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家里厨房巨大，三面加高橱柜，她爸妈信奉的保健品占满其中一整面。她每次回国，必遵嘱带回国内各种保健品。好像中国是阿里巴巴的山洞，好不容易进去一回，不大包小裹地带宝贝回来，就亏了几个亿。最有效率的一次，是带了满满一登机箱的百草益寿茶！我说这是茶轻孝义重，她说其实是她爸妈早就托国内亲戚准备好的，必须给提回来。
疫情这两年，回不去了，老头老太总觉得Costco保健品不如连花、双黄、鸿茅药酒等有效。朋友非常孝顺，为了不耽误买百草，甚至入了一个拼邮购群。
我在国内有个亲戚，早年练过气功，抢购过绿豆，也推销过摇摆机。老太太有天下第一痛——痛风，时常被折磨。她虽然疼得下不了地，但身残志坚，坐着轮椅指挥保姆，不吃医生开的西药，坚持用民间偏方：当归加水瓜，隔水蒸六十分钟。那气场，简直就是铁骨铮铮。
我朋友经常感叹，老一辈的人怎么那么容易被洗脑呢。上班时信奉马恩列斯，退休后多了祭拜草神药神。
其实，洗脑还真跟年龄没什么关系。现代社会就是一个洗脑社会，到处是广告、传销、宗教、党派言论、大小媒体等，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被洗过的，或许已经习惯了被洗的结果吧。
我困惑的是，这几位老头老太，在同辈人中算是高干出身加高知。虽然来自于一个特殊体制，但有的已经出国将近二十年，彻底脱离了以前的圈子，置身于资本主义信息洪流，也还是不改初心，坚持自我，只认红旗不认彩旗，推翻了环境造人的理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最近看了一本书——《现代洗脑手册》，作者苫米地英人，是日本一位认知科学家，卡内基美隆电脑博士。在书中，他对洗脑的定义、被洗脑的主因，还有机制、手法和技术等给出了一些分析。
据作者介绍，人的大脑有一层网状活化系统RAS reticular Activating System，也就是过滤网，负责筛选出自己感兴趣的资讯，剩余的就不会被转换为明确的认知。比如即使在闹市，我们还是可以跟对面的人交谈，因为过滤网把周围环境的喧嚣，变成了耳旁风。
从另一个角度说，人们潜意识相信“所见即世界”，如果不觉得“某件事很重要”，就不会察觉该事物的存在。比如一个从不喝奶茶的人，有一天被女朋友要求去买一杯奶茶，才发现不需要跑好远，自己天天路过的街上就有好几家奶茶店。所以说，“我们都不曾看过现实世界，每一个人只是将自己所想的事物判断为重要的讯息，一味地盯着看而已。”
如果过滤网功能发挥得太频繁，认知有了盲点，就产生了所谓“认死理”的人。因为，“人一旦认定某件事情很重要，就会积极吸收跟该事物有关的讯息，很可能会将本来对自己极重要的资讯给抛弃掉。”这样的人自认为掌握了绝对真理，会自动封锁其他信息进入。
这个机制是双面刃。从好的方面讲，比如有这样一勺鸡汤：如果你想造一艘船，不要抓一批人来搜集材料，不要指挥他们做这个做那个，你只要教他们如何渴望大海就够了。
对于洗脑者来说，则是依靠操控资讯（封锁信息，规定信息来源等）、搭建封闭环境，在内部加强凝聚力，在外部妖魔化一切非我族类，营造恐怖的心理状态的同时，笼络人心，再反复灌输，最终把“这件事很重要”的想法植入被洗对象。一旦植入成功，接下来不仅什么都不用做了，洗脑的效果还会日益增强，因为被洗的只接受他认定的，只要看到反对意见，直接反对或视而不见；时间长了，甚至成为了某个观点/行动的捍卫者。
外人看来的执迷不悟，不可理喻，自己却在洋洋自得，认为是维护真理。比如个人崇拜，坚定地认为，只有xx党（共和）， 才能救xx国（美）；动不动就抵制x（国家）货；在街上“活捉”记者；体育比赛中的锦标主义等。
简单地说，被洗脑者的心理过程从被动接受变主动捍卫，大脑由最初人为操纵信息而造成营养匮乏，到后来拒食，大脑进一步退化萎缩，终于练成了脑残一枚。
按照这个原理，自动自发的群众运动，比如粉红的网暴，不需要有幕后周密的规划、动员、部署、指挥，只要任其发展就可以成燎原之火，顶多稍加指导，引向自己所要的方向就够了。
书里还说，擅长学习的孩子，接受洗脑的反应较佳。填鸭教育体制长大的人，成绩越好，越适合洗脑。他甚至认为，填鸭教育考试原本就是威权主义型国家，设计来对人们进行洗脑的一套大脑重设定机制。“为了考试而学习，基本上必须仰赖死背的能力，而这项能力更会加强洗脑的效果。死记硬背讲求构筑语言资讯的能力，学习好的都具有极高的语言资讯构筑能力，这样的人，对于透过语言操控资讯的手法，几乎没有抵抗力。”
按照这个说法，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选举期间，本来祥和的博士、硕士扎堆的社区群，因政见不同，不乏好友翻脸，退群分裂，另立山头，甚至永久拉黑的。大家都认为自己掌握的是真理，对于对方的执迷不悟而痛心疾首。
我家老太太最近痛风见好，但人在家中坐，祸从邻居来_——凡楼里有人去过疫区，全楼的人就得居家陪隔十四天；光今年，就好几次了。我知道他们听不得半个“不”字，什么时候都是前途光明，形势大好，所以只略表了同情之心，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老太太甚至非常不以为然，“这怎么能是祸呢，这是制度的优势。我为清零做贡献，无怨无悔。哪个国家能做到对老百姓这么好？你看看，这么一堆菜，一家一份，才十块钱！”
写完这篇博文，不知道起什么题目，忽然想到，“洗洗更健康”好像不错，但有点耳熟。上网一查，原来是多年前某女性清洁用品的广告词。这脑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