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Bristol一日游
是个周四的下午,虎妞接了个电话,然后跟我说Bristol那边前台请假,让我周五过去顶一天的班。
我担心我的口语,她笑,说那边的孙大夫是位漂亮的上海女大夫,特时髦,英语很好,让我不用担心。
京少听了,笑问,既然是位漂亮的女大夫,干脆派他过去得了。 虎妞回他,“少作梦了啊你,没你的份!” 写给我那边的地址。京少捧心作心碎装,惹大家笑。
早上六点多的长途汽车, 天还未亮,京太担心我的安全,一直送我到车站,嘱咐我路上小心。
Bristol的店也在市中心的Shopping Centre内,离长途汽车站不远。但因为是第一次去,还是有些找不着方向。街上人流滚滚,商铺林立,比Cardiff要繁忙很多,第一次感觉到了大城市的冷漠,人们脚步匆匆,没有人理会我的茫然四顾。拿出写着地址的字条,拦住了路人问路,才发现Galleries Shopping Centre就在眼前。
店面不在正厅,在旁边的走道上。门锁着,孙大夫还没到,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我坐在走道的入口处等。
不在什么原因,我一直不喜欢公司太极图的Logo,好像一说中医,就离不开阴阳,就像很多中医文章那样,一开篇必是素问什么什么的,一种定式,给人窒息的感觉。
孙大夫急急赶来,说是为了减肥每天都是步行一个小时来上班,我看她挺苗条的,看来效果很好。
进去店里,她换上咖啡色的套裙,让我深刻地领悟到“风韵”两个字,同时为自己的随意汗颜。告诉她我口语不好,她说她看病人也不用翻译,接电话她来,我帮着抓抓药就行。
孙大夫说她出国前一直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进修英语,听得我羡慕不已,同时也不再为自己的口语焦虑。我在中医学院的时候虽然已经过了不让学英语的阶段,但学校的英语教学资源实在是有限,那么些年主要是靠自学,因为英语一直都是我的强项,舍不得就那样丢了。
不知孙大夫从哪里得知京太摔伤的事,有些解气地说,“这死老太太,她也有今天!摔死她才好!”
我一惊,赶紧说,“可不能这么说。这都够我受的了。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交代?!” 她忙改口,“那也是,她要有什么,你很难办,但那也不是你的错,是她的报应! 你可不知道当初她怎么害我来的。”
她说有年她回国探亲,京太过来顶她一个月。那时京太来英国不久,没有固定的店给她作大夫,伦敦几家店的大夫轮休时她去顶班。她见老太太年龄大又不会英语,一个人也挺可怜的,帮她在Bristol打点清楚才回国。哪知老太太想留下来做她的店,天天加班加点不说,还向病人拍胸脯打保票收针灸的疗程,把营业额提上去了就跟老板说要留在Bristol做店。等孙大夫探亲回来,老板就没让她回Bristol,留在伦敦几个店晃悠了几个月。
但Bristol的前台对京太是心存不满的,因为京太加班有加班费,前台是没有的,后来有病人对治疗不满意,回来退款,前台顺便就告了京太一状,孙大夫才重新回来。
“我回来退了六个病人的费用,老板才没再说什么。”
我仍能感觉到她恨恨的。 “这个老太太,心可坏了!你跟她住一起,可得防着她点,她可是天天打电话向老板娘汇报的!”
我谢谢她的提醒,想到那晚京太在厨房里打电话的事,看来不是只针对我一个。
孙大夫也是中医世家出身,尤以皮肤病的治疗闻名。她问我老板给没给我那本李林的《 实用中医皮肤病学》, 我摇头, 没提及京太给我书的事。 “小邓哦,公司的大夫可是人手一册的,你得向老板要!” 她鼓动着。 我只是轻笑。 她给我看她的那些病历处方, 同时问了我一些针灸治疗方面的事, 我一一作答。
下午虎妞来电话关照孙大夫让我早点下班, 好赶5点10分的那班车回去, 正常下班应该是5点半。
培训的时候, 虎妞特别指出象杜仲一类比较贵的药材,不管大夫开多少, 最多只能给5 克, 她说是因为库房那边有时不发货,慢慢续着不断药,需要的时候每副里都有一点总比没有的强。我口里应承着,心想可以时不时定点存点货啊,一般都按京太的方给了,好在京太也不常用,她一般也就开个十克,我就留在最后抓,趁虎妞不在外面,抓完了直接装袋封口。
下午孙大夫的一个方子里杜仲是20克,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帮老板他们考核我,犹豫了一下,给了10克, 她出来看见, 说不够量。我赶紧说了培训的事, 她撇撇嘴, “别理她们那一套, 我这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老板娘从没给我少过药!” 我遵令行事。
5点不到, 她让我收拾东西去坐车。
回到家天已漆黑, 京太在厨房等我, 给我预留了饭菜, 有些困, 胡乱吃了一点, 早早睡了。
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 京太问我孙大夫如何以及她们的营业额。我只说孙大夫挺好的, 因为早走, 不清楚营业额。她欲言却止。
得空的时候, 虎妞过来偷偷笑着问我 “孙大夫有没有告诉你她和老太太的恩怨?” 我装傻说没有。 “老太太没问你孙大夫那边的情况?” 我说了一下早上的情形。
京少也探过头来问其中缘由。
“她过去顶人家班时想抢人家的店, 结果孙大夫赢了。”虎妞坏坏地笑,“以为自己谁啊,仗着跟老板娘亲,就以为她自己是老板了?在店里指手画脚的! ”说着说着虎妞就有些情绪了,“就说小邓你来的那天吧,李总让你休,她偏要你上班,不知道上班是要给工资的呀 !”
说着说着虎妞眯起了眼, “不过,那孙大夫也不是什么好货。” 原来孙大夫刚来公司时很得老板器重, 派她去各店视察, 结果大部分医生都被她告了一把,特别是Birmingham的付大夫。
虎妞说Birmingham的店是公司第一家在 shopping centre 里的店。
“她大概是想留在那吧。 人家付大夫在公司干了多少年? 老板很清楚他的医术, 没动付大夫。 至今付大夫都不睬她。 ”
“据说她也告过我, 那时我还是一个刚来打临工的学生, 她都不放过。 老板打电话问付大夫, 付大夫替我说了公道话, 老板才没说什么。”
京少感叹, “革命斗争啊!” 仨人笑场,止了话题。
京太出来, 见我们散开, 讪讪地说累得厉害, 让我帮她捶捶背。
“哎哟, 您这就累了? 不是成天哭着喊着要做shopping centre吗?” 虎妞没饶她。 京太苦笑, “瞧你这孩子说的, 我什么时候哭着喊着了?”
我过去给她捶背,京少扯了一下虎妞的手臂,制止她再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 京太坐在厨房里直哼哼, 为了白天虎妞挖苦她的事, 气还没顺。 我劝她算了,虎妞就一个半大孩子, 说话不知轻重, 再说人家才用车把您送回来。
京太急了, “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这么大的年纪, 老被她一个小毛孩训, 太不象话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就是京太,前脚楼上的夫妇俩才帮她打听完她儿子来读书的事,人家一上楼,她就说人家是乡下人,没教养,脚步声太重,开关门的声音太大,一脸的不屑。
无言以对, 只能开溜,找个理由躲进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