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笔从戎(1)----- 九柱房里的团聚

   1949年秋末冬初,江安县城正处在社会大变革的前夜,人心惶惶,风雨飘摇。各中、小学校都提早结束了该学期的课程, 关门闭校。师生们四散而去,各奔前程,应对时局即将发生的变化。 在我的记忆中,我和三哥都回到乡下老家的九柱房。三哥应该是刚刚初中毕业,我是毕业前的一个学期(第五学期)。那时候,父亲因患慢性肺心病,长期卧病不起。母亲忙里忙外,神情凝重。

     虽然已经是岁末,气候还不很冷。反倒是当时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给人们蒙上了一种惶惑不安的心态,加以原来的政府已经处于土崩瓦解的瘫痪状态,大多数的人们尤其是读书人,都从紧张的学校生活里放松出来,一下子进入了无所事事的观望休闲时期。大三哥也从重庆相辉文法学院休学回到四面山附近的老家杨柳湾,后来,因为内战的风声日渐加剧,除了老人外,他们举家搬来九柱房与我们同住,暂时避难。他们的到来,犹如冬日的太阳,给我们沉重的生活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暖意和活力。记得他们大队人马到来的那天,我们全家一大早就去大门外迎候,我和三哥尤其兴奋,大三哥与我们在邓家院子里共同度过的那些欢乐的时光,在脑海里翻滚,幸福的童年仿佛又回来了。经过多年的阔别之后,大三哥还是像过去一样地开朗健谈,亲切友善。我们非常高兴能够在大楠树四季常青的绿荫下迎接他们一家的到来。一时间,所有蒙上心头的阴霾都被两家人欢乐的聚会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时,父亲还能够坐在椅子上,不过十分虚弱,大三哥等人的到来,犹如一剂强心针,让我看到父亲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意。由于天气已经转冷,母亲在大饭厅左边的泥土地面上,烧起一堆柴火,整天都不熄灭,供父亲及我们大家取暖。于是,每天早饭后,我们与大三哥一家人,便围坐在劈劈啪啪作响的火堆旁,大摆龙门阵,边谈天说地,边喝茶吃零食。大三哥十分风趣地说:“这好像是在吃大户喔!”

     大三哥还给我带来了一本小说书----《泰山地心漫游录》,这是《人猿泰山》系列丛书中最新的一部。《人猿泰山》是美国作家埃德加-巴勒斯在20世纪初编写的一部带有传奇与科幻性质的惊险系列丛书,全书的背景是一对带着幼子的白人夫妇遭遇海难,他们奋力划着救生艇来到茂密的非洲原始森林。夫妻俩在树上筑起树屋当作临时住所,一天却不幸惨遭金钱豹突袭,双双丧生,留下幼子,嗷嗷待哺。与此同时,森林里的母猩猩卡娜正因为失去了小猩猩而悲啼不已,听到远处传来婴孩的哭声,她循着找去发现一个人类宝宝。在母爱的驱使下,卡娜收养了这个后来被称作“泰山”的婴孩,把他带回了家。小时候的泰山因为长相与众不同,一直被家庭中的猩猩伙伴们嘲笑为丑八怪,为了改变困境,他认定自己必须奋发图强做一个杰出的猩猩。他努力地学习猩猩的一举一动,而且勇敢地去做大家不敢做的事情。长大后的泰山是森林中快乐的游侠,不仅身手矫健,攀着树藤可以来去自如,而且还有一班猩猩好友与他四处游玩,生活再惬意不过了。这种无忧无虑、平静安宁的生活随着一支人类探险队的闯入而被打破,泰山发现自己的样子和外来者竟是那样相像,他开始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久,他爱上探险队中博士的女儿珍妮,并由此衍生出一系列十分惊险的故事,高潮迭起,扣人心弦。在邓家院子的那间小卧室里,大三哥曾经绘声绘色地向我们介绍过其中主要的故事情节,自此以后,它一直是我最爱的课外读物。后来,我又从大三哥那里以及省江中图书馆陆续借了一些不同出版社在不同年代出版的这套丛书来阅读。其中包括《泰山伏虎》,《泰山驯狮》,《泰山夺宝》,《泰山情侣》,《泰山得子》等。我常常被书中精彩的故事以及紧张的情节所吸引,非洲原始丛林里的各种野兽被描述得栩栩如生,他们的奔跑呼号依稀可闻,他们的厮杀搏斗仿佛就在眼前。这样的好书令人废寝忘食,每每打开,便不能罢手,非一口气读完整本书不可。《泰山地心漫游录》可能是这一系列的最后一本吧。前边所有的小说均是描写人猿泰山在非洲丛林地面上发生的故事,但是这一本却不同,它把读者带到了地心深处一个神奇的陌生世界里。没想到在光怪陆离的地心世界居然也充满人间的各种险恶斗争,正是:血雨腥风处处有,世界焉得有桃园?

     我手不释卷,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读完了这一整本书。为了保持我在阅读过程中的注意力,避免头脑中随着书中的描述而出现的生动画面不至被外来杂音所干扰,我没有坐到火堆旁取暖。我沿着室外的走廊,在光滑冰冷的三合土地面上,一边读书,一边不停地来回走动,从我们家饭厅门前直到伯父家饭厅门前。两只手轮流拿着书,不拿书的手可以放到衣袋里保暖,这样可以避免手被冻僵。从连绵的群山和阡陌纵横的稻田上方笼罩着的薄雾里传送过来的寒意使我的头脑变得十分清晰,我很快就读完了这一本引人入胜的惊悚小说书,真是畅快淋漓。

    到了晚上,我和三哥以及大三哥一起睡在饭厅左边隔出来的一间寝室里,就在白天烧火取暖的旁边。寝室里平行安放着两张双人床,两床之间的窗户外正对着花园的天井。花坛中还可以看到开不败的月月开(月季花)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美姿。我们总喜欢在睡觉前,躺在床上听大三哥讲故事。有几次他讲了一些恐怖的鬼故事,令人毛骨悚然,胆颤心惊,吓得我和三哥躲在被子里不敢听下去。但是第二天一到晚上,我和三哥还是忍不住缠着他,继续求着他讲故事。

 

梅华书香 发表评论于
哇,能读书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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