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地大物博,游览地方多。北边有五大湖区,东边有波士顿纽约和华盛顿都会区,南边是佛罗里达海滩。美西更是美,西雅图外的火山雪峰,加州的拉丁风情,当然更不用说大峡谷鬼斧神砍的奇异地貌了。几条路线都去过,但只有美东的纽约华盛顿都会区路线走过三次。路线相同,但每次的感受却不一样。
第一次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时间是九零年的八月底。当时还在多伦多外的麦马斯特大学读研,四月底暑假开始后就着手准备课题的实验设备,一直忙到八月底才有些头绪。然后向导师要了一周假,收拾了几件T恤短裤塞进背包里后就上路了。当时还不会开车,所以只能搭长途大巴,也就是著名的"灰狗" Grayhound。那次只去了两个地方,纽约和华盛顿。在大瀑布过关后先到布法罗,然后搭灰狗去纽约,终点是华盛顿。
第一站先到加拿大这边的尼亚加拉瀑布镇,然后过双层的 Whirlpool Ripid Bridge 铁路公路桥到了对岸美国尼亚加拉瀑布镇的海关。海关在桥头,就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两个海关工作人员。海关很清静,我的出现好像出乎他们的意料,但他们只问了几句我的行踪后就让过关了。事后才明白,桥两边是两个瀑布镇的住宅区,过桥的除了两边当地人探亲访友或买日用杂货外很少有外人。那些看瀑布的游客走上游大瀑布边的彩虹大桥往返,桥两头是旅游区。开车长途的通常都走下面连接安省405号高速和美国190号州际公路的公路桥,双向四车道,过关快多了。
从美国尼亚加拉瀑布镇到布法罗城的长途大巴车站有公交,票价记不得了,印象中乘车的人不多。布法罗大巴车站在城中心,不高的长方形建筑,外面的停车场时常有高大的长途大巴开进开出。从布法罗到纽约将近700公里,灰狗大巴要走九个小时。当时还是穷学生,每个月的资助只有九百多加元,除去吃住及和还在国内的太太的国际话费后所不多了。所以能省就省,在车站买了通宵车票,次日早晨到纽约,省了一晚的旅馆住宿费用。
晚上快到八点,候车室的扩音器发声,通知搭灰狗去纽约的人准备上车。车在外面的停车场,驾驶是一个身宽体胖胡子和头发都花白了的白人男子,站在打开的车门边验票。我前后一看排队上车的乘客,除我之外全是皮肤黝黑的美国人,男女老少都有。当时加拿大还沒开放欧洲之外的移民,有色族裔不多,黑人当然也不大常见。那天晚上一下置身于他们之中,心情很复杂。眼前所见证实了长期听说的消息,美国底层的黑人真穷,往返各地只能依靠灰狗这种廉价的公共交通工具。同时也开始担心,毕竟以前听说过黑人乱来的传说太多,万一有人对自己不利,大巴上都是他们的人,就连第三方作旁证的都没有。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但还是跟着上了车,在大巴中部找了一排座位坐下。当时的想法是,前面几排上下频繁,来往的人容易注意到车上我这个唯一的非黑人乘客。太靠后的座位觉得也不安全,出事后別人注意不到,所以还是中间更有安全感。其他乘客大都选择了前面的座位,只有两三个小年轻去了大巴后面,那边座位全空着。车开动后心情开始平复下来,周围没其他人,不用担心别人有异常的举动。一路上倒沒啥事,我闭着眼睛假眠,但耳朵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途中灰狗大巴去了一处休息站,驾驶大叔下去加咖啡,车上其余的乘客下去有的买咖啡和吃的,有的去厕所放松。我沒敢下去,不想让别人注意车上还有一个外人。当时人年轻,憋八九小时都不是问题。
一夜不安之后,灰狗大巴次日早晨六点过到了纽约城中的港务局长途车站。下车后第一印象是停车大厅很大但很旧,完全出乎意料。出正门就是42街,街上满是车,街边行人走路急匆匆,好像人人都有要紧的事急着要办。我无心打量街景,只想尽快找到住处,安顿下来打一个盹。当时还不能上网预定旅馆酒店,再说正规地方当时也不想花钱。行前打听到四十几街有一处YMCA,一个房间几人合住,一晚只要一二十美金,适合自己的消费标准。地方不难找,不到半小时就走了。是四人间,已有两人入住,但厕所和浴室在外面,同层全体住客公用。先去浴室洗浴,里面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浴皂和皮肤污垢的混合气味,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的公共浴室。多年后才知道,YMCA虽然字面是基督教年轻人的活动场所,但实际上是男同们聚会的地点。那次呆了两天一晚,沒觉察出异常的地方。
洗浴之后人清气爽,夜车后的疲倦消失了一大半。时间宝贵不敢多浪费,我马上动身去时代广场。那年代对于一个初到美国初到纽约的年轻人来说,时代广场就是纽约的中心也是美国的中心,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拜访了。住处YMCA离时代广场不远,几步路抬腿就到了。街边的行人开始多起来,空气很难闻,混合着汽车尾气,人身汗气和排泄液体的气味。不久百老汇和第7两街之间三角地上那栋上上下下挂满了巨幅广告好像全世界人都知道的细高建筑也在望了,我兴奋得加快了步速。忽然,前面几步之遥一个瘦高的黑人小年青看见我后,急冲冲对着我就快步走了过来。下意识里感觉不对,刚往右边闪了半步,但还是沒全躲开。两人左手相碰后只听哐当一声,他手上拎的塑料袋掉到地上,里面好像瓶子啥的破碎了。当时心里不免慌张,觉得摊上事了。
瘦个黑人捡起塑料袋上下晃动着,右手指着里面西里哗啦作响的袋子,说我打破了他家珍藏的艺术玻璃瓶要求赔偿。听他这一说,我反倒镇静下来了。行前同一研究室的师兄知道我孤身一人去纽约,说那边乱,骗子很多。他专门提到时代广场有一种骗子拎着袋子找人碰瓷,然后说东西破了要人赔偿。他说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慌,理直气壮说要报警察,骗子就不纠缠了。因为心里有底,我对瘦个说 "I know your trick"。看他还想纠缠,我接着说 "If you continue bother me, I will call the Police"。到这份上他明白遇上了一位心有准备的,不想在我身上多费时间,转身去找下一个倒霉蛋。
离开时代广场后,我转身去了纽约另一个打卡之地,东河边的联合国总部。距离不远,沿着42街往东一直到头,十几分钟就到了。90年那个时候世界一派详和,进联合国总部大楼不需要安检,跟着义务导游半小时一组进去游览。里面看的多数地方都记不得了,但肯定去过安理会大厅,因为有照片为证。那天赶上休会,所以可以入内参观,但只能呆在游览区域。下面是电视画面上经常看到的安理会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中央的条桌不知是常任理事,或者联合国官员的座位。出了联合国大楼后,还去了旁边的雕塑公园,里面有各成员国赠送的雕塑。印象最深的一座是铸剑为犁,雕塑主体是一个壮实的男子左手杵着一把利剑的剑柄,右手挥舞铁锤正在把利剑打造成耕地的犁铧。当时柏林墙倒塌了一年,东西德开始统一,当时的感觉就是世界到处都充满了爱。沒想到30年后这个世界又是一片纷乱,联合国成了对立国家打嘴仗的一个摆设。
下午乘船上岛看自由女神像,但登上自由神像的过程以及在上面停留的时间全没印象了。下来后在旁边草坪歇息时看见不少人在草地上玩耍,享受夏天的好时光,背景是对面的世贸双子塔。一派和平年景的景象,当时順手拍了一张,没想到成了双子塔留在世上的一个记忆。
在纽约呆了两天多,第三天深夜乘灰狗大巴离开纽约去华盛顿。早晨六七点钟大巴到站,正赶上上班时间。只见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浩浩荡荡的从联合车站魚贯而出,急匆匆奔向国会山或者其它办公大楼。
那一次沒去探访白宫和国会大厦,当时的想法是以后全家还要来,第一次探路知道地方就行了。我从国会大厦前动身,先看了右边的国家艺术馆和国家博物馆。然后过对面参观了宇航博物馆,对理工人士来说这是一个圣地。接下来是华盛顿纪念碑,以碑为景拍了不少照,但沒上去。最后是林肯纪念堂倒影湖和纪念堂本身,幽静肃穆,一个完美的设计。林肯的梦想是统一和公平,沒想到为此付出生命百多年后,他的梦想似乎越来越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