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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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老板出去转一圈回来腔调就变了,如同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全是拜年嗑儿。弄的石奉山浑身不自在。
赌场东家认识闵廉,看样交情不浅。怎么这么说呢,人家愿意替代闵廉在北平城关照石奉山,敢说这话除了交情还有就是势力。堂堂民国议员与一赌场大亨……
石奉山不想领这份情,自己进京找寻闵廉一是为了落脚,二是为了看看文澜有没有来过。现如今已然有了着落,也知道闵廉不在京城,这关照二字就用不上了。
想到这石奉山抱拳拱手:"康老板,让您费心了,既然您东家与闵先生有旧,奉山今天莽撞了,改日前来赔罪。在下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石奉山要走,康老板可急了,伸手相拦。
"哎,石先生,此言差矣。我们东家有话在先,您若回绝就是让我们做下人的难堪,这个面儿您得给我。"
奉山凭生最不愿意结交权贵,今儿还碰上个捞偏门的,更是心生厌恶。让他们照顾自己,有辱名声。
可眼下看来赌场这东家一定是应了闵廉的委托,不办成这事无法交差。不管真假,还是口头上应了,日后不再来往便是。
"康老板,盛情难却,石某这里谢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改日再会。"奉山又交代了几句场面话,转身就走。
康老板实在不好阻拦,马上喊那伙计:"送石先生回府,记清地址,也好过府拜望。"
什么?还差人跟着。
石奉山在官面上混过,一般来说想登门拜访只需问清地址,主家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推迟一番。现在康老板竟然派人跟着,这是失礼呀……
转念一想,这事躲不过去,看样是跟自己耗上了。
略做迟疑,石奉山大踏步走出赌场。小伙计在后面紧紧跟随。
出大门时又看见那俩看场子的,这哥俩斜眼瞅着石奉山,奉山一笑,拱拱手下了台阶。
赌场门前侯着几辆洋车,奉山合计叫一辆就走了。哪曾想小伙计一把拉住奉山:"石先生,莫急,我家掌柜的给您预备车了。"
嗯?奉山一扭头,只见赌场旁边的胡同里开出一辆小汽车,油漆乌黑,窗户通亮。
石奉山在奉天坐过汽车,但在北平城有汽车坐可没想到,心中一喜,有面儿。
上了车司机问去哪,这下把奉山问住了。那个院子在哪来着,小伙计也百般不解,这位爷怎么住哪都不知道。
想了半天石奉山才想起来好像是在大栅栏附近,能找到"众口宜"就能找到家。
好嘛,一大老爷们儿居然不知道家住哪。司机和小伙计也不敢笑,三个人驱车奔大栅栏去了。
到了大栅栏,石奉山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心下觉得耽误人家工夫过意不去,只能烦劳小伙计下去打听打听。
小伙计问了半天才打听着"众口宜"的所在,车到书馆门前石奉山才松了口气。
何君然的这场书还没散,司机看见水牌上说书人的名姓略显惊讶,跟小伙计讲这位早年可有万儿。
小伙计不管这些,记下书馆地址,跟车回去交差不表。
单说石奉山送走了这伙"恩公"往书场里面走,按说也该散场了。刚迈腿过门槛,恰与书馆老板关城庸走个顶头碰。
关老板一见奉山跟见了亲人似的。
"石先生,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找您去了。"
怎么了这是,出事了?
"关老板,您别急,家里出了什么事?"石奉山问道。
"就刚才,来了一伙人,看样是行会的,进门就跟何先生盘道,无奈未果。临走扬言还要再来砸场子,何先生刚直,一句软话儿都没有。咱们光棍不吃眼前亏,您可得拿个主意呀。"

老潘跟何庭与陆郎中的买卖没完,也该着俩人运气好,有赚钱的命。第二天又粘上一位,这位可蹊跷,当天就出大价,这一回就分得大洋五十块。
怎么个事呢,我给你说说。
吊住买串地锦那位的第二天,有个家仆模样的人接了老潘撒的幅子,进客栈找陆郎中瞧病。
这位爷有点奇怪,说自己没病,是代人问诊。弄的陆郎中在墙洞里什么都没听见,这就给装神医徒增了难度。
这人一进屋,要求陆郎中身边那仆人回避。这还把陆郎中吓一跳,心说这位膀大腰圆,真是来瞧病的还好说,要是打劫的自己还真不是个儿。
给仆人使个眼色,仆人就明白了,出屋门站门边听墙根,只要里面有点动静就冲进去救人。
此刻屋里就剩俩人,没等陆郎中问话,来人先开口了。
"先生,我呀跟您问问,我媳妇怀上了,怎奈家境贫寒,上面有三个了,这回是真不能要了,您帮帮忙,打掉如何?"
陆郎中一听这话眼珠一转,再打量下来人。心说不对呀,看衣着不像穷人,再者说打胎这事用不着找江湖游医,坐堂的郎中有的是,三付药就成,没什么难的呀。他不去大药铺跑这么背静的地方,这里面有事。
"先生,您太太年芳有几呀?"陆郎中问。就是问今年多大了。
来人听问年纪有点犹豫,犹豫一下才说道:"二十有八。"今年二十八了。
陆郎中那是什么人,见多识广,一下就瞧出来会是件什么事,又说到:"先生,妇科打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人命关天,一药两命,年纪大小与用药多少有关,您若报错了年纪,下错了药量可是要命的事,您得想清楚。"
为什么这么问,刚才来人答话一犹豫,陆郎中就知道他扯谎。自己媳妇多大了还得现想,这哪对劲儿啊。
来人一听额头见汗,低声道:"不敢瞒着先生,三十有二了。"

哦……陆郎中捻了捻几捋胡须,这人看长相也就二十七、八,他媳妇三十二岁,富裕人家没有找大媳妇的,都找小媳妇。那么说这位妇人绝对不是来人的媳妇。
认准这个理儿,陆郎中心中有底了。
"几个月了?"陆郎中问。
"三个月没见红了。"来人答。
"小事一桩,但此症不可胡乱下药,我得登门把脉方可,人命关天,再过一月可就打不下来了。"
陆郎中边说边瞧着来人,来人一听郎中登门脸色都变了,额头上汗珠就流下来了。
"先生,在下家中路途遥远,就不烦劳先生亲临,有没有通用的药物开上几付便是,诊费照付诊费照付。"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包裹放在桌上,摊开一看,是一付玉镯和一对纯金耳环。
两样首饰成色不错,能值百十块大洋。陆郎中这下全明白了,要打胎这位肯定不是来人的媳妇,倒像是主家太太,这人是个仆人。
"通用的方子有到是有,既然通用必有独到之处,里面有味奇药,贵就贵在这了。"陆郎中开始设局了。
"只要管用,不怕贵。"来人说。
陆郎中瞧瞧桌子上的首饰,不往下说了。
来人看陆郎中脸色,马上就明白了。
"先生,出来的匆忙,家里没余富,媳妇着急就让我把首饰拿出来抵一下,只要拿到药方,我再带银票来赎。"
这郎中当的,外带开当铺。陆郎中当然不想要首饰,这玩意儿变现费劲,银票当然最好。
"嗯,也好,按理说呢今天我只开免费方子,可您这不同,打胎折寿,那也是条性命,我得些银钱捐给寺院,此祸别殃及与我。"
来人连连点头,夸陆郎中是观音在世。陆郎中写了个方子,告诉来人先服用一付,如果见红再来开第二个方子,如果无效,首饰原封退回。
隔了一天,那人回来了,说陆郎中开的方子好用,见了红了,并拿了张百元的银票。
陆郎中收了银票,退还了首饰,又开了个药方,告诉来人服用两付,三天后再来取第三个方子。
三天后就是那位买串地锦提货的日子,陆郎中先把这张百元银票分给老潘一半,等串地锦得了钱再分老潘一份。而打胎那位再交钱就与别人没关系了。
第三天头上打胎那位早早就来了,面色焦急,只说虽然见红但媳妇肚腹绞痛,痛苦不堪。
陆郎中并不惊慌,告诉来人再用一付药到病除。写了方子又收了一百大洋的银票把这位打发走了。
有人问了,这假郎中真会写方子吗,写的有效吗?有!这路人虽说没什么医术,可常用的方子也背下来不少,尤其这种见不得人的,不但背的滚熟还敢加大剂量,图财害命就是他们吃饭的本钱。
在这劝您一句,有毛病一定要去正规医院,这些江湖郎中卖偏方保健药的千万别信,不但要钱还要命。还有就是别做坏事,做坏事必有报应。
买打胎药的刚走,淘换串地锦那位进来了。一进门二话不说,拍桌子上一张二百元的银票,单等陆郎中拿药。
那么说陆郎中有药吗,当然有,没药怎么骗钱。
这味药常年在身上带着,只要遇到疑难杂症都用这药。那么这药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就是焙干了的蜈蚣涂上红漆。
陆郎中拿出个小铁盒,盒子精致,还写着洋文,十分少见。那位一看心里欢喜,肯定是件稀罕物。
打开盒盖,里面一片红色虫子,足足五钱。
这位看看盒子,瞧瞧郎中,那意思就它了。陆郎中也不搭茬,满脸的傲慢。
还是那仆人开口:"先生,得着吧,有了它您就两世为人,洪福齐天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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