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传来噩耗,85岁的大姨去世了。
大姨是妈妈的表姐,从小跟妈妈一起长大。她们小时候有过甜蜜有过摩擦,长大之后走了两条不同的路。
妈妈性格厚道又聪明,读了师范,入了党,进了大城市,很快走上领导岗位。大姨一直守在农村老家嫁人种地。文革期间,妈妈带队下乡闹革命,看到城郊公社条件比老家好很多,就托关系,将大姨一家从偏远农村转移过来。当时大姨已经有了三子二女,终于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对我父母也非常感激。八十年代后,姨夫的大哥从台湾回来,送给大姨一枚金戒指,大姨又转送了妈妈。那时候我已经念书懂事了,第一次看见真金,印象深刻。
后来听说大姨家的孩子们长大后都进城卖菜和水果,在城郊买了房,除了最小的三哥,还留在城郊农村向阳公社,跟大姨和姨夫住一起,种田为生。大约三年前,姨夫去世,也是暑假,我陪父母去看大姨。车开到村口就进不去了,道路异常泥泞,据说是因为两三天前下了雨。三哥出来接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百米进村。大姨家在全村十几户人家中,房子算是中等偏上,是看着比较结实的砖瓦房。进屋是长长的走廊,泥土地。卧室里面铺了地板革。厕所则是在院子门口自留地中间,搭建的一个小窝棚。那时候政府在部署改造厕所,我留意了一下,村口有砖砌的公厕,但是许多人在自家门口都弄了蓄粪池。
三哥三嫂非常勤劳。他们说连年水患,索性在家门口挖了个小水塘,养了大鹅,也能挣些钱。但是村里地势低,庄稼收成难以预期,常常苗苗刚长好,一场大雨就烂在地里了。所以只能种菜。而种粮周期长,风险太大。整个村子的农田里,只有一两条宽一点的垄沟,没有一点排水和蓄水设施,也没有自动化耕种设备。
两个月前大姨病重,我又一次跟父母来到他们住的向阳村。由于疫情原因,村里组织人手把路挖了,还堆了个大土包。我们的车连村口都没有开到。而且今年的雨水更多,父母年纪也大了,腿脚不似从前硬朗。走到村口,再到大姨家,破费了一番周折。也许因为村里没有化粪池,一路都是粪坑的味道,也不知道自己脚上鞋上沾的是泥水,还是其它什么东西。
三哥说,今年菜种了三茬,可是因为雨水都绝收了。我问他为什么村里一直都没修点水利工程。他说没修水库也好,如果像老家那样修了水库,难免决堤,不但庄稼没了,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不如等老人家都去了,他们也进城跟孩子一起生活,不种地了。
大姨那时候已经卧床了,但是还不肯去看病做检查。我和父母都明白,对他们来说医药费开销太大。守着土地这样的富饶的资源,他们一家过着最困难的生活。好在三哥全家都忙忙叨叨乐乐呵呵的,毕竟国家给了每月几百的困难补助,还有了新农合的医疗保险,够买种子农药了,日子总能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