大多数薄得如衣。不然,Yuki,Zowie,和我们一样,天天盼着出太阳了。因为,住在达拉斯,碰到下雪结冰,我们开车也不灵光。
达拉斯雪少,雨水也少,但打雷,闪电不少,特别是三、四月份。那个季节,对于它俩是最艰难的时候。一有打雷或闪电,就像炮弹落到脚边上。大的躲到里边去,我们关了大门,再关小门。小的绕在你脚边,索索直抖,嘴里还哼曲似的,嗯嗯发声。你只得坐下来,它也二话不说,往你身上跳,无论如何,推赶不开。任你拎耳朵,打屁股,你的身体好像是它的防空洞。后来,年纪大了,耳背了,雷声是听不见了,但闪电的光,好像会拐弯似的,躲到哪儿,闪电会跟到哪儿。我们挡不了闪电,只能摸着它的狗头,让它在身上多呆一会,实际上,这也是它最喜欢的事。
雷雨、闪电不分时日,如果发生在晚上,可能是Zowie求之不得的事。它把这当作充足的理由,要搞例外,几乎是胁迫我们打破规则。平时,只要我家孩子不在家,它不情愿亦好,反正时间到了,关灯,上自己的狗窝睡觉,它心里知道,规则使然。雷声一响,心想这是特殊情况,需特殊对待。关在它呆的那个屋里,又是跳,又是抓,关键是还要呜呜地叫,弄得你无法入睡。下楼来,屁股打了,不喊痛;警告它,没用,再后来,呜呜声带哀鸣。几个回合下来,倒弄得我们差点得哭了。
不哭了,好吧,这次算例外,上楼。
十六步楼梯,它走在前,一气呵成。我搬着它的小床,一步一步地走在后。本来想,我们已经退一步了,你睡你的床,我们睡我们的觉得,但它得寸进尺,就是不肯睡在自己的床上,好像上面有虱子,这是完全在耍懒了。没有能力跳,就抓床沿,还委屈地呻吟;我们再退一步,抱它到房里的沙发上,裏上毛巾毯。还是不肯,再抓,再哭;我们还退一步,抱到我们床上,让它睡在脚边。仍然不肯,死皮赖脸地蹭在你身边。至此,我们只能举白旗投降,丧权辱国似的,完全同意它在别人的领地上任意地自由行动。
好在它也累了,我们也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做梦。梦里,我们带着Yuki去山里野营,晚上支好帐蓬,躺下。野猪,或野熊什么的,隔着簿簿的蓬帐用嘴来拱,吓得惊醒了。一醒来,身边上多了个热乎乎的的小东西。估计,梦里来拱的不是那些庞大的家伙,而是被窝边的Zowie。这是它的习惯动作,靠着你的身体。你可以说它想从你身上取暖,但即使夏天也不管,永不疲倦地舔它的手脚。
拍拍它,赶紧下床,下楼,出去上厕所。雷不打了,雨停了,回到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