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盼归人

这是1996年,芝加哥冬天的夜晚,时钟已过九点。天空中像随风飘扬柳絮样的雪花依然像白天时那样,毫无顾忌地,自由自在地,婀娜多姿地飘下并覆盖在白天积累下来足有半尺深的雪地上。在安顿妥正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后,我穿上大衣,戴上帽子,拿上门口的雨伞,出门去接我的妻子义民。

义民白天在市中心市政大楼的快餐店做前堂经理,其实就是名帮老板管事的打工女。一周三次,下午六点钟下班后,步行十多分钟,赶着去"城市学院",上七点钟的"计算机绘图"课。八点半下课后,乘约40多分钟的公共汽车回我们在芝加哥大学校园内的家。

公共汽车站离我们住处不远,也就是五分多钟的步行路程。那年头还没有手机,我只能提前到车站等她。那时段,那天气,大街上完全看不见任何行人,馬路对面白天喧闹的华盛顿公园一片寂静,周边的商家也已打烊歇业了。如若不是穿过路灯灯光而清晰可见的不断落下的雪花和马路上偶有开过的汽车,这完全就是一个无声静止的世界。

在大雪中,世间仿佛只有我一人,茕茕独立, 形影相吊。我无心顾及眼前白茫茫,寂静,孤独的一切,两只眼睛紧紧地,直勾勾地盯着远方迎面而来的车灯。每当看见马路上远方依稀可见的微微移动着的两小点亮光,内心便燃起希望之火。车灯渐行渐近,渐行渐明。我根据两车前灯的距离,内心估算着是否是公共汽车的前车灯。待车再靠近一些时,根据行车是否向路边停靠和车箱内是否有灯光,来判断是否是公共汽车。我就这样站在雪地里翘首以盼,内心的希望之火随着远方车灯出现而点燃,随着车身闪过而熄灭。当时的心情就如同热恋中情侣的约会,先到的一方在急切期盼着另一方的到来。眼见久盼的公共汽车迎面而来,内心一阵欣喜和激动,可是因没人下车,车没停站又开走了。只觉着自己内心一阵失落。好不容易又盼来了下一班公共汽车,可下车的人中没有我期盼的人。我的心情变得无比沮丧和更加失落,同时也开绐焦虑地猜测着她为何还不到来。是老师拖堂下课晚了?该不会是下雪路滑摔倒了?唉.....

最终,盼来了下一班车。义民知道我在路边等她。为尽早宽我心,她早早地就站在车前部司机旁,好让我在远处就可透过宽大的前车窗看见她。我看见她了,终于盼来风雪夜归人,一颗悬着的心也着实地落下了。我兴高采烈地迎上前去。等车停稳车门打开后,我们俩急不可待地同时伸出双手握在一起。我扶她下车,跨过路沿,她平稳地踏上积雪覆盖的人行道。在凛冽的黑夜寒风之中,我扶着她,她依着我,俩人并肩缓缓地踏雪往家走去,身后路面上留下两串深深的脚印。这时,她一天的辛苦,我期盼而焦急的心,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一股甜密的夫妻恩爱的暖流在胸中油然而升。

现在回想起来,一幕幕,一段段,清晰可见,历历在眼前。然而这已是二十五年前的往事。

途中雁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iaozhi' 的评论 : 你多保重,谢谢。
diaozhi 发表评论于
My apologies: I did not know your beloved wife had passed...; had I known that, I would not have written “摇椅故事。” My condolence for your loss.
diaozhi 发表评论于
相濡以沫,情真意切。

摇椅故事,淡泊至纯。
途中雁 发表评论于
回复 'xiaofengjiayuan' 的评论 : 谢谢
xiaofengjiayuan 发表评论于
温馨。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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