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雨摔门而去的这个夜晚,以往的那些痛苦又回来了,他难以入眠,当时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如今毫无预警的汹涌而来,迎面扑倒了许文涛,他如一片投入汪洋中的树叶,痛苦不堪地挣扎着。
当初王佩珊执意要做掉孩子,许文涛不得不依。佩珊的父母得知,将许文涛痛骂一顿,本来稍有缓和的翁婿关系,又因为许文涛的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出现了新的裂痕。许文涛心中有苦难言。父母为女儿的身体着想,坚决不允许女儿做掉孩子,当即为女儿的生活做了安排:佩珊怀孕,需要良好的休息环境和饮食营养,即日起,搬回父母家里住,许文涛,来去随意;孩子出生后,仍然住在父母家,由父母帮着带,许文涛,仍然是来去随意。
许文涛完全被边缘化,可有可无。那段日子真难。王佩珊怀孕,照顾她是他的责任,他不能不去岳父母家,可是去了,也得不到佩珊父母的好言好语,若是三天不去,便又是不负责任。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忍耐,好在佩珊有时也觉得父母过分,能理解他的难处,晚上把他留下来,夫妇俩相拥着说些知心话。那一刻,许文涛心里是感动的,只要他们夫妻两个的心还在一起,他什么都不计较。
可是,临近孩子出生前,王佩珊挺着大肚子,涕泪横流地和许文涛吵了一架。
因为许文涛的工作。许文涛决定继续读博士,拒绝了王佩珊托关系为他找到的一家外企技术副总监的职位。
“许文涛,这就是你的责任感?这就是你说的要为我和孩子努力?”那一瞬间王佩珊觉得今后的生活一片黑暗。今后的她,不仅仍要拼命工作,还要带着一个孩子,而许文涛,去做可能一辈子也搞不出什么名堂的所谓的科研。她累了,绝望了,哭了一通,抹了一把泪,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对许文涛说:“还有半个月就到预产期了,这孩子也做不掉了,我会把她生下来。我们……既然你为家庭做不了什么,那你就走,我眼不见心不烦,我一个人带孩子,再苦再累我认了。”
“佩珊……”
“她让你走你就走,让她清静一会儿!”岳父一声怒吼。
许文涛祈求着佩珊,见佩珊那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岳父母家。
见许文涛真的走了,心里又是愤恨,脑子里甚至闪过了离婚的念头。许文涛有所不知,这段时间里,王佩珊心里有多烦恼,就有多希望许文涛能出人头地,怎奈,许文涛总是不配合,意识到两人之间没有默契这个事实,王佩珊对婚姻越来越失望。
那个叫程光的男人莫名其妙的频繁出现在这段时间里,带着林业局副处长的光环出现。程光是王佩珊母亲的学生,也是王佩珊小学中学时期的同学,曾经暗恋明恋地追了她多年。在某一天程光突然来拜访她父母后,她从父母那里得知他还是单身。王佩珊没说什么,以为他来过那一次就算了,哪想到此后时不时就过来看看,理由是老师年纪大了,佩珊又怀孕,家里有什么需要做的就交给他。
他走后佩珊翻翻眼睛,“要他来做?有事可以给文涛打电话。”
“不要再提你那个许文涛,指望得上吗?”
妈妈扔下一句走了,佩珊一阵心堵。她下决心要帮许文涛找一个好工作。那个技术副总监的职位,她托人争取到,不光是为了钱,也是为了替许文涛在自己父母面前做做脸。没想到他竟这么不明白她的苦心。
那天傍晚许文涛买了几样蔬菜又去了王佩珊家。王佩珊是他老婆,怀着他的孩子,他不能置之不理。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他见到了程光,心中猛的一颤,程光怀里的一大束白色百合花刺痛了许文涛,他才记起王佩珊最喜欢白色百合花,他们恋爱的时候,佩珊曾说过,等以后他们结婚有了家,她要让家里天天有白色的百合花,可是,许文涛忘记了佩珊曾说过的话,他一次也没有给她买过。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见佩珊开心地接过花拿到了卧室。程光朝许文涛点点头,没人介绍,两个人也都清楚对方的身份。程光将两盒精致的茶叶送给佩珊的父亲,佩珊父亲笑得开心,嘴上叮嘱他不要每次来都带东西。程光也实话实说,“伯父,这个也是别人送我的,我知道伯父精于茶道,就拿了过来,放在我那也是浪费,我一不懂茶,二也没时间坐下来品茶。您一辈子功德圆满退休了,该闲下来过过品茶读书看夕阳的神仙日子了,我们不行,我们年轻人,还得奋斗呢。”
这一晚程光就不停地向佩珊的父亲讨教茶道,客厅里欢声笑语,异常和谐。王佩珊大部分时间也陪着坐在客厅。只有许文涛感到无所措手足。他不愿意和他们闲聊,回到佩珊的卧室,那一束百合又刺激着他。他斜倚床头,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又是佩珊接过鲜花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明亮神采。他猛的睁开眼睛,程光看佩珊的眼神,满是柔情啊!他坐不住了,不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本来他是打算今晚赶末班车回去的,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他绝不能让程光看着他离开,他要把他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