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月下敲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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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总是这样,趋利避害。有好处的时候用尽一切手段占为己有,遇到危难撇的干干净净。这倒不是说一定要去做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只要守住自我,只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就好。
范五就是这样,他怕别人说他是范有贤转世,因为范有贤是日本人的大敌。范五爷如果复活,日本人不惜再杀死他一百次,谁还敢顶着这么晦气的名头。
可是当白狐出现,范五立马想到自己一定是范有贤,掌管阴阳两界,媳妇还是个妖王,乾坤尽掌。 
白狐嘴里叼着东西,看颜色是黑的,不是铸铁就是石片,肯定不是金条。
范五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只狐狸的意图,只感觉它没有恶意,心中的恐惧淡了很多。
白狐走到范五跟前,把嘴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向后退了一步。
范五看看地上的东西,又看看白狐。按老套的剧情他应该把东西捡起来,但他没敢,他害怕这东西是个能够铐住他,或者能咬他一口的玩意儿。
白狐还是不错眼珠的看着范五,没有离开的意思。这足以证明范五必须捡起这个东西,白狐的使命才算完成。
范五眼睛盯着白狐,慢慢下蹲,伸手拿住那个东西,冰凉的感觉,应该是块铁。白狐还是不眨眼睛漠无表情。
他把手举起来,正好在视力范围之内,既能看到白狐,又能看到铁片。
铁片锈迹斑斑,上面依稀刻有文字,铁片上还有孔,应该是可以悬挂。借着月光反射,范五看见铁片上的几个字好像是李斯的小篆,辨别半天只认出一个秦字。
“老疙瘩的腰牌?”范五脱口而出,范五脑子飞快旋转,老疙瘩、温大姐、白狐,这是老疙瘩常立身的坟。
天下怪异莫过于此,书中的老疙瘩招阴兵大战黑龙会,最后的结果是同归于尽。范五以为老疙瘩必定成神,哪还需要有什么坟。还有这只白狐,因为护主被雷电烧焦,竟然没死,它要干嘛。
温大姐家的白狐通灵,范五想试着跟它说几句。
“老疙瘩埋这了?”范五说。
白狐点点头。
“这令牌还能招阴兵吗?”范五问。
白狐摇摇头。
既然不能招阴兵了留它何用。
“你是想让我把这东西带给某个人吗?”范五又问。
白狐摇摇头。
“我带在身边有用吗?”范五有些不耐烦。
白狐点点头。
几句话问下来,范五已经是心力交瘁,他真恨不得跟白狐说:沟通费劲,咱俩还是打字说吧。
折腾半天范五也没弄明白白狐给他这腰牌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日后有用。想到这范五双手合十,拜谢白狐。
“感恩狐仙美意,在下范五拜谢大仙,愿大仙修行精进早成正果。”
白狐好像没料到范五会合掌拜它,吓的扭身嗖的一下没影了。
奉天城隍身的范五,拜谢草仙白狐,谁敢领受,这是要折白狐的寿。
月亮已经完全展露出来,光亮亮的一大片。范五把腰牌又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几遍,然后揣进里怀。又到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告慰老疙瘩在天之灵,自责对温家照顾不够,日后定当补救。
从玉米地里走出来,范五回头想再看一眼那个坟包,结果什么都看不见了……
范五心事重重,走到马车边,爬了上去。马车上的两个人没有说话,车把式也没有让马车前进。
坐了几分钟,范五才发觉马车没动,抬头说道:“走啊,等什么呢。”
文澜说了声走,马车开始前行。
范五看着文澜,文澜看着范五,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文澜不敢问,范五没法说。憋了半天,文澜才说:“白狐拦路。阁下还不承认自己是奉天城隍范有贤吗。”
说的在理呀,范五的认知开始动摇。
白狐献宝,献的还是老疙瘩的遗物,这种待遇只有范有贤能够享受。所以说范五如果不是范有贤,那么白狐绝对不会把腰牌交给范五,可要是说范五就是范有贤,他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怕五爷来上身一次也好,总得给个征兆吧。
范五没有反驳文澜,他觉得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事实在那摆着,夜半三更白狐拦路,范五毫发无损原路返回,这是平常人能做到的吗。
如此一来就出现个矛盾,如果范五是范有贤转世,那么范五这个所谓的作者就是谎言。因为几本书生成了世界就更是个谎言,文澜是个唯一可能成为盟友的好人,他要是都不相信范五,那范五这个大骗子死定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文澜没有再和范五说话,也许他从心底已经开始厌恶这个信口雌黄的外来人,对于弥陀寺这趟行程,文澜可能已经后悔了。
前方已经隐约能够看到佛塔的轮廓,离弥陀寺不远了。
“文少爷,前面该是弥陀寺了吧。”范五说。
文澜还没开口,车把式应道:“瞅着不远,那叫望山跑死马,还得小一个时辰能到。”范五还是想听文澜说句话,又说道:“文少爷,现在几点了?”
范五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看北斗星估摸时间他也不会。文少爷应该有怀表,想跟文澜搭话这是唯一借口了。
文澜果然有怀表,从里怀掏出来看了一眼又送回去。
“快下半夜两点了。”文澜说。
“那到弥陀寺天都亮了,溜溜走了一宿。”范五赶紧接茬,还附带苦笑一声。
“范先生,你若登城隍位,既为奉天之首,神冥两界唯你是瞻。你何苦隐瞒真像,难道害怕我文澜有求与你吗?”
瞧瞧,瞧瞧,多心了吧。哪我就奉天之首了,自己就是一穷写手,怎么说你们才能信呢。

对于文澜的猜疑,范五仰天长叹:“我若是奉天城隍,还坐你这破马车干嘛,我土遁就去了。我若是奉天城隍,还去弥陀寺干嘛,给绝尘和尚托个梦就完了。我若是……”
没等范五感慨结束,破马车这话已经得罪了车把式。车把式猛挥手中马鞭,啪啪啪狠抽三下,马匹疼痛用力一蹬,差点把范五甩到马车下面。
手扒车厢板的范五,吓了一身冷汗。嘟囔道:“干嘛呢,今天晚上个个都这么疯。”
文澜觉得范五说的有道理,一时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懒得开口了。
局面一直这么无奈,每当范五有理由证明自己只是个误入梦境的外人时,就会有事件发生,提醒所有人,这个范五就是范有贤转世。这种状况使得范五开始琢磨,要不要干脆承认自己是范有贤得了,省得个个觉得自己在说谎。
做奉天城隍也不错,奉天城里的大事小情都得自己掌管,没人敢欺负自己不说,应该还可以多关照一下太姥爷。太姥爷的家业做大,对自己的未来一定有好处,这件事干得过。
“文少爷,实不相瞒,在下确是转世范有贤……”范五的话没说完,文澜的眼睛已经放光。
这句话对于文澜的意义在于,如果范五是范有贤转世,那么这个世界就不是由一个烂作者虚构的,而是如来口中真正的虚空法界。
“这就对了,何必隐瞒,让在下多虑。”文澜脸上现出笑容。
行了,范五这下明白文澜更愿意接受奉天城隍这个故事,而对被杜撰的现实,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不愿意承认的。
那好吧,为了众生高兴,范五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范五从里怀掏出那个腰牌递给文澜。
“狐仙给我的,这是我前世一部将所有,此牌可招阴兵,可惜这一世失效了。”
有白狐,有腰牌,有前世,仅凭这三样便可证明范五的身份。再加上在文府遇到日军小队长时的那份从容,文澜已经彻底信服。
“五爷,你即为城隍,为何……”文澜欲言又止。
范五明白文澜想问的是,奉天城隍这么窝囊?
赝品城隍就是这样,范五也在想问题出在哪里。没有变身是因为时机未到,那个所
谓的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此去弥陀寺,定要问出个结果,我何时才能走马上任,总这么稀里糊涂的我也不乐意呀。”
一切都说通了,皆大欢喜。文澜笑脸相迎,马车风驰电掣,本该天亮才能到的弥陀寺近在眼前了。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时刻,马车停在山门的时候,一切都沉浸在黑夜里。
弥陀寺与范五在现实里看见的不一样,没有现实中宏大,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弥陀寺。寺庙周围都是农田,零星的有几户农家,与现实中的繁华天差地别。
范五想上去敲门,文澜把他拦住,示意车把式上去。
车把式上了台阶,敲打山门。山门没开,旁边的侧门开了,一个和尚举着灯笼探出身子,没等车把式说话,和尚道:“施主来的正好,方丈已经恭候多时。”
车把式回头看着文澜和范五,这位方丈很神奇,跟铁鹰有一拼,能掐会算。人家知道今天范五登门,早就候着呢。
文澜道:“五爷,这位方丈果然有法,今夜此行原来是命中注定。”
范五也觉得神奇,好在比这更神奇的见多了,绝尘和尚这点小技能都不算事。
“这位绝尘大和尚前世是我堂弟的儿子,再前世曾在龙泉寺修行,缘分不浅。待你我前去问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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