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英雄儿好汉” 兵匪决战小西天
话说京城玩主小混蛋命丧黄泉后,“老兵”(指干部子弟)们一时声势大震,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玩主们心中老大不忿儿(不服气):你们他妈的百十号子人打人家十来个人,算什么英雄,有什么可牛逼的?
四九城的玩主们一直憋着这口气,一旦时机成熟,必会倾巢而出。直到七五年底,小试牛刀的机会终于来了。
事情起因于北师大玩主张晓民的兄弟李海生,海生父亲是北师大的武装部长,海生虽然结交玩主张晓民为兄,却又自诩高干出身总往穿军装的干部子弟群里混。
一天他脚踏锰钢车(老兵儿标志性装备),穿着身儿黄皮,美滋滋到新街口电影院去看电影。散场后余兴未尽,看见马路对面一帮身着军装的军干子弟正眉飞色舞地神侃,以为这些人跟自己是一伙儿的,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朝着一个熟人刘某的肩上拍了一下,谁知他认错了人。只见那人回头一看,素不相识,顿时勃然大怒,张嘴骂道:“瞎了你丫狗眼,你他妈哪儿的啊!”,说着就给了海生几拳。海生连忙说“我大哥是张晓民,岳胜的兄弟。”
“操,张晓民算老几啊,什么他妈岳胜,小混蛋都被我们老兵儿灭了……!”
说话间这伙人一拥而上,真是见了怂人压不住火儿,劈头盖脸给了海生一顿儿臭揍。海生连滚带爬哭爹喊妈地跑回师大向张晓民哭诉:“大哥,这口气您一定要给兄弟出啊!”
张晓民从小跟着老少管的玩主岳胜在江湖上混,个头虽不高,腿还有点残疾(小时得过小儿痳癖),但胆气过人,讲义气,专爱打抱不平,所以在新外、北
太平庄一带也是小有名声。
看到海生被打得鼻青脸肿边说边哭的惨像儿,晓民顿时怒向胆边生,气从胸中起,顺手抄起一根垒球棒说:“走,找他们丫去”。
张晓民单人单骑,手提垒球棒在海生指引下从北师大东门到新街口一带找了个遍不见那伙人。便对海生说:“你去打探他们行踪,有准儿后告诉我。”
经过几天的打探,海生查清了是北太平庄总政大院的军干子弟薛晓力等人所为,于是就跑去告诉了张晓民。
张晓民正准备要带人到总政大院去兴师问罪时,总政薛晓力听到风声倒先带着几个哥们儿找上门来。这薛某并非是老三届的老兵儿,而是新煽起来的军干子弟,他还从来没经过真正的碴架,更没碰上过有名儿的玩主。他虽然听说过张晓民的名号,但并没把师大这帮人放在眼里,所以一听说师大这边要找他算账,就不知深浅的找上门来。
说来也巧,他们来时正好与张晓民、牛满志等人在师大东门碰个正着。一看师大这边人多,薛晓力本想用大话拍呼拍呼,没想还未张口刘乙上来一把抓住薛晓力的领子,下边儿的刀已顶在薛的腰眼儿上了。薛晓力只觉一股凉气直钻心窝,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晓民说道:“今儿我看在你们人少,又在我们地盘儿,我不想欺负人,你们跪会儿就滚吧。”
薛晓力在京城的军干子弟圈中已较有名气,也算个人物,怎肯认栽?而且这涉及到了军干子弟的声誉问题。于是他联合周边几个大院,总参、总政、防化兵的军干子弟发誓要雪耻报仇,找回声誉。
晓民这边自然应战,双方讲定一周后的晚上在师大东门死碴。
为了这场恶战,双方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晓民回来后联系了小西天、北太平庄、德外、六部炕、马甸一带的“土八路”好几十人。其中有黄杰、刘乙、牛满志、王奔儿头、李海生……等,另外还叫了太平湖的马胖、于三等一干人马,六部炕的吕联营、山山也约了好些兄弟,马甸的宝子也带人来,德外的樊建设找了好几个哥们儿,晓民还嘱咐弟弟小虎叫地安门的哥们儿前来。
老兵儿方面,也同样作了充分准备,除了挑头的薛晓力和他们总政大院的外,他们还联络了小西天总参大院,塔院防化兵大院,黄寺总政大院的好几十人,连南城蒲黄榆总参大院也联系了好几位。为首的除了薛晓力,还有原123中老三届的李丹军、李丹旗兄弟,还有一个外号叫“工头”的,再就是,张金铎、张南翔两兄弟。
1976年1月8号这天十分阴冷,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上天似乎要告诉人们有不幸的事件发生。果然,上午9点,周恩来去世了,此时大家并不知道。
到晚上六点多钟,各路豪杰就已聚集在了北师大铁狮子坟的东门了。玩主这边共来了五、六十位。个个身强力壮,精神抖擞,戴着羊剪绒帽子,帽耳翻下扎好,只露着双眼。为了与军干子弟区别,他们都身穿蓝色制服棉袄,所拿武器长短不一,有拿铁锹的、有拿垒球棒的,吕联营拿的是把可折叠的军工铁锹,也有的人是长短结合,既拿铁锹,身上还揣着刮刀。
张晓民备战充分、与众不同,他身穿一件又黄又旧的军棉大衣,戴一顶狐狸皮帽子,帽耳下垂,一脸杀气,活脱脱一个杨子荣。为了打赢这场恶仗,他还从朋友处借来两把“喷子”(自制火枪),以便关键时刻使用。
天气虽然异常寒冷,但各路豪杰却十分兴奋,人人摩拳擦掌,等待决战时刻到来。
直到7点20分,“敌人”终于出现,一个哥儿们朝着南边一百多米处喊道:“看!他们来了!”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沿着北师大南围墙有二十多人悄悄地向东门移动,借着路灯可以看出,一色的军棉袄,头戴羊剪绒帽子,帽耳垂下扎好,个个还都捂着大口罩,只露一双双贼眼,人人胳膊都直溜溜的,一看便知家伙都藏在衣袖里边。只见对方一声不响默默地向师大东门靠近,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别动队在执行任务,乍一看还挺唬人。可玩主哪管这一套,我们的路数是稳准狠,即稳如泰山,准似弓箭,狠像饿狼。
看到对方已经逼近,吕联营对晓民说,“该动手了,不然他们那边再来人就不好办了”。
只听晓民一声呐喊:“兄弟们,上,见着穿绿皮的就狠狠地打!”
几十条猛汉一拥而上,铁锹、棍棒、菜刀、砖头好似暴风骤雨,老兵儿这边还没来得及展开队形,已被打得溃不成军,掉头就往回跑。玩主这边采取的是穷寇勿追的策略,追打了一阵儿就又退回到了师大东门集结。刚刚站稳,一辆22路公共汽车也刚好停靠在铁狮子坟站,从上面希了哗啦下来了二十多个穿军装的军干子弟,手里都拿着棍棒、刀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下来的这帮穿绿皮的也都是……!”
呼啦一下大家争先恐后拥了上去,只听叮了咣啷的一顿臭揍,打得这帮人还没站稳脚跟,就转身向北抱头鼠窜。
原来“军干”这边事前是制定了一个周密的南北夹攻的计划,约定南北双方在七点二十分准时到达师大东门,从而对玩主形成南北夹击的局面。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22路公共车晚来了两分钟,结果使这个计划泡汤了,被玩主们分而治之收拾了一拨又一拨,都打跑了。
虽然玩主们成功粉碎了老兵儿们的南北夹击,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老兵儿们没有受到重大的损伤。
晓民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移师南下,直接堵到小西天总参大院门口去,因为他们认为“军干”这边南、北双方肯定还要联络,要联络就得从大院门口出入,这样就可以把他们截下来打,这个判断非常正确。
考虑到总参大院是军事机关,不便在门口围很多人,如果在门口外围很多人也会引起注意,吓得对方不敢进出联络,所以他们只在门口留下了刘乙、小虎和牛满志三个人负责拦截,其余的大队人马都隐藏埋伏到了马路对面的小西天商业合作社(当时还没拆)的阴影里。这个安排太正确了,但可惜门前只有刘乙三人,有些轻敌了,至少在大门口还应再多布置一些人,因为真打起来,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几秒钟的事,等大队人马从几十米开外跑过来早已不赶趟了。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守候了没多久,刘乙他们就见有两个骑自行车穿军装的青年来到了大院门口,表面上装的没事人似的,刘乙、小虎一看马上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头,上去就把他们给拦下来了。起初这二位态度很和缓,百般推脱,拒不承认,按说刘乙应先用刀顶住对方,一个人上去搜身,先下了他们的家伙再说。但刘乙只是问:“有你没你?有你没你?”
就在他询问之间,路灯下小虎突然发现眼前一道闪光,那小子突然拔刀向刘乙胸前扎去。说时迟那时快,小虎一个箭步扑向刘乙,一把把他推开,但扎向刘乙的刮刀却沿着小虎的脖子侧面扎了过来,非常危险。小虎推开刘乙的同时,回手用斧子向那人抡去,牛满志的板砖也拍向那小子,可这一砖蹭上了小虎的手,斧头偏了一下,破坏了这致命的一斧,不然斧子抡到那人头上就出人命了。
这时躲在总参大院门岗后面的军干子弟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一下都冲了出来,向刘乙、小虎他们发起围攻,迫使他们向北退去,当时新外大街的马路还很窄,在总参大门与马路之间还有一块较宽的空地。如果小虎他们就此跑了,那么即使躲在马路对面的玩主大队人马赶了过来,也没用了,因为老兵儿们一看势头不好又可以顺利退回大院,门口有军人站岗,顽主们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天的战斗有可能就此收场,顽主方面因小虎受伤就吃亏了。
上天垂顾勇敢的人,小虎虽已浑身是血,但他愣是撑住,他边撤边想这样不好,忙跟刘乙、满志说:“咱们不能就这样跑,要来个反冲锋!”
于是三人转过身来呐喊着发起了冲锋。老兵儿们被他们这种疯狂行动吓傻了,扭头就往回跑,小虎三人震耳欲聋的怒吼让他们以为玩主这边的大队援兵也从北边杀了过来。他们只恨做娘的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拼命鼠窜。
可定睛一看,发现这边还就只有三人,于是镇定下来,转身冲了过来……
只见总参大院门外北侧的空地上双方反复冲杀,喊杀声响成一片,就在这时,玩主方面的大队人马赶到,堵住了军干子弟返回大院的退路。小虎三人的英勇行为不仅在战略上是正确的,战术上也是果敢灵活,居功至伟,他们的顽强英勇的缠斗成功地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为大队人马的到来赢得了时间,使得玩主们成功完成了对军干子弟的堵截。
玩主大队人马“从天而降”,使老兵儿们顿时慌了手脚,退路已被截断,返回大院已无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勉强应战。双方真刀真枪地肉搏起来,这时现场反倒没有了喊杀声,只有嘁哩喀喳的棍棒刀具撞击声,一会这边“噗通”倒下一位,一会那边“噗通”倒下一位。俗话说,一尺长一尺强,一寸短一寸险,像插子、刮刀这样的短家伙儿虽然在近身格斗时十分厉害了得,但在野外群殴时效果却比不上铁锹、撅头等带把的长家伙,还没等你持刀近身,人家在一米开外就把你揳趴下了。玩主们的优势兵器打得老兵儿这边没招架几下就溃不成军四散逃命了。
再说晓民一听说弟弟小虎吃亏了,眼睛都杀红了,上去一铁锹就拍倒一个,可这小子的两位同伙见状拿着刮刀就冲晓民扑过来了,其中一个大个儿又高又壮,于三上去连揳了他好几垒球棒,都没把他揳趴下,他摇摇晃晃的还向着张晓民跟前扑去。
晓民这时杀气升腾,扔下铁锹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把喷子,准了他们,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晓民,他们扎了小虎一刀!……”。
晓民顿时怒火难耐,一扣扳机, “砰!”……“砰!”两声巨响,声音像炸雷似的,从火枪里喷出了两团火球,巨大的枪声伴随着浓郁的火药味在凄冷寂静的夜空中弥漫回荡,真是瘆人。
这时师大的老炮儿王奔儿头、黄大地也闻讯赶来,大地是昨天晚上才从陕北插队回来。刚才正吃晚饭,王奔儿头就找上门来,说今天晚上咱们院跟小西天那帮有碴吧儿。大地放下饭碗抄起把斧头,奔儿头揣了把菜刀匆匆奔来。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二位的到来无疑大大鼓舞了玩主的士气,尽管那天没轮到他们出手,但他们还是起到了振奋军心的作用。
这场恶斗,直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吓得总参大院站岗的小哨兵,赶紧把大院的两扇大铁门轰隆轰隆地关上了。这在建国后都是很少见的事,因为部队大院是昼夜都不关门的;二六二医院(现火箭军医院)的两扇红门,也被看门的哨兵紧急关闭了。连新街口外的市政交通也因此停顿了两个多小时。战斗的结果是,玩主方面重伤一人,老兵儿方面重残两人,重伤三人,轻伤七、八人,玩主方面大获全胜。这一架确实打出了玩主的威风,灭了军干子弟的锐气,让他们实实在在知道了玩主的厉害。
经过这场“决战小西天”的战斗,太平湖的风云故事也就可以就此结束了。随着1976年10月四人帮的粉碎,文革的终结,中国开始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历程,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为什么文革以来平民子弟愿以玩主自居,并以此为荣呢?就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军干子弟那种天生的优越感,瞧不起他们那种动不动就比谁家父母的官大级别高,什么事都论资排辈找关系的赖德性。顽主就是要凭自己的本事,凭自己的勇气、智慧立足于社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玩主与老兵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他们之间真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是文革时青年中两个阶层的人——平民子弟与干部子弟(特别是军干子弟)的对峙,是社会矛盾在年轻人身上的反应。
这就是:
皇城脚下是非明 历朝历代难说清
你道吾辈统天下 谁又在尔头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