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张“西学为体,中学为用”

洋务运动时期张之洞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我认为目的是能给保守派一个台阶,一个颜面,使国人向西方学习所受的阻力能有所减轻,至少可以从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开始实施。果然,慈禧非常喜欢,号召百官学习。也因此,张之洞得以在武汉建立现代化的学校和轻重工业。

至于张之洞是不是这样想我就不知道了。更可能的是,他是真心相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即老祖宗的“体”是最好的,只是在“用”上面被西方超过了而已。但这个“用”,不过是技术,学一学就可以了。

其实这里的逻辑是不通的,如果“体”那么好,“用”怎么会这么差?但中国人的思维就是与众不同的,他们觉得这个说法在理儿,直到今天,大多数人也是相信的。

其实,国人自以为是的“体”,主要是儒学,从一开始就被西方拉下一大截,之后也从来没赶上过。我们常常感叹公元前四五百年前人类历史上群星闪耀的时刻,那时西方有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而我们有老子,孔子,墨子等等,似乎我们也赶上了人类文明在黎明时出发的那班车。但其实,除了老子有些高端的伟大思想之外,我们老祖宗的水平在智力上和对人类文明进步的贡献上,都很一般。在那次人类文明的爆发中,在对自然的理解上,古希腊人对天体,对数学都有卓越的发现,包括有理数无理数和几何学。我们有的是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虽然高屋建瓴,但不够具体。在对人的认识和对伦理学及政治学的探讨中,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也比孔子墨子更加系统深刻。然而,我们这样水平一般的文化,竟让国人守残抱缺像宝物一样抱着不放几千年。也因此,中国人在精神,文明,制度方面至今仍是远远落后于别人。

至于后来西方的继续探索,从基督教导文艺复兴,更主要的是十七世纪的启蒙运动,我们干脆就不知道人类文明的列车在轰轰前行。相反,把孔孟之道发展成宋明理学,把老子的宇宙自然精神变成追求长生不老的道教,而且向更落后的文明看,沉醉在鸦片一样无所作为的佛教之中。

我主张“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所谓“用”,就是继续享用那些习惯了几千年的吃的,喝的,住的,穿的,玩的,除此之外,一概西化,就像日本一样。只有这样,中国才能进入现代文明。

我的这个主张,其实并不是什么新的东西,就是福泽谕吉说的“脱亚入欧”。日本已在一个世纪前这样做了,否则,日本就不是今天的日本。按福泽谕吉的话来说,“虽然我日本之国位于亚细亚东部,但国民的精神已经开始脱离亚细亚的顽固守旧,向西洋文明转移。然而不幸的是在近邻有两个国家,一个叫中国,一个叫朝鲜。这两国的人民,自古以来受亚细亚式的政教风俗所熏陶,这与我日本国并无不同。但在遗传教育方面却有不尽相同之处。日、中、朝三国相对而言,与日本相比,中朝的相似之处更为接近。这两个国家一样,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都不思改进之道。”

如仔细观察福泽谕吉以来世界一百三十多年的情况,就会了解道中国每次阻止西方文明进入的时段都是痛苦的,如义和团和文化大革命;而吸收西方文明的各个时段,如洋务运动和改革开放,人民都是快乐的。落后之人必有落后之处,唯有正视自己的问题,不仅在经济科技等方面成为强者,也要在政治和文明方面融入世界前潮引领风骚,而不是把百年前就让人厌恶的陈词滥调重新包装出来自欺欺人,才能以真正的强者的身份与各国谈笑风生。

福泽谕吉的话针针见血,字字珠玑,不得不仔细再读。

1. 如果试图阻止文明的入侵,日本国的独立也不能保证,因为世界文明的喧闹,不允许一个东洋孤岛在此独睡。莫不如与时俱进,共同在文明之海中浮沉,共同掀起文明的波浪,共同品尝文明的苦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2. 国内无论朝野,一切都采用西洋近代文明,不仅要脱去日本的陈规旧习,而且还要在整个亚细亚洲中开创出一个新的格局。其关键所在,唯“脱亚”二字。

3. 学校的教旨号称“仁义礼智”,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虚饰外表的东西。实际上岂止是没有真理原则的知识和见识,宛如一个连道德都到了毫无廉耻的地步,却还傲然不知自省的人。

4. 虽说经常用“唇齿相依”来比喻邻国间的相互帮助,但现在的中国、朝鲜对于我日本却没有丝毫的帮助。不仅如此,以西洋文明人的眼光来看,由于三国地理相接,常常把这三国同样看待。因此对他们的批评,也就等价于对我日本的批评。

5. 假如中国、朝鲜政府的陈旧专制体制无法律可依,西洋人就怀疑日本也是无法律的国家;假如中国、朝鲜的知识人自我沉溺不知科学为何物,西洋人就认为日本也是阴阳五行的国家;假如中国人卑屈不知廉耻,日本人的侠义就会因此被掩盖;假如朝鲜国对人使用酷刑,日本人就会被推测也是同样的没有人性。如此事例,不胜枚举。

6. 我国不应犹豫,与其坐等邻国的开明,共同振兴亚洲,不如脱离其行列,而与西洋文明国共进退。 对待中国、朝鲜的方法,也不必因其为邻国而特别予以同情,只要模仿西洋人对他们的态度方式对付即可。与坏朋友亲近的人也难免近墨者黑,我们要从内心谢绝亚细亚东方的坏朋友。

张之洞,曾国藩,这些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人都想做圣人,显然福泽谕吉是不想当这种圣人的,他写的《文明论概略》,思路就是提高民智,而不是克己复礼,自做圣人。文明进步最重要最优先的任务是解决人民的文明问题,其次是政治制度,最后才是铁路、洋房、军器。也可以说是“西方现代文明才是最重要的,是要拿来的,为体的,西方的技术倒是次要的,是为用的。” 你可能会说,什么都学西方不是全面西化吗?但日本人西化了吗?你去日本看一看,比中国还东方,你又怎么能说这是全盘西化?那是“西学为体,日学为用”。

福泽谕吉在其著作《劝学篇》第一篇第一句即是“天在人之上不造人,天在人之下不造人”。可见其对于没有独立精神的社会的抨击和对自由平等的推崇。在《劝学篇》中还强调“一人之自由独立关系到国家之自由独立”。福泽的代表性语言就是“独立自尊”,这也成为了他死后的戒名。

伟大人物,是各国不同文化的产物。但不能脱旧出新,不能启蒙民众,甚至用似是而非的思想误导民众,也是害人。曾国藩就是害人的圣人。福泽谕吉就是人民的造福者。中国历代尊儒行法,浅尝者愚,深信者顽,深究者伪,至今仍然如此。

即使是日本,也没有听从福泽谕吉的话,明治维新后学的不是英美的个人自由独立,而是德国的威权,直到最后战败,原子弹后才浴火重生。

即使是德国,这个启蒙哲学家康德的国度,巴赫贝多芬的故乡,也依然在魏玛共和国之后,成立纳粹政权,自信雅利安人的高人一等,狂妄侵略,并让犹太人连动物都不如地被残忍凌虐,集中营内白骨如山。在战后才能重新做人。

西方文明,是古希腊开始的,不断摸索的,但主要是由英美完善的尊重个人权力的文明。

而在美国,这个文明现在也受到巨大的压力,可见守成之难。

这几天,日本首相安倍因为生病而满怀歉意地辞职了。担任首相前,安倍曾在 2006 年 7 月出版政见宣言书《迈向美丽的国家》。其中他以颇具情绪化的语言提出心中理想的「美丽国家」形象:一是重视文化、传统、自然、历史的国度;二是拥有自由法治社会的国度;三是未来具有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国度;四是受世界信赖、尊敬并且具有指导权的国度。这意味着,安倍不希望日本仅仅停留于「经济大国」,更要进一步成为世界公认的「政治大国」。

纵观中国,日本和西方各国的历史,我主张“西学为体,中学为用”。西,就是这个经过英美完善的普世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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