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洞见Echo
成年人最大的悲哀,是突然读懂鲁迅。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于上海逝世。
秋日的清晨,寒意萧索,无声地烙下一个时代的记忆。
那些悲戚冷清的故事,故事中主角的形象,刻在了一代一代人的脑海。
昔日读来晦涩不解的文字,再看却是满眼泪花。
鲁迅虽已离世84周年,他笔下的人却从未死去。
那些折射人性的人物,一直活在我们身边,甚至就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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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多少人活成了闰土。
也许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自己终将活成光芒万丈的模样。
直到年岁渐长,生活的重担压下,才见到人生另一面的真相。
35岁那一年,昔日共事的同事,提拔成了我的领导。
公司会议,他对我的一个方案百般挑剔,数日熬夜努力的结果,最终被一票否决。
尽管心中十分不甘,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连连向他应下几声“好的。”
这一刻,我想起另一个平行时空里,闰土低眉顺眼,叫出的那句“老爷。”
曾几何时,闰土无拘无束,意气风发。
田间月下,少年手中的钢叉雪亮,照映出他神采奕奕的面庞。
谁曾想,20年后,却成了一副死灰般沉重而麻木的容颜。
有6个孩子的闰土,觉得日子苦,却又形容不出来,只磕了磕手中的烟斗吸起烟来。
原来,少年不知愁滋味,中年方懂万事难。
正如《狗日的中年》中一段话:
“中年为了生计,脸面,房子车子票子不停周旋,后来就发现,激情对中年人是一种浪费,而梦想对于中年人则是一个牌坊,守得住忠烈,还要做得好婊子。中年是狗日的现实。”
这个年纪,上有白发高堂,下有妻子儿女,生命中属于“自己”的位置,在一步步后挪。
不敢离职,不敢出错,甚至不敢宣泄,只有咬牙硬撑,独自兜着生活这张网。
像在泥巴地里打滚,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被挣不脱生活的压力与疲惫。
曾以为自己是“迅哥儿”的人,最终都活成了闰土。
鲜衣怒马的梦还在,当年做梦的人却醒了。
原来,从意气风发到麻木隐忍,不过是隔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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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从来不止孔乙己。
读书时,我们都曾遇到过这类人:
成绩比一般人好,却也不曾拔尖。
资质不错,但从不努力去够一够,未曾想过惊艳所有人。
就像中岛敦《山月记》里写的:
“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太与瓦砾碌碌为伍。 可事实是,唯恐暴露才华不足的卑怯,和厌恶钻研刻苦的懈怠。”
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卡在尴尬的位置,和周围格格不入,一辈子都不自洽。
如此尴尬的存在,像极了孔乙己——那个“站着吃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
自卑又自负,清高又庸俗,心中残存烛火般的微末理想,却难以战胜骨子里的惰性和惫懒。
手里的牌本不算太差,却一步步打的稀烂。
这样矛盾的孔乙己身上,又影射出无数人的一生。
苦读十余年,不至于翻墙逃课,也不曾奋力一搏,只算高不成低不就。
终于混得一纸文凭,发誓要混出点名堂来,奈何玻璃心又眼高手低,一点残酷的社会现实,就扎破了当初理想。
找了份普通的工作,按点下班,浑水摸鱼,有一天过一天,这辈子就这样了。
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浑浑噩噩到一个年纪,突然发现,自己和别人早不在一个赛道上。
那些往日不如你的,甚至不曾好好读过书的,一个个宝马香车,前呼后拥,过得比你好十倍。
于是,学着书里生不逢时的文人墨客,独自登楼,把栏杆拍遍。
却心知肚明,日复一日的浑浑噩噩,堵死了原本未来的无限可能......
看客们冷眼冷心,不关心茴字是几种写法,亦不在意那个迂腐的长衫书生最终消失于何处。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从来不止孔乙己,还有无数现实社会中的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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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的愤怒,抽刃向更弱者。
我之前在一家报社做编辑的时候,有一个同事一向拖沓苟且,是挨老总骂最多的人。
平时好像一个受气包,尽管满腔怨怼,他却不敢反驳半句。
直到办公室新来了实习生,同事揪住一点错误,高声斥责了半天。
往日的憋屈不满,被他用更难听的话语,变本加厉的施加给新人。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来鲁迅笔下的阿Q——那个欺软怕硬的市井之徒。
尽管被生活不停的碾压,但欺负起别人,却比流氓还要卑劣下流:
打不过假洋鬼子,就去羞辱尼姑。
惹不起不叫自己帮工的老爷们,就殴打替代自己的小D......
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
赵太爷之辈的上等人,那是恭敬避让的强者。
小尼姑之流的下等人,是连自己都不如的弱者。
被老爷们扇了嘴巴,大气不敢出,只用那套可笑的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全当儿子打了老子。
遇上和自己一样被压制欺负的人,却铆足了劲儿争狠斗恶。
正应了那句:“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最讽刺的是,吃人的社会里,阿Q死去了。
今天的阿Q们,还在拜高踩低,见人下菜,在生活的低处,和更低处的人们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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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休止的抱怨,摧毁了一切祥林嫂的人生。
命运无意散落的一粒尘埃,砸在凡人头上成了一座山。
那些被期待着的体面生活,在几场不幸的摧残下,便散做一地鸡毛。
于是,我们絮絮叨叨,怨天尤人,无休止的抱怨。
用最粗暴方式宣泄积压的情绪,却不知不觉堕入更深的绝望。
看一眼身边,有多少人活成了那个祥林嫂般的怨妇模样。
祥林嫂是凄苦的,被迫改嫁、两任丈夫死去、孩子被野兽叼走……苦难已经将她压到失去人生的边界感。
心头郁结的痛苦,找不到出处,结果宣泄情绪,变得比解决问题更重要。
沉溺回忆,反而在顾影自怜中坚固了过往的痛苦。
她彻底失去对人生的控制,在绝望中孤苦的死去。
那个社会摧毁了祥林嫂的希望,而她的怨念摧毁了自己的人生。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有人说,鲁迅的这段话藏着社会和人性中最深的凉薄。
然而世事向来如此,你的休戚从来与他人无关。
与其抱怨命运,不如与过往划下界限,在这个薄情的世界,尽可能深情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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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多少芸芸众生,都在80多年前鲁迅先生的笔下。
走的太远,经历的越多,我们早已忘记了出发的初衷。
再读鲁迅,是一种警醒的力量,使无力者有力,悲观者前行。
如果英雄和小丑不得不走在同一条路上,便高举火把,笔直地向前走,照亮的必是伟岸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