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文革洞因》五五(崇新岳 百思峰 )

一介教书匠,酷爱自家乡;寓居多伦多,桑梓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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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会作回忆说:当时军委座谈会已经结束,大多数的人还没有走,经我们商量后,军委办公厅又通知各地军队领导干部来开会,因为我们对主席的批示要做检讨,没有人听也不行呀。军委办事组成员,按排名顺序做了“检讨”。会后,黄永胜又报告总理,请总理安排我们几个人在一定的范围作检讨。总理考虑后说:“就在全国计划会议上检讨吧。”

  中央政治局主持召开的小型全国计划会议,于1971年2月间在人大会堂举行,会议由周总理主持。总理在会上说:“今晚的会议,同时还要传达毛主席对批判陈伯达问题的指示,毛主席对军委办事组有批评的批示,我看现在请黄永胜同志先发言。”

  黄永胜事先有准备,他代表军委办事组首先发言,他的发言是经过军委办事组讨论的。在黄永胜发言之后,以江青一伙为主对黄、吴、李、邱进行了猛烈攻击,总之,要给军委办事组一个下马威。要是意志软弱一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会被吓倒的。

  张春桥发言说:“我今天上午去看了康老。当他知道了毛主席对军委办事组的批评后,表示非常关心。他要我为他带三句话到今晚会议上来。这三句话是:军委办事组不批判陈伯达,可以理解不可以原谅;陈伯达跟军队究竟是什么关系,一定要搞清楚;对军队往何处去,不能等闲视之。”

  张春桥接着说:“我认为军委办事组不批判陈伯达,不是一个认识问题,而是一个立场问题。为什么对陈伯达连批判一下都不行呢?毛主席对你的批评,我看就是向你们提出了希望。你们同陈伯达不一样,我是同意的,但希望你们自己不要硬往陈伯达那里钻。你们究竟是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还是要陈伯达那个政治骗子?这是你们必须抉择的问题。”

  接着,列席会议的毛远新发言,他说:“军队几个人为什么不批判陈伯达,可能是不伤同类吧?现在来看庐山的问题就更清楚不过了。庐山没有被炸平,是陈伯达动手太早了,你们内部也协调不好。庐山问题的实质是未遂的政变。”

  毛远新又说:“文化大革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们把刘少奇司令部打垮了。那么,出现另外一个司令部怎么办?我们的回答是:像对待刘少奇司令部一样的老办法!我劝你们不要令利智昏,毛主席的威望是高于一切的。”

  毛远新的发言,影响是很大的,他似乎等于是毛主席的代言人,我认为毛远新的重头话是不敢乱说的。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黄永胜即席做了很简短的发言。从总理的眼神看有些吃惊和担心,我真是手心里捏出汗来。黄永胜说:“今天的会议活像造反派的斗争会,连说话的语言都是造反派惯用的,就差戴高帽子,挂牌子了。现在,我倒是要问:毛主席说的话算数?还是你们说的算数?我是坚定不移的拥护毛主席的,有错误我们会诚恳向毛主席检讨。所以任何人企图打着毛主席的牌子来吓唬人,对我都是无效的。”关键时刻黄永胜还真扛得住。

  最后,周总理说了几句话,他说:“毛主席原定对庐山会议问题处理的方针、政策都没有变,也不能有任何改变。我们的一切提法都要以毛主席的话,即最高指示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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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全国计划会议上黄、吴、李、邱四人的检讨,是林彪事件的一个转折点。在此之前,毛泽东只是批评吴、李、邱等人在庐山会议上配合陈伯达“称天才”和“设国家主席”的错误,因为黄永胜前期没有参加庐山会议,没有发言,所以黄永胜对“称天才”和“设国家主席”这两个问题是没有错误的。也因为如此,黄永胜不肯检讨。因为黄永胜一检讨,错误的性质就变了,就不单纯是庐山会议上的问题了。

  这时周恩来把问题的实质“点穿了”,周恩来说:“在会上有没有发言,发言不发言,在主席那里都是一样的,主席要打你们的宗派主义。”

  这也就是说,毛泽东要批评的已经不单单是“称天才”和“设国家主席”的问题,而扩大为是“宗派主义”的问题。黄永胜听到周恩来这么说,只得检讨了。所谓“宗派主义”,用古代的话就是“结党营私”,搞小集团帮派活动。因此,在全国计划会议上黄、吴、李、邱四人检讨时,江青集团的人就不再批他们“称天才”和“设国家主席”的问题,而是把问题转为批判他们的小集团帮派活动。

  康生还算是就事论事地说:“陈伯达同军队究竟是什么关系一定要搞清楚”;张春桥就开始上纲说:“军委办事组不是认识问题,而是立场问题”;毛远新更是扣大帽子说:“庐山问题的实质是未遂的政变。”

  这次会上毛远新的发言是耐人寻味的。邱会作说:“我认为毛远新的重头话是不敢乱说的,他似乎等于是毛主席的代言人。”这个看法是合理的,因为“未遂政变”这么重的话,毛远新如果没有得到毛泽东的同意或暗示,是不敢随便说的。特别是毛远新说:“出现另外一个司令部怎么办?要用对待刘少奇司令部一样的老办法!”这句话,几乎是说林彪是另外一个司令部,要像打倒刘少奇那样把林彪打倒。

  毛远新的话,意在威吓“四大金刚”,让他们知道如果再继续留在林彪的司令部,就要重蹈刘少奇的下场。张春桥也说:“你们究竟是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还是要陈伯达那个政治骗子?这是你们必须抉择的问题。”

  然而黄、吴、李、邱四人并没有被吓住,黄永胜反驳说:“主席说的话算数,还是你们说的算数?任何人企图打着毛主席的牌子来吓唬人,对我都是无效的。”黄永胜这么说,是因为毛泽东的公开讲话,还是“批陈整风”,并提到过“未遂政变”和“另一个司令部”的问题。

  这时周恩来出面替林彪集团打圆场,他说:“毛主席原定对庐山会议问题处理的方针政策都没有变,我们的一切提法,都要以毛主席的话为准。”周恩来的话,婉言否定了毛远新说的“未遂政变”和“另一个司令部”的提法,因为这并不符合毛泽东的公开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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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黄永胜在这次会上还表现出“扛得住”的样子,但他们四人的心中越来越慌张和动摇起来。

   据邱会作回忆说:

   在全国计划会议上,黄、吴、李、邱受到了庐山会议以后最为严重的打击。在会后清晨4时回到京西宾馆,我们几个人议论了两个问题:一是,将情况向林总汇报(叶群未参加会);二是,我们要从被动争取主动,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发表意见说:“当前即使请林总出来讲话,对问题的解决不仅无利,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提议,请周总理同我们谈一次话,主要是接受总理对我们的批评。”

  这个提议,大家同意了。对第二个问题,我们商定,军委办事组一面进行整风学习,同时要尽快向毛主席写检讨。我们争取主动的唯一办法就是“自我批评”,只要有比较好的自我批评,并获得了毛主席的基本同意,我们就主动了。

  据邱会作回忆,“四大金刚”在这次会后曾想向林彪汇报,但邱会作反对说“向林总汇报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其他人也同意了邱会作的看法,于是他们就没有去向林彪汇报,而是请周恩来跟他们谈话,向周恩来求援。有人说林彪搞政变,应该动用他的“四大金刚”,这种说法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当时“四大金刚”都已经“躲着”林彪了,他们在会上挨批,毛远新说出“另一个司令部”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去向林彪汇报,甚至连叶群都不通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彪怎么能动用“四大金刚”呢?因此,在庐山会议之后,林彪在事实上已经无法再用“四大金刚”了。

  邱会作四人统一认识之后,黄永胜在会上作了一次检讨,他主要说:一、承认他们与陈伯达“有一些关系”;二、承认在庐山会议上,陈、吴、李、邱在一起,长时间谈论过张春桥的问题;三、承认开幕式上林彪讲话之后,叶群和他们谈过“陆定一式人物”的问题。

  这是“四大金刚”在检讨中,第一次提到叶群。这次提到叶群,下一次就有可能提到林彪了,这也是“四大金刚”动摇的表现。

   邱会作回忆说:

  在我们整风的基础之上,周总理同军委办事组谈了一次话。总理首先说:“我看到永胜同志发言的记录稿,这是一篇很好的讲话。在这个记录稿的基础上,可以写一篇较好的检讨报告,你们应立即向毛主席写个报告。”

  总理说:“主席对你们仍然是很关心的,我刚才就是从主席那里来。主席交代我说:‘你告诉他们,要犯得起错误,要做得起检讨。’有了这两条,你们还有什么顾虑?”

  总理接着说:“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你们要有自我批评,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你们应当看到主席对你们抓得很紧,你们应当从正确的方面来理解主席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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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周总理的谈话精神,我们向毛主席写了一个报告。紧接着,我们几个就向主席写了检讨报告。黄永胜召集吴、李、邱开了数次会议,黄永胜说了不少话,但中心是说“统一思想、统一认识、统一口径”的三个统一。

  对“三个统一”的前两个,大家没有多少意见,对“统一口径”的意见就不一致了。黄、吴、李、邱几个人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这是庐山会议以来办事组第一次这样激烈的争论。

  李作鹏说:“统一口径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黄永胜说:“只说自己,不涉及别人。”

  李作鹏说:“不涉及别人,我同老邱就不需要写报告。我们的事是从你们正、副组长那里来的。”

  黄永胜说:“我说的不涉及别人的意思,你们会理解的。除了林总这个大局之外,其余的人无论怎么说都可以。”

  黄永胜怕吵起来,就说:“今天不谈了。”

  过了几天,大家又在一块谈,这次主要是谈吴法宪新写的检讨稿。吴法宪向大家读了一遍,然后黄永胜让我们发言。我说:“稿子写得很‘文气’。”

  李作鹏很生气地说:“什么‘文气’,应当是‘憋气’,这是什么检讨稿?”

  黄永胜赶紧说好话,他说:“我们好好商量,互相帮助。老吴的稿子是一定会写好的。”

  吴法宪听了李作鹏的话,手拿着他的稿子,抱着一个皮包,起来就走了。吴法宪边走边说:“我的稿子好坏,我自己负责。你们不要为我操心了。”

  吴法宪走了,我们也就没有谈下去了。黄永胜最后说:“看来在一起要谈得好,是不可能的了。在一起不仅谈不好,还容易伤和气。”

  从此以后我们四人,就没有再在一起谈检讨报告的事了。

  邱会作回忆说明,“四大金刚”之间的团结从此也开始瓦解了,他们开始自己写自己的检讨,不再相互商量了。而且,指导他们写检讨的是周恩来,他们写的检讨事先送给周恩来看,周恩来说可以之后,才送到毛泽东那里。他们四人写的检讨,事先都没有给林彪看过,他们也不敢给林彪看了。

  邱会作继续回忆说:

   黄永胜、李作鹏和我,在3月中下旬都分别向毛主席写了检讨报告。我的检查报告写好后,于1971年3月中旬就送给周总理。总理看到报告之后,认为写得不错,他很高兴,转给了毛主席。

  毛主席收到黄永胜、李作鹏和我的检讨报告,很快就批了下来,主席的批示是:“黄永胜、邱会作、李作鹏三同志的检讨都看了,我认为写得很好,以后是实践这些申明的问题。”

  其实我们的检讨写得一般,但满足了毛主席的心愿。1971年3月24日下午3时,毛主席在中南海住处和周总理、康生接见了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纪登奎、李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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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主席是在他的卧室接见我们六个人的,主席坐在沙发上,向我们进去的人微笑招手。我们进去的人都先向主席敬礼、握手,然后在两旁坐下。我们坐好之后,毛主席说:“早就要请你们几位来谈谈,今天才实现。中国人有句话叫做:礼多人不怪,有礼不怕迟。”

  原来坚持不肯写书面检讨的黄永胜、邱会作、李作鹏,这次也写了书面检讨,也就是向毛泽东这边靠拢了,毛泽东比较满意,因为这是孤立林彪的第一步。于是毛泽东趁热打铁,亲自召见“四大金刚”,进一步拉他们一下。

  邱会作回忆说:

   毛主席说:“中央准备召开一次会议,主要内容是讲批陈整风问题。你们之中的一些同志也发言做点自我批评,名义上讨论陈伯达的问题,实际上给你们做点自我批评创造条件,这样做好不好?”

  黄永胜立即说:“我们完全拥护主席的决定。我们犯了错误,应该进行自我批评。”

  周总理说:“我们要发扬延安整风精神,用自我批评和批评的武器来解决问题。”

  毛主席说:“我们党快五十年的历史了,但对待犯错误的问题,还没有很好解决。在我们的队伍内,作为犯错误的来源,无非是两个问题。一个是贪生怕死,贪污公款等,为个人利益犯错误;另一个是思想问题,为革命犯错误。”

  毛主席说:“除了为个人打算的错误以外,所有犯错误的人,都是为革命而犯错误的。我是赞成不怕犯错误的,一个人要工作就要不怕犯错误,怕这怕那还做什么工作?当年,我们上井冈山,黄永胜也是跟着上去的一个,就没有事先考虑错误与正确的问题,是逼上山的。如果事先去考虑会犯错误,还能上井冈山?”

  毛泽东这里说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中央准备开会一次会,要让黄永胜等人在会上作自我批评,黄永胜答应了这个条件。林彪是黄永胜等人的直接领导人,按照一般的惯例,自己的部下犯了错误,领导人也应该做相应的自我批评。黄永胜等人一旦在中央会议上公开自我批评,承认自己犯了错误,那么他们的上司林彪不做自我批评,就说不过去了。因此,黄永胜等人做检讨,就是“逼”林彪做检讨的第一步。

  另外,毛泽东还安慰这几个人说,犯了错误也不要怕。毛泽东说到犯错误的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为自己”犯错误,第二个是“为革命”犯错误。所谓“为革命”犯错误,就是好心办坏事。毛泽东说一个人不应该怕犯错误,否则就会畏缩不敢工作。毛泽东还用自己的例子证明,如果当年他们害怕犯错误,也就不可能上井冈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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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会作回忆毛主席的召见过程时说:

   接着,毛主席手持报告,对着我说:“这个报告(指我的检讨报告)是你自己写的吗?”

  我立即回答:“是我自己写的。”

  对我的回答, 毛主席既不认可,也不否定,好像还要说别的什么似的。

  周总理接着说:“是他自己写的,他是可以写一些东西的。”

  毛主席说:“是呀,此人的文化是背识字牌背出来的。他还很年青的时候,在长征的路上我们就熟悉了。”

  周总理说:“我是在瑞金就同他熟悉的。在长征的路上,他是我们的青年小科长。”

  毛主席说:“啊,不简单,报告写得不错,你的字也写得不错嘛。我死后你可以来这里当中央委员会主席!”

  主席的突而其来之语,全场都震惊了,我反应还算快,立即站起来大喊一声:“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周总理对我非常满意,大家也发出了笑声,全场的气氛很活跃。

  毛主席说:“我提议,恩来同志带你们几个人(黄、吴、李、邱、纪、李、汪)到北戴河去一趟,去同林彪同志商量一下开会的问题。林彪同志这个人,想问题常常比我们想得都深刻,对开会的问题,先征求他的意见再做决定,是很必要的。”

  吴法宪这样回忆毛泽东的召见:

   我们在周恩来的带领下,来到了毛泽东的书房。毛泽东、周恩来、康生坐在前排,我们在后面坐着。毛泽东说:“黄永胜、李作鹏、邱会作三人的检讨我看了,批了‘很好’,可以过关了;吴法宪和叶群的检讨虽然写过多次,现在看来不够了,要再补写一个。”

  谈话中,毛泽东问邱会作说:“你的检讨是秘书写的,还是自己写的?”

  邱会作回答说是自己写的。接着,毛泽东又问黄永胜和李作鹏,他们俩也都说是自己写的。

  毛泽东说:“邱会作,你的字写得很好嘛。我死了以后你可以去当主席。”

  邱会作反应很快,赶紧站起来说:“毛主席万寿无疆!”

  这次谈话不到一个小时,主要是毛泽东一个人讲,周恩来和康生都没有讲话。毛泽东讲完以后,就叫我们走。临走时,毛泽东对我说:“吴法宪,你再写一个检讨,我是保你的。”

  听见毛泽东这样说,我动了感情,说:“主席保重,我谢谢主席!”

  毛泽东接着说:“你走吧,你要知道,我是保你的,见到林彪同志去认个错。”

  我说:“我一定记住主席的话。”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次接见中,毛泽东表示出对“四大金刚”相当友好的态度,甚至开玩笑说“邱会作的字写得好,我死后你可以当主席”。这个玩笑就使紧张的气氛活跃起来,让他们感到一种在自己人圈子里谈话的轻松气氛。毛泽东要让“四大金刚”感到,毛泽东对他们是很好的,只要他们离开林彪,毛泽东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181)

  毛泽东召见“四大金刚”的中心目的,是让周恩来带着“四大金刚”去北戴河见林彪。这一方面是向林彪“示威”,意思是:你看,你的四大金刚已经答应在中央会议上公开检讨了,他们已经站到我这边来了。这自然会让林彪感到空前的孤立;另一方面是向林彪“施压”,毛泽东希望林彪在这样的压力下投降,也答应在中央会议上做自我批评。只要林彪作了自我批评,承认自己犯了错误,毛泽东的下一步棋就好走了。

  邱会作继续回忆说:

   1971年3月29日,周总理领黄、吴、李、邱、纪、李等六人,由北京乘专列火车到北戴河去了。我们到北戴河,得到最为热情的接待。叶群亲自到北戴河车站去迎接周总理,生活也安排得很好。周总理、黄永胜各单独住一栋楼,吴、李、邱、李、纪等五人,住在空军疗养院。晚上,黄、吴同叶群谈话去了,其余的人都同总理一起,在他的住处看电影。

  4月1日下午3时,林总主持了在他的住处举行的汇报会议。那天的天气还是相当的冷,但我们到达时,林总和叶群在门口等待周总理。总理到了之后,林、周进房子,还互让了一会。林要周总理走在前,总理让林走在前,正在相让时,还是叶群说:“我走前面给总理引路。”

  在叶群引导之下,林、周才并排走进去,互相之间十分亲切。

  林总主持了汇报会,他简单干脆地说:“欢迎总理讲话。”

  会议开始时,叶群还在走来走去,林副主席用严肃的口吻说:“叶群,你坐下来听总理讲话。”

  周总理说:“毛主席要我领他们几位,到这里来向林副主席汇报和请示中央要召集一次会议的问题。主席说,庐山会议的问题到现在都有半年多了,本来问题已经处理了,但发生了一些新的情况,还需要做一次处理。”

  另外,总理还谈了国际形势和外交工作的一些重要问题。周总理说完之后,他要黄永胜简要说一下战备工作方面的问题。黄永胜说完之后,李德生和纪登奎也作了汇报,周总理又要我简要说一下国防工业的问题。

  最后,林总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他说:“庐山会议后半年多来,批陈整风运动取得了很大成绩,我完全赞同。国内的工作很有成绩,国际活动打开了新的局面,都是很好的,战备工作有成绩,国防工业生产情况良好,都是好事。全党、全国、全军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都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我们在毛主席领导下,可以克服各种困难,胜利前进。”

  林总还说:同意毛主席对黄、李、邱的批示,对三人检讨很高兴,并要求吴法宪、叶群重写一次检讨。林总说:“他们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绝没有想到陈伯达的问题那样严重。这次把陈揪出来,是很大的胜利。”

  在林总住处开完会之后,我们即上原来的专列火车回北京,叶群到车站欢送周总理。

  毛主席派中央常委、政府总理率六名中央政治局委员,去外地向自己的副主席汇报和商量问题,这即便不是“史无前例”的,也是非常罕有的。

  (182)

  关于这次北戴河之行,吴法宪也回忆说:

   在毛泽东那里谈话后的第二天,周恩来通知我们,要我们晚上10点钟在北京车站上车,准备去北戴河向林彪汇报。

  晚上,我准时到达北京火车站贵宾候车室。上站台后见到一列专列驶过来,周恩来分给我们每人一节车厢。车厢很宽敞,非常漂亮,里面有沙发床和办公桌,据说这是周恩来的专列,我坐这样的专列还是头一次。周恩来除了有专列以外,在我们空军和民航还各有一架专机。

  上了火车,夜已深了,各自就都休息了。我心中不安,从走廊里过去见周恩来,见到一个女服务员正在为周总理剪指甲,我过去坐了一会儿。周恩来问我:“你睡不着觉啊?”

  我说:“我是在想我的检讨怎么写,我想请示一下总理,有一个问题我吃不准,就是林立果‘讲用报告’,这个问题写不写?这个问题主席提出过批评。不写,主席那里交代不过去;写了,怕林副主席不满意。”

  周恩来很耐心地告诉我说:“这个问题不要写,越写越复杂,说不清楚,牵涉的面太宽了。”

  我当时非常感谢周恩来对我是一片好心,周恩来又说:“你写好以后,先送给我看,我再送给毛主席。你不要有压力。”

  火车走了一夜,第二天上午8时到了北戴河。汪东兴安排前期工作,已提前到了这里,他把周恩来安排在原来毛泽东住的小楼,把黄永胜安排在另一座楼里,我们几个则住在一个招待所里。

  上午休息,当天下午,我们一起见了林彪。首先由周恩来传达毛泽东的指示和决定,这件事情毛主席说要他来请示和征求一下林彪的意见,还要向林彪汇报一下近来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一些工作。

  周恩来说完,便由黄永胜汇报战备工作情况;李德生汇报华北会议情况;纪登奎汇报国务院的工作情况;最后再由周恩来谈外交情况;一共谈了三个多小时。

  听汇报时,林彪没有说什么话。最后,林彪表示完全赞成毛泽东关于召开中央工作会议的意见,以及对黄、李、邱检讨的批示。关于我们的问题,林彪只说了“无心插柳柳成行”这样一句话,就是这么一句话,也没有批评我们的意思。林彪再没有多说什么,一共讲了三分钟。

  当天晚上,叶群以怎么写检讨为名,把黄永胜和我两个人叫到她那里去。我把自己的检讨稿给她看了,黄永胜对她的检讨提了一些意见,我没有说什么。当晚,我们没有见到林彪。

  第二天下午2时,我们从北戴河返回北京。这一次,不像往常,我们没有向林彪、叶群辞行,因为是周恩来领头来的,我们不好单独行动。看样子林彪也不想单独见我们,总之是避嫌的意思吧。在火车上我和邱会作两个人在周恩来的车厢聊天,天南地北,晚上10点钟,到了北京,各自回家。

  周恩来这次带着“四大金刚”去北戴河见林彪,是林彪事件中的一场重头戏,我们将在后面分析。

  (183)

  在当事人的回忆中,周恩来带着黄、吴、李、邱等人的北戴河之行,有几点值得深思:

  一、在接见临别之际毛泽东对吴法宪说:“我是保你的,见到林彪同志去认个错。”吴法宪回答:“我一定记住主席的话。”

  毛泽东让吴法宪当面向林彪认错,这是让林彪难堪的事。因为林彪反张春桥的讲话,就是根据吴法宪和张春桥的争论来的。如果吴法宪本人认错了,那么林彪的那个讲话,自然也就是错了,这就是所谓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因为林彪的讲话是“毛”,吴法宪的争论是“皮”。

  可是吴法宪到了林彪面前,却又没有向林彪认错,这样就避免了林彪的一次难堪,算是吴法宪在关键时刻没有对林彪反戈一击。可是吴法宪答应过毛泽东“我一定记住主席的话”,这样一来,他就对毛泽东失言了。对于吴法宪这种半路出家搞政治的人来说,夹在两位政治巨人之间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二、吴法宪没有兑现他对毛泽东的许诺,周恩来起了相当重要的影响。吴法宪回忆说,他在列车上和周恩来谈话时,对他的检查上写要不要写林立果《讲用报告》的问题,向周恩来请教。吴法宪说:“不写,主席那里交代不过去;写了,怕林副主席不满意。”

  吴法宪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写了林立果的问题,就是毛泽东满意,林彪不满意;不写林立果的问题,就是林彪满意,毛泽东不满意。吴法宪请教周恩来:我是应该站在毛泽东一边?还是应该站在林彪一边?

  这时周恩来立即回答说:“这个问题不要写,越写越复杂,说不清楚,牵涉的面太宽了。”周恩来劝吴法宪做出“让林彪满意而毛泽东不满意”的选择。吴法宪信任周恩来,就按照周恩来的话去做了,检讨报告上没有写林立果的问题。同时,吴法宪在向林彪当面认错的问题上,也根据周恩来的启发,做出了“让林彪满意而毛泽东不满意”的选择,也就是没有认错。

  周恩来显然是偏袒林彪的,如果他怂恿吴法宪在检讨报告上揭发林立果的问题,把林彪的问题扩大到庐山会议之外,就会进一步把林彪推入窘境,林彪事件的发展也会大不一样。周恩来对他的偏袒,林彪也是心知肚明的,他暗暗感谢周恩来。

  三、林彪对周恩来的感谢之情,外人也能看得出来。邱会作说:“那天相当冷,但我们到达时,林总和叶群在门口等待周总理。林、周进房子,还互让了一会儿。林要总理走在前,总理让林走在前,正在相让时,还是叶群说:‘我走前面给总理引路。’在叶群引导下,林、周才并排走进去,互相之间十分亲切。”

  (184)

  林彪知道,周恩来虽说是中立态度,但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还是站在林彪的一边。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林彪一定要与周恩来搞好关系,于是有上述的一幕。跻身政治局的高官们都已经看出,这次毛泽东要“整”林彪,很多人都不敢和林彪来往了,连“四大金刚”都躲着林彪。此时,周恩来表现出与林彪“关系亲切”,那就是对一种林彪无声的支援。

  四、林彪只是泛泛地表示支持毛泽东的决定,既没有自我批评说自己在庐山会议上的讲话有错,也没有批评吴法宪等人。林彪只是说吴法宪等人“无心插柳柳成行,绝没有想到陈伯达的问题那样严重”。这其实是为吴法宪等人辩解,根本算不上批评。

  五、林彪没表示参加将要召开的“批陈整风”会议,对“批陈整风”运动更没有任何表示,这等于是对毛泽东的无声抵制。

  六、林彪没有召见“四大金刚”,“四大金刚”也没有提出要见林彪,双方都在“避嫌”。吴法宪说:“这一次不像往常,我们没有向林彪、叶群辞行,因为是周恩来领头来的,我们不好单独行动。看样子林彪也不想单独见我们,总之是避嫌的意思吧。”

  邱会作说:“毛主席派总理率六名中央政治局委员,去外地向林彪汇报和商量问题,这即便不是史无前例,也是非常罕有的。”

  毛泽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据另一位当事人李德生回忆说:在华北会议基础上,中央准备召开批陈整风汇报会,周总理带着我和黄、吴、李、邱去北戴河看林彪。总理告诉我,此行的目的,是毛主席要林彪出来参加一下即将召开的“批陈整风汇报会”,讲几句话,给他一个台阶下。

  到北戴河见了林彪以后,林彪只是表面上叫黄、吴、李、邱检讨错误,而他自己却不表态认错,也不愿出席会议。

  据李德生说,周恩来带他们去见林彪,主要是两个目的:第一是让林彪表态认错,第二是让林彪出席会议。可是林彪既不表态认错,也不愿出席会议,因此毛泽东的两个目的都没有达到。

  周恩来一行人从林彪那里回来之后,立即去向毛泽东汇报。

   邱会作回忆说:1971年4月1日,毛主席在中南海住处里,又一次接见了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这是周总理领黄永胜等到北戴河去同林彪商谈后的接见,陪同接见的有周总理、康生。

  (185)

  我们走进毛主席住处时,主席正坐在沙发上看黄、李、邱写的检讨报告。我们坐好之后,静候毛主席说话。毛主席首先说:“在北戴河挨骂了吧?”(指在北戴河受到了林总批评之意)

  黄永胜很聪明,脑子反应很快,按照主席的思路,为取悦主席,黄永胜立即回答说:“受了批评舒服。”总理如释重负地向他点头。

  毛主席说:“批评也是武器,同枪炮是一样的。前者用来打错误的东西,是思想武器;后者用来打敌人,是战斗武器。枪炮可以打敌人,也可以打伤自己的人;批评也是一样的,可以用来打错误的东西,也可以伤自己人。”

  接着毛主席的谈话进入了正题,一口气说了三个问题:第一点说的是路线问题,第二点说的是批陈整风问题,第三点说的是陈伯达问题。然后主席说:“你们几个人的报告(黄、李、邱)我都看了,报告写得都好。我批的是(手拿黄的报告,照念的):报告写得都好,我都同意。今后就是实践自己的申明了。”

  毛主席念完批示之后,又说:“你们几个人(指黄、吴、李、邱)的问题,在我这里就全部处理完了。剩下开会的具体问题,请总理去办。”

  周总理说:“完全拥护主席对黄永胜等五位同志的报告的批示,这是毛主席的重大决策。”

  毛主席的第二次接见,黄、吴、李、邱的心情是难以描述的,可以说是真正放下了思想包袱。从庐山会议到现在已经八个月了,在此期间,可以概括为八个字“坐卧不安,矮人一等”。今天毛主席同我们谈了之后,问题解决了,哪有不高兴之理?

  这次毛泽东召见,主要是想了解黄、吴、李、邱到北戴河的情况。毛泽东首先问:“在北戴河挨(林彪的)骂了吧?”如果林彪骂他的“四大金刚”,那就是林彪投降了,可是林彪并没有骂他的“四大金刚”。如果把此事如实说了,毛泽东肯定不高兴。此时黄永胜巧妙地回答说“受了批评舒服”,就让毛泽东误以为林彪批评他们了,因此“总理如释重负地向他点头。”

  毛泽东说:“黄、吴、李、邱的问题,在我这里就全部处理完了。”这就让黄、吴、李、邱大为高兴,以为他们已经过关了,当然是非常高兴的。其实毛泽东之所以这么说,是当时被黄永胜忽悠了,误以为林彪骂了他的“四大金刚”,这就说明林彪已经投降了,所以毛泽东也就放过黄、吴、李、邱了。可是很快毛泽东就知道了实情,林彪并没有骂“四大金刚”,这就是说林彪还没有投降,“四大金刚”当然也就不能放过了。

  (186)

  前面提到,毛泽东说“黄、李、邱三人的检讨‘很好’,吴法宪和叶群的检讨不够,要再补写一个。”因此吴法宪在毛泽东接见他们之后,马上赶写检讨报告。

   吴法宪对此回忆说:

  当天晚上,我加了一夜的班,把检讨写了出来。第二天,我把这个检讨带到军委办事组,请黄、李、邱一起研究,他们三人都认为,我不应该对张春桥说道歉的话。

  我问他们:“不道歉能行吗?”

  李作鹏说:“什么时候也不能向张春桥道歉。”

  邱会作也说:“道歉有什么用?”

  黄永胜则说:“你这样写,别人一看就会说,你没有诚意检讨。有意见先吞下去,以后再说。”

  听了他们的意见,回到家里,我又用了三个小时,把检讨稿重新写了一遍。写完,反复校对,最后用个大信封,自己亲自装好密封,写上“送呈毛主席亲收”,通过机要部门速送周恩来。

  检讨送上去以后,两天都没有回音,我心里又是紧张不安。终于到了第三天晚上,邱会作从人民大会堂打来电话说,他和周恩来一起开会,周恩来要他打电话告诉我,我写的检讨毛泽东已经批了。毛泽东的批示说:我和叶群的检讨“可以了”。

  说到这里,邱会作还补充了一句告诉我,周恩来说“可以了”(指毛泽东对我和叶群检讨的批示)和“很好”(指毛泽东对黄、李、邱的批示)是一样的,让我不要有什么想法。

  我想,毛主席现在对我们已经是“区别对待”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勉强过关了。黄永胜、李作鹏和邱会作也安慰我说:“我们几个人是分不开的,今后也一样同呼吸、共命运。‘很好’和‘可以了’差不多。”

  李作鹏的话说得好:“‘很好’也好不了,‘可以’也不可以,都是一回事。”

  我写的检讨稿子,一直没有退回,就直接交给中央办公厅排印了。等我和叶群的检讨一印好,就立即通知召开“批陈整风汇报会”。

  据吴法宪回忆,他在最后一次写检讨的时候,曾经写了向张春桥道歉的话,这样就是完全认错,完全认输了。然而其他几个“金刚”,不同意吴法宪向张春桥道歉,最后吴法宪听从了他们的劝告,删去了对张春桥道歉的话。吴法宪听从了其他三人的话,这就意味着他陷入林彪集团拔不出来了。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吴法宪在信封上写“送呈毛主席亲收”,可是却通过机要部门先送到周恩来那里,这就体现了他对周恩来的信任。吴法宪请周恩来看过之后再转呈毛泽东,如果有问题可以及时得到周恩来指点。

  (187)

  周恩来得知毛泽东对吴法宪的批示之后,也立即让邱会作打电话通知吴法宪,并安慰他“不要有想法”。这样一来,吴法宪就更加信任周恩来了。“四大金刚”从林彪门下,转到了周恩来的门下。

  1971年4月15日,“批陈整风汇报会”在北京举行,中央各部门负责人、各省市自治区负责人、军队各总部大军区负责人,共99人参加了会议。

   据邱会作回忆说:

  这次会议名义上是“批陈整风”,实际上是和江青一伙的较量,因此整个会议过程都斗争得很激烈。

  4月14日晚上,政治局检查“批陈整风”会议的准备情况时,发现已经印发的文件,只有黄、吴、叶、李、邱的检讨报告,“批陈整风”的文件一份也没有印发。这样,会议很自然就会从批“黄、吴、叶、李、邱”开始,而不会从批陈伯达开始了,会议批判的目标变了。

  周总理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着急了。总理问张春桥说:“为什么不先印发批陈的文件,而只印发他们的检讨报告?现在立即赶印批陈文件,并通知各小组照原定计划办。各小组只能批陈,不能随便批判别的什么人。”

  “批陈整风”汇报会议的主要形式是小组会,因此控制小组会的导向成了主要斗争场所。第二天的小组会上,出现了一个异常情况,江青一伙的姚文元、毛远新、徐景贤等人,窜到各小组发言,他们说:“这次会议不是‘批准’检讨,而是‘听取’检讨。要是前者就不用开会了,印发他们的检讨就行了。”

  他们一个劲煽动,要大家逼着黄、吴、叶、李、邱在大会上做检讨。他们认为陈伯达已经打倒了,继续批判毫无意思。姚文元到我所在的西北组来游说了半天,姚文元讲话之后,胡炜等热烈响应他的讲话。然后,粟裕、邓颖超先后发言:“主席的批示(对黄永胜检讨报告‘很好’的批示),就是我们会议的指导思想,另外提出任何问题都是不合适的。”

  胡炜说:“在小组会发言,任何人都可以说自己的话。每个人都说一样的话是不可能的。”

  粟裕说:“我们的小组会,可以与毛主席的指示对立起来吗?这是不可想象的。”

  邓颖超说:“我们不应当接受与毛主席批示相违背的任何东西!”

  气氛紧张了,小组会开不下去了。小组召集人冼恒汉只好宣布:停会看文件。

  我把小组会情况,特别把姚、粟、邓、胡等人的发言情况,立即向周总理报告了。4月17日晚,在政治局会议上,总理明确了如下两点:一、会议只能提批陈;二、从庐山会议以来,毛主席没有说过的话,不要说。

  (188)

  我所在的西北小组,在传达了周总理的指示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极大多数人都同意总理的指示,也有少数人不同意总理的指示。在小组会上,姚文元向我挑战说:“邱副总长,你是不是也像在庐山会议开始时那样,同我们说点内情嘛。”

  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抽烟、喝茶,我在小组会上“泰然自若”。姚文元又逼着我发言,我就是不开口,会议已形成了僵局。

  这时邓颖超走出会场去叫总理,总理来后,简明扼要地说:“我们要批陈,这是首要的!会上可以进行同志式的批评,不是批判。”

  总理说完就走了。姚文元看总理动真格的了,他也不说话了。

  据邱会作回忆,会议开始时,只印发了黄、吴、叶、李、邱的检讨报告,“批陈整风”的文件一份也没有。如果这样开会,这次会议就变成对黄、吴、叶、李、邱的批判会了。这时是周恩来挽回了局面,赶印出“批陈整风”文件,并作出明确指示:“各小组只能批陈,不能随便批判别的什么人。”

  另外在邱会作遭到姚文元等人攻击时,周恩来亲自出面支持邱会作,扭转了局面,控制了会议的大方向。

  吴法宪也回忆说:

   会议开始后,各组便开始讨论我们的检讨。我们这个组里还有朱德、李先念、聂荣臻等老同志,当时,让我感动的是这几位老同志,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批判我。他们多年了解中央斗争的情况,政治经验比较丰富。与他们相反,下面来的一些新同志发言比较激烈。也难怪,他们刚刚到中央,积极性正高,和我们当年是一样的嘛。

  康生这次会议以后就称病了,从此以后基本上不出来活动,这也是一个办法。总之这样的党内斗争,让人人都有自危的感觉,不知道哪一天,灾难会落到自己头上。只是一些下面来的新人,积极性蛮高。

  会议开始以后,天天出简报。政治局开会研究情况,把我们都排除在外,因为我们是批斗对象。周恩来每天都向毛主席汇报情况。林彪和叶群在北戴河没有回来,也是在有意回避会议的意思。周恩来指定黄永胜和我每天打电话给叶群,这是周恩来直接安排的,他的用意很妙,这样他可以双方都不得罪。我们只是把《简报》的情况及时向叶群汇报,再由叶群转报林彪,林彪和叶群对会议的问题没有任何表示。

  会议中间,编在东北组的王辉球和王秉璋揭发我在庐山会议上同他们串联,要他们拥护林彪的讲话,并要他们攻击张春桥、姚文元。这一下子,东北组哄起来了。

  (189)

  周恩来本希望毛泽东和林彪双方讲和,可是毛、林谁都不肯让步,这样周恩来的斡旋也就失败了。紧接着,周恩来打来电话问我:“庐山上是否有这回事情?”

  我说:“是有这回事情。我要他们拥护林副主席的讲话,要他们批评张春桥。不过,后来我又要他们不要讲了。”

  周恩来说:“揭发出这样的事情,你不要紧张,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情况,黄永胜在当天晚上告诉了叶群,叶群又报告了林彪。不久,叶群给我打来电话,要我准备飞机,说林彪要回北京。

  我想:林彪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回北京,一是让叶群参加会议,因为这个会也有她的检讨,不参加不好;二是林彪亲自回来坐镇,准备在必要的时候直接出面同江青、康生、张春桥对抗。

  周恩来不愿意扩大事态,于是把王辉球、王秉璋揭发我搞串联的这个事情压下去,没有再继续追查。周恩来为此还专门给我打电话说:“这个情况,不再追究。”

  第二天中午,林彪、叶群回到了北京。叶群直接来参加了会议,林彪一直在家里。由于事情已经被周恩来压了下去,看看没有什么情况,林彪也就一直没有到会。

  大概是毛泽东的意思,想让林彪在会议结束时讲几句话,作个检讨,因为整个庐山会议的事情都是由林彪讲话引起的。可林彪坚持不讲话,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在会上露面。周恩来曾向我说:“林副主席要是以讲话的形式检讨几句就好了。”

  邱会作也回忆这件事说:林总得知吴法宪被迫害的消息,就由北戴河回到北京了。叶群由西郊机场直接到了人民大会堂,并且游走了两、三个小组。叶群在各小组都说:“毛主席要林彪同志回来加强对会议的领导,我们都回来了。”林总回京后,对我们起到了很大的支持作用。

  周总理知道林总回到北京,很高兴。周总理很希望主席、林彪能在会议期间见大家一次,如能给大家讲几句话更好,使会议开成一个真正团结的会,说穿了就是调节好主席和林彪的关系。

  为此,24日总理将会议情况报告送呈主席、林彪。但毛主席批示:我这几天不出门。林总也表示不参加会议。这样,总理工作的难度是很大的,他也只有按毛主席的心愿了结这次会议。

  (190)

  据吴法宪和邱会作回忆,林彪本来是不准备参加这次会议的。可是当林彪听说会上有人要揪吴法宪时,他立即赶回北京,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亲自出面支持吴法宪。因为吴法宪一旦倒台崩溃,那么林彪也就差不多了。由于揪吴法宪的事情被周恩来压下去了,所以林彪也就没有出面。

  关于这次会议以后的事,吴法宪回忆说:会议的后期,周恩来把斗争的大方向,引到批判陈伯达身上去了,会议又批了陈伯达一个星期。对于我们来说,这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4月29日,中央“批陈整风”汇报会议结束。在闭幕会议之前,周恩来要我们几个每人表一个态。根据他的意见,我们在闭幕会上每人都说了几句。最后由周恩来作会议总结。他只是照着稿子念了一遍。

  周恩来念完总结,是当时的国家代主席董必武带头鼓起掌来。董必武是党内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他这一带头,大家就都跟着鼓起掌来,一下子会议的气氛变了。在热烈的掌声中,江青、张春桥、姚文元都跑过来同我们几个人紧紧握手,表示团结。

  “批陈整风”汇报会以后,林彪就要回北戴河,我去机场送林彪,向他汇报空军训练的情况,但他一言不发。我心里想,林彪怎么变了呢?是避嫌?还是因为其它?

  但是有一点,我应当实事求是地说明,从九届二中全会之后,我没有听到林彪说过一句对毛主席不满的话,林彪的思想上是不是有一个禁区?或者是有什么其它的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林彪。从那一次机场送别以后,我就再没有见到过他。

  对此邱会作也回忆说:

   林总对主席是深知的,不但对主席的思想、意志了解,对主席的个性也了解。我们则一无所知,总把主席当成神圣的领袖。庐山的事,林总对主席远了,其实对我们也远了。林总深知只要把问题摊开了,在毛、林之间,不论谁是谁非,我们肯定会选择毛。所以林总对我们也不说话了,不向我们提任何建议。

  “批陈整风”汇报会结束后,总理来到京西宾馆,深情地对我们说:“还是要振作精神,我还指望你们一起工作呢。没有你们我是寸步难行呀!”

  因为我们同总理熟悉,我就更熟悉一点,我说:“他们在会上的做法,比庐山厉害得多,我们反他们的宗派没反成,反而把宗派的帽子扣到我们头上。我们今后怎么工作?”

  我说了“我们今后怎么工作”时,黄永胜坐在沙发里伤心得落了泪,他这天还正好发烧,带病去挨“板子”。总理看见黄永胜那么难过,就过去拉黄永胜说:“开饭的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其实,总理是眼见肚明的。

  (191)

  本来毛泽东安排这次“批陈整风汇报会”是由林彪主持的,这就像当年刘少奇主持中央工作会议,批判他手下的大将彭真一样。可是这次林彪不肯出席会议,所以只得由周恩来主持了。不过周恩来利用自己主持会议的特权,在这次会上保护了林彪的“四大金刚”黄、吴、李、邱,把斗争大方向引到批判陈伯达身上去。“四大金刚”要不是周恩来的出手庇护,当场就被众人哄倒了。

  周恩来在会议最后代表中央作总结讲话时,一方面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对黄、吴、李、邱点名批评,也对叶群点名批评了。但周恩来批评的调子是缓和的,只是说他们在政治上犯了方向路线错误,在组织上犯了宗派主义错误,但错误的性质还是人民内部问题,希望他们认真改正错误。周恩来特别提到毛泽东对黄永胜等人检讨的批示:“我认为写得很好。以后是实践这些申明的问题。”

  同时周恩来也婉言为林彪说话,他谈到林彪在庐山会议开幕式上的讲话时,说:“林副主席听了毛主席的话,并没有在报告里再强调设国家主席的问题,还提到了我们党的历史证明跟着毛主席就胜利,不听毛主席的话就犯错误。”

  周恩来还为林彪的“天才论”做开脱,说:“林副主席在宣传和捍卫毛泽东思想的当时,为反对刘少奇的不提和对抗毛泽东思想,用‘最高最活’的提法,有鼓舞全党全军全国人心,打击刘少奇反动气焰的必要。”

  林彪的“四大金刚”也把周恩来当成自己人了,据邱会作回忆,他们在“批陈整风汇报会”之后,公然在周恩来面前抱怨江青等人,黄永胜还在周恩来面前委屈地落泪。他们之间如果不是特别信任的关系,是不敢这么说话的。

  黄永胜等人感到委屈,是因为他们夹在毛泽东和林彪之间很难受。整个庐山会议的问题,都是由林彪在开幕式上的讲话引起的。因为林彪不检讨不认错,毛泽东只好让黄永胜等人“李代桃僵”。黄永胜等人再检讨,而林彪不认错不检讨,这件事情也结束不了。因此,黄永胜等人就想劝说林彪做个检讨,把这件事情结束了。

  邱会作回忆说:针对当时的情况,我同黄永胜交换过一次意见。我说:“我看现在的温度比庐山上还高了。”

  黄永胜说:“对我们抓住不放,同在庐山上是差不多的。”

  我说:“以你的看法,毛主席在抓什么?”

  黄永胜说:“要我们做自我批评。”

  我说:“我们的自我批评是需要的,在一定条件下,也可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主要是要有副帅的态度。我看,林总要表示自己的态度,可能会起到很好的作用。”

  黄永胜说:“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谁能开这个口呢?”

  我说:“我看你就能开口。为慎重起见,可以先向叶群说,如果说得下去,再向林本人说。”

  黄永胜当时情绪还好,他同意了我的意见。过了大约三天,黄永胜主动对我说:“北戴河回话了。”

  叶群传达了林总对黄永胜建议的回答。

  林总说:“一、自我批评本来是我们党的正常生活,只要有错误就应当进行批评。但对庐山的问题我是没有什么可自责的。全会开幕上我的讲话,毛主席是同意的,我讲话的要点毛主席是知道的。

  (192)

  二、他们妄想要从我们的自我批评中,得到什么东西,这是不可能的。在庐山兴师动众闹了几天,还不就是得到了‘天才论’和设‘国家主席’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前者是老得掉牙的问题。我是提过坚持天才的观点,难道我连提个人观点的权利都没有了?

  三、庐山的问题不是做自我批评可以了结的。”

  最后,林总还说了几句:“告诉他们,要是晚上睡不着,可以加点安眠药。”

  黄永胜要我去把林总的话,向周总理汇报。我把黄永胜的建议和林总回答,都向总理汇报了。周总理只说了一句话:“林总善于把复杂的问题条理化。”其余什么也没有说。

  邱会作等人希望林彪做一个自我检讨,认个错,这样就可以减去压在他们身上的负担,可是林彪却不肯检讨认错。林彪强调了自己的理由:

  第一、林彪的讲话是得到毛泽东批准的。这里林彪有点强词夺理了。如果林彪要征求毛泽东的批准,就要事先给毛泽东看他的讲话稿。因为这种长篇讲话,只看“要点”,是看不出来问题的。只有毛泽东看了林彪的讲话稿,才存在批准或不批准的问题。林彪事前并没有给毛泽东看讲话稿,毛泽东不知道他要讲什么话,怎么能谈得上批准或不批准呢?

  第二、林彪看出毛泽东想要从“我们”的检讨中,得到什么东西。林彪不便把这个“什么东西”点破,他让黄永胜等人自己去猜,可是黄永胜等人不但没有去猜,甚至没有细想这个问题。林彪认为,毛泽东让他们检讨,就是在为他们下台铺垫道路。因此林彪想说的是,做检讨就是等于自己给自己挖坟墓。

  第三、林彪说庐山的问题不是做自我批评可以了结的。这点林彪是看破毛泽东的这盘棋,林彪看出来庐山问题,其实是联系到毛泽东要解决的接班人问题。不把他林彪搬掉,毛泽东的接班人问题就解决不了。可是黄永胜等人还以为林彪是毛泽东的亲密战友,根本没有想到林彪并不是毛泽东理想的接班人。比如邱会作说:“我们认为,如果说林彪在庐山的讲话不适合,甚至讲错了,希望毛、林之间谈一谈,消除误会就成了,他们当然还是‘亲密战友’。”

  邱会作等人没有怀疑过毛、林之间的‘亲密战友’关系。因此,他们还把林彪对他们的谈话,向周恩来汇报了,这也可见林彪的“四大金刚”对周恩来是完全信任的,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周总理听了邱会作的汇报,当然不好说什么,因为这种事情不能明说,只有自己去体会。

  1971年4月的“批陈整风”会议结束之后,一直到1971年8月的近五个月时间里,一直太平无事,黄、吴、李、邱等人以为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而他们万没有想到,就在这段时间里,林彪开始启动他的地下部队,准备实施“五七一工程”了。

  (193)

  林彪知道毛泽东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他看出来毛泽东要拿掉他,并不是源自个人恩怨,也不是因为林彪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毛泽东。如果真是因为毛泽东怪罪林彪做了什么错事,那么林彪向毛泽东好好检讨一番,或者来个负荆请罪,凭着他们几十年的亲密战友关系,毛泽东肯定会原谅他的。

  林彪对毛泽东是了解的,他意识到毛泽东与他的矛盾,是因为不能完成毛泽东的继续革命理想,甚者可以说林彪是毛泽东实现他理想和抱负的障碍。毛泽东要完成文化大革命,要把继续革命坚持下去,林彪就必须拿掉,这是一场路线斗争。毛泽东决心发动文革的时候,就下决心与他的老战友们决裂,当然也包括亲密战友林彪。

  现在有不少思维混乱的观点,有说毛泽东搞文革是为了解决个人恩怨问题的,也有说毛泽东是那种“不得罪则已,一旦得罪就索性得罪到底”的。这些说法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说毛泽东“一旦得罪就索性得罪到底”,那么怎么来解释毛泽东重新启用邓小平呢?毛泽东重新启用邓小平,显然不符合“一旦得罪就索性得罪到底”。

  因此,从毛泽东发起文革,到林彪事件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不应用“个人恩怨”的观点来理解。从历史上来看,林彪对毛泽东的贡献和帮助都很大,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毛泽东的事,林彪与毛泽东之间不存在什么个人恩怨的问题。如果从“个人恩怨”的角度来理解林彪事件,就会越想越糊涂。只有从路线斗争的角度,才能把毛、林斗争的实质看清楚。

  在林彪事件中,还有一些莫衷一是说法,比如认为《五七一工程纪要》是林立果背着林彪搞的,林彪不知道这件事。这种观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凭想象。他们按照常理来推证,认为这么重大的事情,林彪应该亲自指挥才对,而不是交给林立果这样毫无经验的年轻人去指挥。林彪没有亲自指挥这件事,所以就推论林彪不知情。

  按照一般的常理,这种观点是可以成立的。但这种观点忽略了极为重要的关键,就是林彪“能不能”亲自指挥。如果林彪“不能”亲自指挥,那么他就理所当然地不得不把这个重任交给林立果。这里分析一下林彪“能不能”亲自指挥的问题。

  林彪身边的警卫人员,并不是林彪自己招募的亲兵,而是中央办公厅下属的中央警卫团,也就是八三四一部队的一部分官兵。中共高官没有自己的亲兵或保镖,安全工作一律由中央警卫团负责,这是中共的特点。这样一来,中央警卫团派去的警卫官兵,就有特殊的双重身份,一方面保卫高官的安全,另一方面又可以监视高官的行动。

  (194)

  在正常的时候,警卫官兵当然是保卫高官的安全,可是当该高官出了“问题”后,那么中央警卫团就会对该高官身边的警卫官兵进行“换人”。换人之后的警卫官兵,他们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监视该高官,一旦发现该高官有异常情况或异常活动,就立即向上级报告。

  林彪身边的警卫官兵,显然是进行过“换人”的。在林彪出逃的时候,他身边的警卫官兵不仅阻止林彪的坐车,甚至向林彪的坐车开枪。可想而知,此时林彪身边的警卫人员,已经成为监视他的人了。

  现在尚不清楚林彪身边的警卫官兵是什么时候“换人”的,推测大概是在1971年初改组北京军区的前后。林彪当然知道他身边的警卫官兵被“换人”了,所以林彪也就清楚,自己已经被二十四小时监视了。

  再看一下“指挥”的问题。一个将军要进行指挥,他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要得到情报,然后根据情报做出指示;第二是把指示下达到执行部队,部队按照将军的指示行动。所以林彪要亲自指挥,他也必须要有得到情报和下达指示的途径。

  那么林彪怎么得到情报和下达指示呢?第一种方式是用秘密电台,林彪当然不可能自己架设电台;第二种方式是用电话。

  林彪身边的警卫官兵都被“换人”了,那么林彪的电话肯定也被监听了,所以林彪要是用电话得到情报和下达指示,那就等于是找死,因此电话是不能用的;第三种方式是最原始的办法,就是直接通过人来得到情报和下达指示。如果有人频繁地来找林彪密谈,这个情况马上会被林彪身边的警卫人员报告上去,这个人一出门就会被盯上,林彪的计划很快就会暴露。

  由上所述,林彪既不能用电台和电话联系,也不能使用一般的人来进行联系。唯一可以与林彪频繁接触,而又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人,就是林彪的儿子林立果。因此,林彪把“五七一工程”交给林立果,是唯一可能的选择。这也体现了林彪的智慧,他居然在二十四小时被监视的情况下,实施自己的计划。

  另外,如果林立果没有特别的公事,而到全国各地频繁走动,也会被人怀疑,所以必须给林立果四处活动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这就是为林立果“选妃子”。

  (195)

  “选妃子”这个借口也是非常高明的,一来显得林立果这个人胸无大志,不过是个好色之徒,也就不会有人特别注意他了;二来“选妃子”是要保密的,所以林立果神神秘秘的活动,被人们认为是为了“选妃子”,也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当然,林立果这场“选妃子”的幌子,也必须有个结果,所以林立果最后还真的选了一个“妃子”。但林立果对这个“妃子”并不感兴趣,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更没有把她带走。还有,林立果外出的时候,经常身边带一、两个年轻女兵,这样就让别人感到林立果不过是个胸无大志好色之徒,不会把他与搞暗杀这样的事情联系起来。

  还有人说,林彪如果搞政变,应该动用掌握兵权的“四大金刚”,这样才符合常理。但这里的常理,又忽略两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第一是“四大金刚”并不想跟林彪造反,他们早就躲着林彪了,这点前面提到过;第二件事是“四大金刚”已经被盯死了,毛泽东早就开始防备林彪动用“四大金刚”搞政变了。毛泽东在1971年8月的南巡讲话中说:“我就不相信我们军队会造反,我就不相信你黄永胜能够指挥解放军造反!军下面还有师、团,还有司、政、后机关,你调动军队来搞坏事,谁听你的?”

  毛泽东在那次南巡时,还亲自召当时的广州军区司令员丁盛谈话。广州军区是黄永胜的老巢,也是林彪唯一有可能染指的大军区。毛泽东对丁盛说:“黄永胜要是打倒了,你们怎样办?你们和黄永胜的关系那么好,黄永胜倒了,你们怎么得了啊?”

  丁盛立即向毛泽东表示自己的“红心”,表示坚决跟着毛泽东走。“九一三”事件后,丁盛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更没有被认为是林彪死党,他依旧得到毛泽东的信任。

  综上所述,林彪既不可能亲自指挥搞暗杀,也不可能动用“四大金刚”搞政变,唯一有可能实现的,就是动用不被人们注意的林立果来实施这件事。林立果这支出其不意的奇兵,谁也没想到,包括毛泽东本人也没想到。林彪敢于重用林立果出奇兵,可见林彪打仗确是有一套的。

  1971年3月22日~24日,林立果等人在上海秘密起草了著名的《五七一工程纪要》,这个文件也可以看成是林彪武装起义的行动纲领。因为《五七一工程纪要》全文较长,我们放在附录里。对《五七一工程纪要》的分析,将在后面进行。

  (196)

  附录:林立果《五七一工程纪要》全文(1971年3月22日~24日)

  全文共分九个部分:一、可能性;二、必要性;三、基本条件;四、时机;五、力量;六、口号和纲领;七、实施要点;八、政策和策略;九、保密和纪律。

  一、可能性

  9.2(九届二中全会)后,政局不稳,统治集团内部矛盾尖锐,右派势力抬头军队受压。十多年来,国民经济停滞不前,群众和基层干部、部队中下干部实际生活水平下降,不满情绪日益增长。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不敢言。统治集团内部上层很腐败,昏庸无能,众叛亲离。

  1、一场政治危机正在酝酿;

  2、夺权正在进行;

  3、对方目标在改变接班人;

  4、中国正在进行一场逐渐地和平演变式的政变;

  5、这种政变形式是他们惯用手法;

  6、他们“故伎重演”;

  7、政变正朝着有利于笔杆子,而不利于枪杆子方向发展;

  8、因此,我们要以暴力革命的突变来阻止和平演变式的反革命渐变。反之,如果我们不用“五七一”工程阻止和平演变,一旦他们得逞,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中国革命不知要推迟多少年;

  9、一场新的夺权斗争势不可免,我们不掌握革命领导权,领导权将落在别人头上。

  我方力量

  经过几年准备,在思想上、组织上、军事上的水平都有相当提高。具有一定的思想和物质基础。在全国,只有我们这支力量正在崛起,蒸蒸日上,朝气勃勃。

  革命的领导权落在谁的头上,未来政权就落在谁的头上,取得了革命领导权就取得了未来的政权。革命领导权历史地落在我们舰队头上。

  和国外“五七一工程”相比,我们的准备和力量比他们充分得多、成功的把握性大得多。和十月革命相比,我们比当时苏维埃力量也不算小。地理回旋余地大,空军机动能力强。

  比较起来,空军搞“五七一”比较容易得到全国政权,军区搞地方割据。

  两种可能性:夺取全国政权,割据局面。

  二、必要性

  B─52好景不长,急不可待地要在近几年内安排后事,对我们不放心。与其束手被擒,不如破釜沉舟。在政治上后发制人,军事行动上先发制人。

  我国社会主义制度正在受到严重威胁,笔杆子托派集团正在任意篡改、歪曲马列主义,为他们私利服务。他们用假革命的词藻代替马列主义,用来欺骗和蒙蔽中国人民的思想。当前他们的继续革命论实质是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论,他们的革命对象实际是中国人民,而首当其冲的是军队和与他们持不同意见的人。他们的社会主义实质是社会法西斯主义,他们把中国的国家机器变成一种互相残杀,互相倾轧的绞肉机式的。把党内和国家政治生活变成封建专制独裁式家长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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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们不否定他在统一中国的历史作用,正因为如此,我们革命者在历史上曾给过他应有的地位和支持。但是现在他滥用中国人民给其信任和地位,历史地走向反面。

  实际上他已成了当代的秦始皇,为了向中国人民负责,向中国历史负责,我们的等待和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是一个真正的马列主义者,而是一个行孔孟之道借马列主义之皮、执秦始皇之法的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封建暴君。

  三、基本条件

  有利条件:国内政治矛盾激化,危机四伏。

  ──独裁者越来越不得人心;

  ──统治集团内部很不稳定,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几乎白热化;

  ──军队受压,军心不稳,高级中上层干部不服、不满,并且握有兵权;

  ──一小撮秀才仗势横行霸道,四面树敌头脑发胀,对自己估计过高;

  ──党内长期斗争和文化大革命中被排斥和打击的高级干部敢怒不敢言;

  ──农民生活缺吃少穿;

  ──青年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等於变相劳改;

  ──红卫兵初期受骗被利用,已经发现充当炮灰,后期被压制变成了替罪羔羊;

  ──机关干部被精简,上五七干校等於变相失业;

  ──工人(特别是青年工人)工资冻结,等於变相受剥削;

  国外矛盾激化:

  中苏对立,整苏联,我们行动会得到苏联支持。

  最重要的条件:我们有首长(林彪)威信名望、权力和联合舰队的力量。从自然条件上讲,国土辽阔、回旋余地大,加之空军机动性强,有利于突袭、串联、转移,甚至於撤退。

  困难:

  目前我们力量准备还不足;

  群众对B-52的个人迷信很深;

  由于B-52分而治之,军队内矛盾相当复杂,很难形成被我们掌握的统一的力量;

  B-52深居简出,行动神秘诡诈,戒备森严,给我们行动带来一定困难。

  四、时机

  敌我双方骑虎难下。目前表面上的暂时平衡维持不久,矛盾的平衡是暂时的相对的,不平衡是绝对的。这是一场你死我活斗争!只要他们上台,我们就要下台,进监狱、卫戍区。或者我们把他们吃掉,或者他们把我们吃掉。

  战略上两种时机:

  一是我们准备好了,能吃掉他们的时候;另一种是发现敌人张开嘴巴要把我们吃掉时候,我们受到严重危险的时候;这时不管准备和没准备好,也要破釜沉舟。

  战术上时机和手段:

  B-52在我手中,敌主力舰(指毛的主要助手)均在我手心之中,属于自投罗网式;

  利用上层集会一网打尽;

  先斩局部爪牙,先和B-52既成事实,逼迫B-52就范,逼宫形式;

  利用特种手段如毒气、细菌武器、轰炸、543、车祸、暗杀、绑架、城市游击小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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