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小说读多了,转而向东方。
五月到七月,我将芥川龙之介(为打字方便,以下简称芥川,如有不恭,敬请原谅)的作品全部读了一遍。小说、散文、随笔、诗歌、书信等等。
此处要老实承认的是,他的诗歌或俳句读得不太认真,算是一带而过。无法评价他写得好与不好,实在是译成中文之后,读来没有诗味,又或者是我不懂得俳句之故。其实,为此我还特意了解过俳句,如五七五结构,十七个音,季语加动植物之名等等,但还是欣赏不来,也许是翻译之故吧。
另外,因为在国外,收集他的作品不易,我读的版本是高慧琴、魏大海主编,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芥川龙之介全集》。读前,上网查过,这个版本是唯一的全集,且有赶工现象,译文不能算最好,也只能将就。所以,我印象中的芥川因为翻译的缘故可能要打个折扣,但是一百个哈姆雷特仍然是哈姆雷特,不可能是奥菲利娅。
自己边读边记,全部读完后,再做整理。本人浅薄,记下的只是自己的一点心得,绝对不是专业书评或学术著作,没有高大上的深奥字眼,也可能没有新见解,它只是一盘白萝卜(指我的笔记)。
希望喜欢芥川的朋友们,一起来聊聊。不对之处,敬请指正。
我不想对芥川的作品作过多解读,一来自己浅薄;二来我并不是作者,未见得真的能领悟作者写作时的真意,过于夸大作品,胡乱挖掘深意,也许九泉之下的作者可能会笑得活过来。
芥川是一个书斋里的文人。他活着的时代,是动荡的大正时期,期间资本主义发展,民权运动从蓬勃到遏制,各种思潮翻涌,他辞世的那年恰逢前一年由大正改元昭和,被人附议为象征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芥川自幼成绩优异,汉学修养深厚,熟知中国古诗词、明清笔记,他自己说非常喜欢《水浒传》与《西游记》,不过从未听他谈起过《红楼梦》,除了俳句,他常常做汉文律诗绝句,其作品有不少是关于中国的故事。芥川大学主修英语,对西方文学,尤其是俄罗斯文学也有很深的素养,可以说学贯中西。在他的散文、杂记及与友人的书信里,时常看到他提及但丁、歌德、法朗士、雨果、巴尔扎克、波德莱尔、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斯特林保……。比如,他说“雨果像遮蔽住全法国的一片面包,然而不管怎么想,黄油抹得并不充分。”他还将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当作他小说的主人公,编了个关于他们的故事。
作为日本人,佛教文化的熏陶少不了。但有必要知道的是,芥川与基督教渊源颇深,自幼受家臣室贺文武(虔诚基督徒)的影响,熟读圣经精通教理,晚年自杀时身畔尚放着一本打开的《圣经》,不过他终生并未入教。他的许多短篇小说都以基督教为题材(切支丹物),我粗略计算,约有15篇,后面专文笔记。我想斗胆附会:也许因为他一生惧怕像生母那样发狂,所以一直都在寻求获得灵魂安宁之法,佛法之不可得,就转而寻求基督教的安慰,可惜仍然未得。
芥川的人生经历不算丰富,去世时也才35岁。说他是书斋里的作家,因为他从书本里获得题材,他的作品常常取材于日本、中国的历史传说或佛教或基督教故事,他从书中读出自己的感受,将所受的触动发挥而成自己的作品。虽说他的作品没能体现当时的日本现实生活,但人性是相通的,从他笔下的武士、贵族、僧侣、匠人、盗贼、平民展现出人生百态,各种滋味。
他的作品短小隽永,常常只有两三千字,三两个人物,白描手法,却高度凝炼地表达出主题思想。而他的主题大多探讨的是人性之恶,人的利已主义,希望达成的不安或幻灭、怀疑。鲁迅评论说:“他的作品所用的主题,最多的是希望已达之后的不安,或者正不安时的心情。”他善于捕捉人的微妙情绪, 淡淡几笔,就能在读者的心里形成一个余音绕梁的完整故事。
曾在书话上看到有网友评说芥川的小说是非常浅层的描写,我倒觉得芥川洞察人情世故,对人物心理的挖掘深刻。如果用绘画作比,芥川的小说像速写,点到为止,浅浅勾勒,几无赘笔,短短数语便道尽千言,读后悠长而有余味;现今的短篇小说号称“短篇”,动则一两万字,繁复细腻,犹未能充分表达,我将其归为工笔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