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阿强
他们还是在盼,等了一天又一天,过了年初一,又过了年初二,盼望年初三。年都过了,大哥和二哥还是没有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心都沉重起来。本来,锦波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心情却反而一下子变得郁闷起来。
锦波告诉爸妈,年初四他就要走了。他不再在家里种田,要回到顺德去,帮伦叔打理生意,因为在外面打工,比在家里种田,不知要强多少倍。在这五个月里,他赚了五吊钱。
爸妈听到锦波说赚了五吊钱,一阵惊讶,简直就不敢相信。按当时的物价,五吊钱可以买到五十担大米,足够三个家庭吃几年呢!五吊钱,这对世代靠耕种为生的农户来说,简直就像天文数字那么大。可以想象,那时做葵艺生意的,生意有多火红,以致利润有如此之大。
妈说:“波仔,你没跟妈扯大炮吧,赚了五吊钱?”广东人喜欢说“吹大牛”为“扯大炮”。
锦波倒出哗啦啦的银子,说:“爸,妈,你们看,这就是五吊钱,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爸妈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简直就傻了眼。想不到波仔会这么有本事。
妈问:“怎么还有五吊钱,你不吃不住不花钱?”
锦波说:“老板包吃包住,我一文钱都没花过,只是回家前买了些年货。”
锦波决定给两伯父每个家庭一吊钱。锦波从小就大方慷慨,从不吝啬。他觉得,这样,即使大哥二哥现在还回不来,伯父的家人都不用愁吃穿, 农忙时节还雇得起帮工耕种。
大年初四,道别了爸妈和伯父伯母,锦波带着心中郁郁的忧伤,踏上了回顺德的路程。
回到店铺,锦波心情依然很沉重,他惦记着大哥和二哥。他们三堂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深厚的感情,现在彼此无音信,自然难掩忧心和思念之情。
锦波在想,和大哥二哥说好了回家过年的,大哥做事从来都很稳重,不会轻易失信的,一定是有什么意外了。再想,要不是出事了,怎么可能连春节都不回家呢?是生是死,锦波不敢再往下想。
伦叔看到锦波情绪低落,关切地问:“波仔,你从乡下回来以后,我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锦波说:“伦叔,家里父母都很好,只是我跟大哥和二哥约好的,一起回家过年,但他们却没有回家。”
伦叔说:“波仔,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他们走得太远,赶不回来呢?”
锦波说:“可是,大哥从来都不会失信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伦叔说:“你也知道,在外打工,也不容易,不是说想回家就可以马上回家的,对不对?”
锦波说:“我就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伦叔安慰锦波:“别这么担心了,你知道大哥是个稳重的人,就应该不会有事的。”
经伦叔一番安慰,锦波也想明白了,要把思念藏在心里,把心思投到葵艺铺的生意中。
没多久,家乡来信,大哥二哥已经回到家乡,锦波终于放下心来。
原来,那天他们在广州分手后,大哥二哥就乘木船回县城。在新会县城,他们遇到了两个老乡,也是出来找工作的。他们正准备去宝安,那里有亲戚帮助,大哥二哥就跟着两个老乡去了宝安。可在宝安也没找到工作,于是,他们就去了香港。在香港,他们在货运码头当起了装卸工,工作相当艰辛。他们这时才明白,出外打工,是多么的艰难。他们决定干到过年,就回乡下,不再出去。因为没赶上班船,他们大年初四才能回到七堡。而锦波年大初四,一大早就离开家回陈村去了。锦波前脚走,大哥二哥后脚就到,大家都错过了兄弟重逢的机会。
时间匆匆,一晃眼,两年过去,锦波渐渐成熟起来,长成大人了,阳光帅气中多了几分稳重。现在,锦波已经是葵艺铺的总管。
这些年,锦波不仅鸿运当头,现在,桃花运还突然降临。
这天,有个年轻姑娘经过,看见葵艺铺这年经小伙,帅气逼人,一表人才,顿时就起了爱慕之心。原来,她是伦叔妻家的外甥女,也就是伦叔妻子的妹妹的女儿,名叫陈凤,今年十八岁,长得漂亮端庄,亭亭玉立。
这陈凤,出生在陈村有名望的家庭。这大户人家的千金,从小就在家里娇生惯养,任性有余。尽管如此,但当人在外头待人接物时,还是不失知书达理,识大体,从不会横蛮无理。
陈凤当时不动声色,等回到家里后,才悄悄跟妈说,她喜欢上了大姨父葵艺铺里的那个帅小伙,要妈去跟姨妈说,帮她提亲。
陈凤妈听到女儿说喜欢上葵艺铺的小伙计,门不当,户不对的,感到难以置信。可不是吗,多少有钱有名望的大户人家来提亲,陈凤看都看不上一眼,现在竟然喜欢上一个种田出身的店帮工。
“阿凤,你这是怎么啦,喜欢上波仔?”陈凤妈问女儿。
“我就是喜欢他,除了他,我谁都不嫁。”陈凤很坚决。
“陈村镇这么多名望家庭的少爷才子,你都不要,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波仔呢?你知道,他家只是个会种田的乡下人。”陈凤妈再三问女儿。
“不,我就是喜欢波仔。”陈凤依然那么固执。
“阿凤,你还是想清楚了?波仔是个乡下人。”陈凤还想劝女儿。
陈凤却要下最后通牒:“如果不能嫁波仔,我就梳起不嫁,入住姑婆屋,去当自梳女。”
那年头,顺德自梳女盛行,姑娘动不动就说梳起不嫁,不靠男人过日,入住姑婆屋,潇洒得很。顺德由于蚕丝业的发达,女工从事蚕丝劳动,收入可观,完全可以经济独立,自食其力,不需要依附男人而生活。这些女人不愿受婆家的气和种种生活礼教的束缚,宁愿自己梳起,终生不嫁。
那些年代,珠江三角洲的未婚女子常常都梳着一条长辫子挂在背后,表示未嫁人。结婚时,就由母亲或女长辈把辫子挽成髻,紧贴在脑后勺,表示出嫁。自梳女就是通过一种特定的仪式,自己将辫子挽成发髻,表示永不嫁人,独身终老。自梳仪式通常在自梳女聚居的“姑婆屋”内举行。当事者自己置备新衣、鞋袜、妆镜、头绳, 还有香、烛、黄皮叶,供拜观音,立誓永不婚嫁。经济宽裕的,还摆酒宴客,履行仪式后,即为“梳起”,正式成为“自梳女”,终生不得翻悔。自梳女平日可以继续居住母家,采桑缫丝,自食其力,闲时常到姑婆屋与众姐妹聚会,在生活上互相扶持。年老或病危,必须住在姑婆屋,绝不能在母家去世。
陈凤妈听到阿凤这么一说,真的害怕阿凤任性起来去当了自梭女,那就没救了。
(根据前辈叙述改编,未完待续。原创文章,请勿转载。)