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和果然坐在客厅的两角,都低着头不声响。包富城看厨房凌乱一片,职业病使然,开始帮果真收拾起来。看看有什么材料可以煮点东西给大家吃。看到果真做了一半的蛋糕,无可奈何地静静地躺在料理台中央,包富城摇头叹了口气。
快八点的时候蕾蕾和大果回来了。进得门来,他们就发现气氛的凝重。两人站在客厅中间,不知所措。
“怎么搞得啊,你!带弟弟出去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急死人了呀!”果然先开了口。
姐弟俩不出声地贴着彼此站着,从来没有站得这么近过。
“蕾蕾你也是,和那群人一起闹事,什么样子!你同意他们的政治诉求吗?你知道他们要什么吗?黑命贵,别的命就不贵啦?”包富城参加了讨伐。
蕾蕾一听这话就急了:“我带大果去看看,就是希望他不要在家被你们洗脑了!你们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Robert走在一起都会引来异样的目光。那种目光绝对不是好奇和友好的。说华人有根深蒂固的歧视,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你别跟我提那个耶鲁黄的论点。我们华人不是歧视哪种颜色,是歧视好吃懒做和暴力。那个唱歌的说要大家去打劫华人,为什么?是华人勤奋,干得好,遭他们妒忌!你们生活这么好,父母给付二十几万的学费,都是大风刮来的?有钱可耻吗?”包富城越说越激动。
“是我想去看看游行的。我们就是跟着走走。”大果插了一句。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果真就霍地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盯着他。大果吓得底下了头,往后面缩了缩。
“好啦好啦,安全回来最重要。老包,你做了什么吃的?大家都饿了吧?”
大果立马点头,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不敢看妈妈,接着看自己的脚尖。
果然走过来,搂着大果和蕾蕾,带他们去厨房,包富城跟着。果真一个人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包富城拿了一碗粥给果真,也没说什么。果真低头搅动这碗牛肉菜粥,心头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生气的样子很像妈妈,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居然让果真心生嫌恶。果然那种自若的样子也让果真生气。为了不和孩子闹翻难道就放弃立场吗?胡乱喝了两口粥,果真放下碗,有点儿不知道如何下台。
很快包富城三人回家去了。大果在厨房洗碗,一回头看到妈妈铁青着脸站在料理台边,心里一紧。
“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听见电话。现场……..”大果一边在衣服上擦手一边小声说。
“怎么就不想想妈妈呢?我就这么不重要?你们都有主张,有追求,有理想。好吧,家里呆着的可以忽略不计对吧?我忙了一天想给你好好过个生日,你一点也不在乎?”果真喉咙发紧,不知怎么说下去,但又明明白白知道没说完。
“我本来就想看看就好了。可是蕾蕾说应该和大家一起在金门桥上走一走,这是社会活动,每个人都应该参与和尽一份力。”
“别提蕾蕾!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干什么!我就希望你记住,家里有人担心你!你出了事我怎么办?!湾区已经有一万五千多个发病的啦,你要是传染上了怎么办?你不是一个人,你有一个家!”果真话一出口,觉得有个错误。一个家?不完整的也算吗?这个也许存在的错误让果真火了,她抓起台子上抹蛋糕的工具狠狠地打向那个基本完成的蛋糕。蛋糕瞬间崩塌,奶油四溅。大果惊得跳了起来。果真转身上楼,留大果站在那里哭了。他心疼妈妈了,也心疼这个快要完成的蛋糕。这个蛋糕看起来很漂亮,是妈妈学烘焙以来做得最完美的一个。妈妈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大果哭着,想象着妈妈面带微笑,心情愉悦地做蛋糕的样子,一边抽噎一边用手抓起来蛋糕胡乱塞到嘴里。很快他的脸上又是泪水又是蛋糕奶油,一塌糊涂的。
那天夜里,大果搂着大肥猫,很久才睡着。半夜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阵阵糕饼的香气。大果轻手轻脚地下楼,看到厨房灯亮着,妈妈在专心致志地做蛋糕。大果走过去,看到妈妈抬起头,脸色憔悴,头发凌乱。他什么也没说,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果真擒着沾满奶油的双手,伏在大果肩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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